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松花(长春职业技术学院，吉林 长春 130000)

女性运动和生态运动起源于20世纪七八十年代，二者的目标具有趋同性，共同指向于“抵抗男权压倒女权、文化压倒自然的社会”。基于上述两项运动，生态女性主义理论应运而生，很多人甚至认为其能成为女性主义的“第三次浪潮”。生态女性主义关注生态环境、性别、种族等诸多方面，其追求的是一种新的自然伦理和培养人的新伦理。相比较于其他理论流派，生态女性主义推崇生态中心主义的世界观，解构了人类中心和男权中心理论体系，打破以往被束缚和被统治的非自然关系，强调平等、尊重、自由价值导向。

导演张哲洙作为韩国新生代导演，是继朴赞郁、金基德之后又一位将暴力美学发挥到极致之人。其执导的电影《金福南杀人事件》作为处女秀，在影片中充分融合了孤岛、暴力、色情、复仇等诸多元素，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人们的感觉系统。该电影也获得了韩国第八届电影大赏新人导演奖、第三十届电影评论家协会奖、新人导演奖等诸多奖项。而当前已有的电影评析大多围绕作品本身，缺乏更新颖的窥视角度，而本文则借助生态女性主义视角，旨在从全新的视角分析电影的深度内涵和价值表达。

一、生态女性主义本质之辨

传统的女性主义将关注内容聚焦于性别、人际等“二元”关系问题，往往忽略了从更广泛和更深刻的视角探讨女性与其他事物之间的“多重关系”，导致女性话语权没有得到充分的彰显。生态女性主义则是探讨“男性—女性与人—自然”多元关系，在逻辑思维上更体现了综合性与复杂性。此外，其反对人类为中心和以男权为中心的固守和封闭的局面，更推崇生态中心的世界观，强调构建多向度的互动关系。在生态女性主义理论中，女性与自然之间存在较强的隐喻性，相比较于男性，女性更接近自然，甚至对自然的描述中往往是隐喻为母亲的形象。而之所以将女性隐喻为母亲的形象主要在于女性的孕育特征，导致二者实现了融合。科学主义下的女性被固化，局限于二元认知模式：男性与女性中，女性是男性的附属品；人与自然中，人是主体，自然是客体，所有的关系是单一的、机械的二元结构。而生态女性主义在承认人与自然基本区分的前提下消除那些分裂式的对人与自然关系的简单理解，其更强调人与自然(生物个体、自然物等)之间是共生共存的整体。其是对女性与自然价值的充分肯定，是建立充分认可世界差异性的基础上实现生命共同体的融合、互助与对话。基于女性意识与生态意识共同的信念，即男性社会的文化隐喻中潜藏着对女性的压制，这种压制与经济社会与政治社会的忽视自然，并对自然的破坏与滥用之间存在必然的联系。生态女性主义提出女性本质的存在意义，批判男权下的文化价值观念，反对那些能够导致剥削、统治、攻击性的价值观。倡导一种相互依存、相互关爱的伦理价值体系，其更是侧重于未来的生活态度和生活实践。

二、《金福南杀人事件》中生态女性主义的彰显

美国生态女性主义的代表德博拉斯莱塞认为生态女性主义最大的贡献能够反对多种社会压迫，在生态主义观点中，当代存在的诸多女性问题绝不是偶然，相反，是在传统女性主义观点之下逐渐衍生和发展起来的，其是以丧失现代文明症候为代价。《金福南杀人事件》作为女权主义的代表作，影片中主要讲述的是在与人隔绝的“无岛”上饱受摧残的金福南的恩怨情仇的故事。《金福南杀人事件》不同于其他电影素材，女性主义的觉醒更是在几个镜头的推进和阐述下得到了清晰的说明，其借助“无岛”中发生的故事对生态女性主义做了全面的阐释和呈现，主要通过以下几个事件：

(一)城市与“无岛”的隐喻冲突

影片借助城市和“无岛”的鲜明对比，映射出人对自然本性的需求和回归，也是对工业文明时代造成的摧毁的反思。故事的最开始讲述的是金福南的从小到大的好朋友海媛长大后离开“无岛”，在大城市的生活状态。现代都市呈现的是车水马龙和川流不息的人群，人们陷入追逐金钱和权力的状态之中。海媛在大城市生活后逐渐变得胆小怯弱、冷漠无情、自私自利和敏感猜忌，甚至看到好朋友金福南的信件也是毫无耐心地丢进垃圾桶。当面对生活中诸多波折后，海媛毅然决然地离开喧嚣的都市，选择回到“无岛”，目的是为了寻找内心的宁静和平和。而“无岛”同城市形成了鲜明对比：海天一色、泉水叮咚，安静美丽的“无岛”和热情的福南都让海媛忘记了城市的不愉快。在影片中导演在城市和“无岛”之间的镜头的切换，是对自然性与非自然性的区分。两个截然不同的生活环境，看似热闹的城市却“冷漠”，看似清净的无岛却“暗潮涌动”，两股相反的力量值得回味与深思。虽然电影看似从城市走向美丽的无岛，其实是现代文明与古代文明的较量，是基于生态女性主义理论下女性地位的崛起与反观，女性不再是生活的忍受者和归顺者。

