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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花深处是故乡

2019-11-14刘迎春

吐鲁番 2019年1期
关键词:洋楼大嫂老屋

刘迎春

无声春雨润花香,半是青青半是黄。曲径悠悠暮烟处,小村故土总牵肠。

——题记

我的故乡是湘西南的一个小山村,在今年的阳春三月、油菜花大片大片盛开、大地一片金黄的时候,我回到了阔别多年的故乡。

八十四岁的老父亲已满头白发,但身体还算硬朗,早早地站在村口的香樟树下等我了。自从母亲于2010年去世后,父亲便由在村里的大哥、二哥和三哥轮流照顾,我也提出过接父亲到我处呆一段时间,但因远在新疆,路途太过于遥远,又害怕水土不服等原因,最终没有成行。我就只有偶然回家探视了。

父亲住在大哥家,刚到门口,大哥大嫂便迎了出来帮我提行礼,无须多言,浓浓的亲情早已让人不能自持。大哥家是新盖的一幢三层的小洋楼,独楼独院,院内种有茶花、月季、樱花、桂树、杨梅树等,其时正是花开季节,红色的茶花、月季、粉白的樱花各展风姿、争奇斗艳,香气扑鼻,引来蝴蝶、蜜蜂翩翩起舞、上下飞舞,“嗡嗡”声不绝于耳,好不热闹。一楼是堂屋和车库,进到宽敞明亮的堂屋,大哥将它装修成了客厅,里面摆放着一套别致的沙发,油漆是大哥亲自漆上去的。大哥是远近闻名的油漆师傅,从事该行业有四十余年了。上世纪八十年代,我上初中,曾跟他到县城的一家单位去做过油漆的小工,负责油漆办公桌椅。因我没技术,只能做最初级的工序,负责用砂布打磨办公桌椅,将粗糙的表面打磨光滑,大哥负责刮底(将腻子粉刮进桌椅的缝隙中然后又用砂布磨平)、上漆。经他之手,那些桌椅的漆色则按照单位的要求呈现出来,一次性通过验收,获得了大家的称赞。那时的工价很低,我们起早贪黑地努力赶工,大工一天十元小工一天五元,那个暑假,我赚了一百多元的工钱,为新学期的到来备好了学费。客厅的旁边是车库,停放着侄儿新买的长城H6轿车。侄儿今年二十六岁了,在江苏从事房产销售工作,收入还算可观,现正忙着谈对象。大哥笑眯眯地对我说:“你侄儿的对象有眉目了,是江苏那边的,听他说过段时间会带回家来让我们看看。”这是家庭的一件大喜事,也是大哥目前最想办的事情,如今有了新的进展,难怪大哥笑得如此开心。

二楼三楼都是卧室,二楼由父亲、大哥和大嫂居住,共有四间卧室和一个客厅;三楼由侄儿、侄女居住,布局与二楼一致。我跟大哥开玩笑说,房间太多了,空闲着太可惜了。大哥则说,没在空的,其中一间专门是给你留的,以后你经常回来就有一间固定的房间了。是啊,现在的条件真是太好了,让人都意想不到。遥想当年,父母与我们兄弟四人住在两间木制结构的小屋里,这屋是解放后分田地时分到的,是当时一个地主家的房产,此屋有房间四间,住着我家与伯父家两家人,伯父也是一个七口人的大家庭,我们两家十几口人就住在这低矮的木屋中,潮湿、拥挤、杂乱就是我们居住环境的写照。我在这里度过了童年、少年,直到考上大学外出工作、成家立业。兄长们也都是在老屋成家后经过艰苦创业,相继修建了新洋楼,搬离了老木屋。而今的老屋,已经没人居住了,它就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默默地站立在夕阳中,任凭岁月风吹雨打,慢慢地老去,直至消失。我曾提议将老屋翻修一下,但遭到了他们的反对,说是翻修老屋,纯粹是浪费,年轻人谁也不会去住,然后又继续破败下去。于是,老屋终将老去,只会停留在记忆中了。

谈笑中,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只见大嫂像变戏法似的从厨房里端出了一大桌菜,有我梦萦魂牵的血酱鸭、卤豆腐、铜鹅……一桌纯粹的家乡本地菜!我早已按捺不住了,拿着筷子便夹菜吃了起来,那味道,真是没得说。大嫂是一个心灵手巧的人,厨艺也十分了得,一般饭店厨师的手艺还不如她,曾有人开高价聘请她到外地去开馆,但她离不开家乡这块热土,最终没有成行。像今天这桌菜,都是大嫂一个人做的,食材都是就地取材,鹅鸭都是自家养的,蔬菜都是自家种的,纯天然的,在城市里是很难得到的。当年,我们四兄弟都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大,但家里粮食少,只能在蒸一小碗米饭的同时再蒸一大锅红薯,菜则以自种的蔬菜为主,一年也难得吃上一次肉,像今天这一桌丰盛的大餐,在当时是想都不敢想的。如今,走在大街上,看到那些卖烤红薯的小摊,闻着香气四溢的烤红薯,小孩子就禁不住诱惑,嚷着要买一个解解馋。但我是不吃的,因为小时候吃得太多了,一见红薯胃就有点犯酸,这大概就是吃“伤”了的缘故吧。

