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春霞(天津师范大学津沽学院，天津 300387)

21世纪的第二个十年，抗日题材的电视剧呈明显增多趋势，但质量良莠不齐，观众口碑亦两极分化明显。其中，郭靖宇导演的《铁梨花》《红娘子》《打狗棍》《勇敢的心》《大秧歌》《娘道》六部抗日传奇剧，无论在艺术质量抑或观众口碑上都成绩不俗，且这些作品在主题呈现、叙事特征、人物设置上有趋同性，形成了郭靖宇独特的艺术风格。

一、主题呈现

主题是艺术作品的灵魂，是艺术家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的体现，是艺术家在自身阅历基础上对世界、社会、人生的看法，渗透着艺术家的情怀、情感与感悟。郭靖宇的六部抗日传奇剧，主题相对集中，涉及传统伦理道德的维护，家国情怀的大力弘扬等。

(一)传统伦理道德的维护

中国传统伦理道德历史悠久、内容繁杂，是中华民族长期以来的行为规范和道德准则。虽然随着时代发展，有些传统伦理道德已显现出局限性和落后性，比如“传宗接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重男轻女”等，但有些传统伦理道德在时代发展中愈发具有普遍性和永恒性，比如“孝道”“仁义礼智信”“谦和好礼”“勤俭廉正”“笃实宽厚”等，这些与现今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体系是有着内在一致性的。郭靖宇的抗日传奇剧中，传统伦理道德一直贯穿其中，使其故事与人物民族性、时代性风格明显。

“孝道”是郭靖宇抗日传奇剧中一直强调和突出的人物美德。《铁梨花》中赵元庚是一个杀伐果断的大军阀，对老母亲言听计从，每日磕头请安。《红娘子》中马戎割据一方，搜刮民脂民膏，但对瘫痪的老父亲照顾周到。《打狗棍》第一集开场便是戴天理丽正门前砸囚车救父。郭靖宇的抗日传奇剧中，无论好人坏人，都非常讲究“孝道”，因此，“磕头”是他的电视剧中出现较多的一个场景。“孝道”能够得到观众的认可，引发共鸣，但是，郭靖宇抗日传奇剧中浓厚的“传宗接代”“重男轻女”思想却受到诟病。在笔者看来，郭靖宇抗日传奇剧的故事背景多是清末民初到抗战胜利，当时，确实有“传宗接代”“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这是我们不能忽略的时代背景。《红娘子》中梅老爷一直要求儿子梅贤祖早日结婚，传宗接代，如此才能对得起梅家的列祖列宗。《打狗棍》中戴翰霆刚从刑场上被救下来，就要求儿子为老戴家传宗接代。《娘道》中这种思想更为明显，瑛娘的三个女儿分别叫盼娣、招娣、念娣。这种浓重的“传宗接代”思想受到年轻观众的抨击，导致这部戏同期收视率第一，但是豆瓣评分仅有2.5。

除了“孝道”“传宗接代”这些传统伦理道德外，“义”在郭靖宇的抗日传奇剧中阐发得也很生动形象。《铁梨花》中，徐凤志与色子之间兄弟情深，色子在落凤镇从枪林弹雨中救出徐凤志。《红娘子》中，王小红因红军身份被押上刑场执行枪决，梅贤祖挡在前面据理力争，使其获救。《打狗棍》中，戴天理为了完成朋友之托，带着孩子躲进深山老林多年。《勇敢的心》中，霍啸林和小六被围，生死关头，霍啸林把小六扔下河让其逃走，以一己之力与众人打斗。郭靖宇的作品中，兄弟朋友之间的“义”让人印象深刻，主人公身上的“民族大义”“家国情怀”则感人肺腑。

(二)家国情怀的弘扬

“家国文化在我们中国大地一脉相承、源远流长，有着深厚的历史文化基因。”家国情怀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先国后家的一种思想观念，是在长期的历史发展中慢慢形成的一种“集体无意识”。“家国情怀”是民族自信心和民族凝聚力的一种体现形式。