(二)女性对男权社会传统的挑战

在父权制的观念引导下，男性占据了话语的主导权，反而女性的话语权和主体地位被剥离。男性是拥有心智的人，而女性则是男性的附属品和附庸物，女性是非理性的代表。在父权社会的法则中男性对女性存在歧视和排斥的问题，对女性的统治和压迫在道德上不但被认可，甚至是正当的。《金福南杀人事件》以金福南的名字为名，在影片中金福南的生存境遇极为恶劣，岛上的人将其视为工具，其是丈夫发泄情绪的工具，是小叔子发泄兽欲的工具。金福南在岛中没有话语权和参与权，有的只是男性权力主导下的被动服从和听之任之。电影中，金福南的女儿燕儿在屋外若无其事地吃着苹果，而屋内却是丈夫万宗对金福南拳打脚踢；长期忍受铁宗如禽兽般的奸污。长期处于这种状态下的金福南早已麻木，直到女儿燕儿的死去让影片进入新的转折点。当警察来调查燕儿的死因时，全村的人都歪曲事实无人替金福南辩解，甚至好友海媛为了自保也选择歪曲事实，这些元素的推动导致金福南变得冰冷和麻木。处在这种境遇下的金福南最终选择通过“以暴制暴”的方式和方法抵抗男性的统治和压迫。生态女性主义强调打破男性和女性的平等，打破父权观念下的话语主体不公平，打破男性对女性的束缚与排斥。在父权社会中，女性不仅身体会被男性占有，还需要在男性制定的习俗和规则中被生存，女性的自然本性被剥夺。而生态女性主义视角下，不再满足于男性与女性关系的“二元对立”，更重视女性在社会发展中发挥的作用和价值。

(三)女性与生态自然的有效融合

女性与自然之间的关系一直是生态主义强调的重要方面，主要是由于社会建构而成的意识形态并逐步演进和强化。因此，生态女性主义将母性思维和独特情感独特体验结合在一起。生态女性主义对生态自然主义有了较高的认同性，尤其是女性和男性的差异和文化所致，女性要比男性更接近自然，其具有天然的母性和孕育属性。在影片中，金福南的女儿燕儿死后，金福南的内心变得麻木和冰凉，丈夫和姑姑不但没有给予金福南安慰，反而当悲愤交加的金福南在烈日下拼命地挖土豆时，其他人却在烈日下喝酒唱歌、娱乐欢快，而站在烈日下的金福南在此刻绝望地意识到只有自己能自我救赎，用镰刀完成以暴制暴。在这里金福南望向烈日后的表情地舒畅和放松，是对自己的束缚和解脱，更是自己与自然世界的向往和期待。 此外，虽然影片的最后被生命的灰色紧紧笼罩，但是却在其中透露出一丝光束。至此，无人岛也就成为真正的无人岛，一切恩怨与痛苦随着夜幕的降临和清晨的曙光烟消云散。在自然的景象中，实现了人性的救赎。

在西方文化的历史进程中，父权制的传统思想一直占据主导地位，而女性和自然只是他者，甚至被放入被边缘化的地位和被统治现象。人与自然的环境因为社会的发展和进步导致出现了价值导向的偏颇，人在自然中的真实感和舒适感的体验被剥离，反而呈现的是疏离感和分裂感。马克思指出：“人类和自然界是一个有机整体，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人类与自然之间存在着相互作用关系。”而“无岛”是一个与世隔绝的生存环境，是导演对想象世界的勾勒，其“自然性”要显著高于城市环境。影片中传达的关于人与自然的主题也更明显。回归自然是人类发展的必然之路，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程度决定了人类精神家园的归属程度。

(四)女性独立意识形态的自我救赎

金福南在无岛长期承受着非人类的精神折磨和肉体蹂躏，在男性权力的支配下，金福南内心饱受煎熬，但是却不敢对男性世界做出反抗。但是在影片中，导演为金福南的自我救赎做了重要铺垫。金福南对待海媛无比热情和真心，对待女儿充满爱意和关心，其内心世界对未来的憧憬都紧紧地围绕着这两个人。而丈夫将女孩杀害后，支撑金福南生活的希望和信心破灭，而好友海媛的明哲保身的态度，彻底导致金福南寄托于他人的幻想被泯灭。此外，警察的贪婪、小叔子的禽兽、丈夫的暴行都彻底断送了金福南对于男性的期待。当女儿死后，被安排在烈日下刨土豆的金福南终于明白，只有依靠自己，依靠暴力才能实现自我救赎，实现了自我独立意识的觉醒，只是这种觉醒是建立在鲜血和生命的基础之上。而影片中，死在金福南镰刀下的老人们临死之前却仍然将希望寄托于会木工、打鱼的男人，带着期望直至死去。寄托希望于男人的老人们和主人公金福南的自我救赎形成了鲜明对比，也是导演希望通过金福南的角色设定完成女性独立意识的觉醒。此外，影片的最后是金福南将与好友海媛的笛子掰成两段，意味着两个人友谊的终结，更是对海媛灵魂的拷问。而灵幻被唤醒的海媛最终选择出庭做证，实现了自我救赎，这也是导演和女性生态主义观点所表达的，女性地位的崛起最后的希望还应该寄托于女性自身的进步与努力。生态女性主义认为，对女性解放的前提是将女性从社会的弱势地位中彻底解救出来，让女性拥有与男性平等的权利和机会。

三、结 语

生态女性主义作为21世纪的一股具有建设性和现实意义的重要思潮，其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生态女性主义思想是对妇女的解放，更是当代生态意识觉醒的必然产物和综合表现，充分揭示了女性在自然和社会发展中的重要地位。《金福南杀人事件》对生态女性主义给予了精彩的诠释：人类先进文明与落后文明的冲突、男性与女性的对立、理智和情感的冲击等都蕴含了生态女性主义思想内涵。该电影是对生态女性主义另类的彰显，更体现了尊重、平等和包容的新时代的女性意识觉醒的倡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