大哥用茶杯倒上了自家酿的米酒,父子三人便相互碰杯小酌起来。父亲以前好酒,而且酒量也很大,每次探亲回家,总与我对饮,我还喝不过他呢。但近年来随着年事渐高,父亲的酒量也减少,每天喝上一杯,养养身子。

二哥、三哥家也新修了小洋楼,都在大哥家附近,兄弟们住得近些,互相间也就有了照应。二哥家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前年远嫁广东,去年生了个小孩,二嫂就到广东帮忙照看外甥了。二哥从事建筑工作,在广东那边很好找工作,也跟着到广东去了,留下小女儿在长沙上大学。现今二哥的房子没有人住,大门常年锁着。三哥是个技术工人,常年在外从事造纸的工作,三嫂在家操持家务,同时也到附近的鞋厂打工,收入还不错。三哥家也是两个女儿,大女儿去年刚成家,小女儿在广东参加了工作。

黄昏,迎着习习凉风,我与父亲在村里散步。我们一边观看焕然一新的村容村貌,一边感叹农村的巨变。一条条水泥路面如同光滑的缎子一般伸向千家万户,一幢幢小洋楼掩映在绿树丛中,错落有致,显得那么的安详、宁静。走在干净整洁的村路上,有几个年青人从我身边经过,竟然全不认识。是啊,时间过得真快,不经意间,在外工作二十余年了,年青的新一辈都成长起来了,一种“少小离家老大回”的失落感不禁涌上心头。

邻居周老太太已经八十多岁了,是一个健谈、慈祥的老太太。我们从她家门前走过的时候,她刚搬着小椅子到门口休息。她竟然眼睛不花,一眼就将我认了出来,忙招呼我们坐下来聊聊。周老太太拉着我的手说,你的头发都花白了,看来我们不老都不行了。说罢哈哈大笑,连忙从屋里的桌子上端来茶水和瓜子,让我们边吃边聊。周老太太也是四个儿子,她的小儿子与我同岁,我们一起从小学上到初中,初中毕业后他就出去打工了,现在也是一个比较有名气的建筑工。她的孩子们都很孝顺,使她的晚年过得很幸福。周老太太说,现在的日子好过了,但觉得日子过得太快了,福还没享够,年龄就有一大把了。她还悄悄地告诉我,现在种田都不用交农业税了,而且还有补贴;人生病住院还能报销大部分的医疗费,一般人也能看得起病了。这不,她刚住院回来,身体调养得不错,恢复得也很快,红光满面的,根本看不出是大病初愈的样子。她还自豪地说,我现在也有退休工资了,我们农民也实行60岁退休制,一个月有一百元呢!是啊,以前的农村,我认为是天底下最辛苦的地方,农民,是天底下最辛苦的人。自我记事起,就是早出晚归地劳动,小的时候,就是看牛打猪草;稍大一点,便要参加农忙时节的“双抢”。所谓“双抢”,就是在七月流火时节,抢收早稻、抢种晚稻。时值一年中最热的时节,偏偏又要从事最繁重的体力劳动,人们每天都累得一身汗水一身泥,腰酸背痛,痛苦不堪。那收获的一粒粒稻谷,都是农民们用汗水浸透出来的。我因害怕呆在农村干一辈子农活,就拼命地读书,终于逃离了出来。但现在农村,早已改变那种原始的劳作了。随着科技的发展,再也不用种双季稻了,一年只种一季,产量比以前的两季还高;收割水稻也用上了联合收割机,减少了繁重的体力劳动,一切都变得那么不可思议,但又是那么的美好。

是夜,入住在大哥专门为我准备的房间里,崭新的暖色调的被褥显得特别的温馨。躺在床上,想着白天的见闻,久久不能入睡。便起床,踱步到窗前,拉开窗帘,推开窗户,如夜的凉风迎面拂来,如雷的蛙鸣也狂涌进来,故乡的夜晚也变得既熟悉又陌生了。

繁花似锦的春天到来了,小生灵们是在欢迎这生机勃勃的春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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