郭靖宇的抗日传奇剧中，有着浓重的“家国情怀”。《铁梨花》中军阀赵元庚和老虎山大当家的梁飞虎有不共戴天之仇，但是在“民族大义”面前，二者摒弃私仇，共同抗日。个人的仇恨让位于“民族大义”。《红娘子》中玉屏县爆发鼠疫，以梅贤祖为代表的梅家变卖家产，毁家纾难，带领玉屏战胜了鼠疫。《勇敢的心》中，霍啸林在日寇侵华之际，变卖家产，告别妻儿，组织抗日救国军。《打狗棍》中杆子帮的口号是“打狗棍，专打疯狗、恶狗；杆子帮，保家、卫国、兴邦”。杆子帮为了抗日，几乎全军覆没。剧中一个出彩的配角曾说：“小时候人家一直叫我二丫头，说我女气。但我心里明白，我心中有江山社稷……男子汉大丈夫就当杀敌报国。”最后，二丫头在跟日军对战中壮烈牺牲。这种不惧牺牲自我的民族大义是家国情怀的体现形式之一。

郭靖宇抗日传奇剧中的人物形象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胸怀大局、心系国家，把自身的前途命运同国家、民族的前途命运联系在一起，这种“家国情怀”使作品呈现出一种令人震撼的悲壮美。

二、叙事特征

影视剧是叙事的艺术。“所谓叙事就是叙述一个事件，或者通俗地说叫‘讲故事’……却未必停留在‘故事’或‘情节’的层面，它更关注的是如何叙述，而非叙述什么。”由此，怎么讲故事就成为影视剧面临的一个重要问题。郭靖宇抗日传奇剧在讲故事的方式上多采用多线索交叉叙事，故事场景多有时代感和历史感，古建筑、刑场、山寨是其作品中经常出现的场景。

(一)多线索叙事

“多线索叙事是指在电视中设置多条线索，这些线索之间呈现出因果、交叉或并行发展的关系，共同推进剧情发展。”多线索叙事使电视剧的叙事更为复杂、丰满。

郭靖宇的抗日传奇剧时间跨度广，涉及人物多，多采用多线索叙事的方式来结构故事。《铁梨花》有两条叙事线索，一条以赵元庚为中心，一条以徐凤志为中心，两条叙事线索时而分开，时而交叉，构建出庞大的人物体系。《打狗棍》中有四条叙事线索，一是戴天理带领杆子帮抗日的故事。二是戴三斤从为父母报仇到加入抗日队伍的故事。三是那素芝与老二婶占山为王最终抗日的故事。四是那图鲁从抗日英雄蜕变成汉奸的故事。四条线索交叉剪辑，共同推进故事的发展。《勇敢的心》有两条线索，一条是霍啸林为父报仇杀死赵金虎，流落江湖，闯出一番事业，最终投身抗日事业的故事。另一条是赵舒城从一个热血青年、北伐战士慢慢变成汉奸的故事。

多线索交叉叙事体现了现实生活的多样性、复杂性，把人物置身于庞大的关系网和历史背景中，既能有效的叙事，又便于制造悬念，是现代电视剧普遍采用的一种叙事形式。

(二)故事场景设置

在场景设置上，郭靖宇的抗日传奇剧多选用具有强烈历史感的环境作为自己的拍摄地，使作品呈现出一种历史的真实性和厚重感。比如《铁梨花》在山西王家大院、常家大院和榆次老街取景，真实地还原了作品的时代背景和地域风貌。《红娘子》中的玉屏县城在四川昭化古城选景，城隍庙、贞节牌坊、汉寿坛等场景使电视剧充满历史感。《打狗棍》虽是在京郊某影视城拍摄，但是摄制组1∶1复制了承德的丽正门、三道牌楼、影壁等建筑。这些古色古香的、雕梁画栋的历史环境成为电视剧的视觉符码，使作品具有鲜明的个人特色。

