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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半农:文坛戏精爱自黑

2019-11-27夏子

百家讲坛 2019年13期
关键词:刘半农钱玄同赵元任

夏子

很多文人都有收藏癖,刘半农的收藏格外有特色。因为他是研究语言的,所以在报刊中发文征集歌谣。短短两个月,他就收到全国各地的1000多首歌谣,进行筛选之后发表在《北京大学日刊》的专栏里。

征集歌谣倒没什么,奇葩的是,他还在《晨报》上刊登启事,征集全国各地骂人的话。赵元任一看到征集启事,就奔向刘半农宿舍,用湖南、四川、安徽等地方言“骂”刘半农。赵元任会的方言实在多,所以骂了好久。刘半农去授课,学生们也纷纷用家乡话“骂”他,什么宁波话、广东话都派上用场了。刘半农去拜访章太炎,章太炎别出心裁,用汉代和唐代的骂人话语“骂”他,骂出了上下五千年,骂完还认真解释出处。

其实在骂人方面,刘半农也很厉害。创办《世界日报》的成舍我找刘半农约稿,刘半农说:“我写的都是骂人的,你敢登吗?”成合我说:“只要你敢写,我就敢登。”于是,刘半农写了一篇《南无阿弥陀佛戴传贤》,通篇都在骂当时的考试院院长戴传贤,嘲讽他不做事。果不其然,这篇文章导致《世界日报·副刊》停办三天。但成舍我毫不在意,甚至邀请刘半农去做主编。

刘半农虽然很厉害,却也有过一段非主流的过往。

1913年夏天,刘半农投了一篇小说给《中华小说界》,然后就加入了这本刊物背后的流派——新鸳鸯蝴蝶派。这个流派的画风,堪比较火的男频、女频网络小说,其中的言情小说、侦探小说、武侠小说、社会小说等都很受市民欢迎。

刘半农的原名叫刘寿彭,为了迎合大众,他给自己取了一些非常艳俗的笔名,比如寒星、半侬等。其中,“半侬”这个笔名,他用得最顺手。

1916年,刘半农遇到了《新青年》的创办者陈独秀。陈独秀点燃了他心中的革命之火,让他意识到,之前新鸳鸯蝴蝶派的风花雪月实在太low了,给《新青年》这样的刊物写稿才有意义。于是,刘半农和过去告别,开始写各种革命题材的文章,积极投身新文化运动。为了表明决心,他抛弃了以前那些迎合大众的笔名,给自己定了一个正式笔名“半农”。此后余生,“刘半农”一直作为他的正式名字使用。

改笔名的时候,刘半农的内心一定是这样想的:我之前取的都是什么奇葩笔名?如此浓烈的洗剪吹风,如此非主流?黑历史啊黑历史,我得赶紧改掉,免得以后被嘲笑。就像现在的人看到自己早期的QQ昵称和签名,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之后,刘半农一边教书,一边给《新青年》写稿,这段时间他的思想发生了巨大变化,从支持旧文学转向推崇新文学。思想转变之后,他将自己和陈独秀、胡适、钱玄同并称为《新青年》的“四大台柱”。

为了扩大新文化运动的影响,《新青年》的編辑们决定搞炒作,把自己推上热搜。于是,他们自导自演了一场“双簧戏”。

首先,钱玄同化名“王敬轩”,在《新青年》上发文,故意维护旧文学,批判新文学。他也真是个狠人,批判的内容特别长,刀刀见血,不仅骂刘半农,还把鲁迅等人骂了一遍。然后,刘半农以“记者”身份,发了一篇《复王敬轩书》来对垒。他也是个狠人,字数超过钱玄同那篇的十倍,把钱玄同“刀刀见血”的批判逐条驳斥了。

因为这篇长文写得非常精彩,很多学者和青年学生都被圈粉了。

万万没想到,钱玄同的假身份居然吸引到了真爱粉。有个自称“崇拜王敬轩先生者”的人,主动给陈独秀写信,说那个“记者”太狠了,讨论真理可以,但他的文章居然辱骂“王敬轩”,这很过分。陈独秀于是直接发表了一篇《答崇拜王敬轩者》,言辞犀利,说不明真理的人不要胡乱评论。

这出“双簧戏”果然把话题炒热了,之后陆续有维护旧文学的人出来说话。后来,连“桐城派”大佬林纾都被炸出来了。然而,这场论战已经影响了无数青年,林老先生再有才华也阻拦不了历史前进的步伐。

刘半农影响最大的一点,应该是为中国造了“她(tā)”字。

在古语中,一般用“之”表示宾语的第三人称。白话文兴起后,就用“他”作为第三人称代词,不仅指男性,还指女性乃至一切事物。后来,外国作品被翻译成中文,没有汉字表示“she(她)”,所以“she”常被翻译成“他女”“那女的”。这怎么看怎么尴尬呀!

五四运动前后,鲁迅等人写文章时用“伊”字来指女性,依然有点儿奇怪。刘半农首先提出用“她”字指代第三人称女性,立刻引起了激烈讨论。很多人表示反对,其中有篇署名“寒冰”的文章认为刘半农多此一举,还故意列举很多难以反驳的例子。同时也有很多人支持,比如有人发表文章《她字的研究》,对刘半农的研究做了很多补充。

然后“寒冰”再次出场,发表文章《驳她字的研究》。对此,刘半农表示出直接而坦荡的反驳。虽然争议不断,但“她”字的问题被更多人关注和讨论,也算好事一桩。反正已经造了一个“她”,刘半农一思考,又造了一个“牠(即它)”。如此,第三人称齐全了。

自己造的字,当然要自己先示范使用。刘半农创作了一首白话诗《教我如何不想她》,非常优美动人。然后,赵元任为之谱曲,这首诗就变成了当年的霸屏金曲。“她”字的运用,也越来越普遍。

关于这首诗歌,还有个小故事:赵元任夫人在北京女子文理学院教书,因为学生们喜欢,她就带着学生们唱《教我如何不想她》。

后来,刘半农被任命为该校校长,这群粉丝都很激动,跑过去一看,刘半农居然是个穿蓝布袍子的老头,太幻灭了。见此情形,刘半农作了一首打油诗:“教我如何不想他,请来共饮一杯茶。原来如此一老叟,教我如何再想他。”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自黑的打油诗如开美颜啊!是的,刘半农既喜欢自黑,又喜欢写打油诗。有一次,画家王悦之给刘半农画了一幅画像,刘半农非常高兴,就写了一首诗《自题画像》来自黑,其中尾句是“蓝布大衫偏窃喜,笑看猴子沐而冠”。是不是黑得很猛?后来胡适看到这首诗,就写了一首《和半农的<自题画像>》,也黑得比较厉害,“方头真博士,小胖似儒医”。

对于胡适给自己起的“小胖”之称,刘半农也毫不在意。反正都自黑了那么多次,还怕这一回吗?

编辑/羽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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