刑场是郭靖宇抗日传奇剧中经常出现的场景。主角在刑场上据理力争，群众在下面群情激奋的场面成为郭靖宇电视剧中的奇观场景。《铁梨花》中徐凤志跪在刑场上代父受过，赵元庚欣赏其义气，强娶为五姨太。《红娘子》中王小红和梅贤祖都在刑场上被绑过，这两场戏，群众场面大，成为主角们慷慨激昂的宣讲场所。《打狗棍》一开始即是在刑场上处决戴翰霆的场面，戴天理曾在刑场上为戴若冰和高老师举行婚礼，这些场面都足以令观众动容。《勇敢的心》《大秧歌》《娘道》中皆有刑场画面。这些场面成为电视剧中的视听奇观，也成为电视剧重要的视觉符码之一。

山寨也是郭靖宇抗日传奇剧中重要的视觉符码，《铁梨花》中的老虎山、《红娘子》中的黑龙山、《打狗棍》中的鸡冠子山、《勇敢的心》中的宋家寨为郭靖宇抗日传奇剧增加了几分传奇色彩。山寨中的土匪往往在民族危难之际，挺身而出，山寨是英雄豪气的象征，亦是中国传统民俗在物质层面的体现之一。

具有历史感的地理风貌、慷慨激昂的刑场奇观、豪气盖天的山寨场景使郭靖宇的抗日传奇剧辨识度高，形成了独特的艺术风格，深受观众喜爱，在同类题材电视剧中脱颖而出。

三、人物设置

郭靖宇抗日传奇剧的人物设置呈现出比较明显的类型特征。主角与配角皆是比较固定的演员圈子，且表演风格上呈现出一致性。主角性格上呈现模式化的特征，当男主角需要呈现出一种从纨绔子弟到民族英雄的转变时，多由杨志刚主演，比如《红娘子》《勇敢的心》等作品。当男主角需要呈现出一种豪气和霸气时，多由巍子主演，比如《铁梨花》《打狗棍》等。配角多由固定的演员出演，张少华、巨兴茂、肖茵、刘芊含等，这些配角在几部戏中多扮演相近的角色。这种人物设置使郭靖宇的抗日传奇剧类型模式明显，呈现出一定的趋同性。

(一)主角模式化

郭靖宇善于讲述小人物成长的故事。在小人物成长的过程中，把个人命运和国家、民族命运结合在一起。这就使郭靖宇的故事既有小人物的市井生活，亦有大英雄的浩然正气。小人物的成长往往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纨绔子弟时期，小人物行事荒唐，囿于私人情感，无所事事。第二个阶段是行走江湖阶段，小人物或家破人亡或离家出走，被动或主动的闯荡江湖，历尽艰险，结交兄弟，闯出一片天地。第三个阶段是抗日形势逐渐严峻，小人物投身到抗日热潮当中，成长为“大英雄”。“某个伟大而坚强的性格，由于没有机会或者没有刺激的因素，往往默默无闻，无所表现。”郭靖宇善于使人物打破默默无闻、无所表现的阶段，完成华丽转身。

以《勇敢的心》为例，霍啸林出身书香门第，却不爱读书，整天闯祸。后来其父被赵金虎所杀，家破人亡，霍啸林为父报仇后，开始逃亡生活。为了生计，打码头、认干爹，终于在汉口闯出一片天地。之后带领全家回到祖籍热河，投入到抗日救亡运动当中，完成了小人物到英雄的转变。《打狗棍》中的戴三斤、《娘道》中的隆延宗、《红娘子》中的梅贤祖、《大秧歌》中的海猫都经历了从“小人物”到“英雄”的转变。这三个阶段即“家族叙事”“江湖叙事”“抗日叙事”，依次展开，使郭靖宇作品中的人物命运曲折离奇，故事可看性强，既有传奇性，又具有史诗的宏大品格。

(二)配角固定化

郭靖宇抗日传奇剧中的配角非常出彩，极具个性化，多由固定的演员完成，且性格在多部作品中有一致性。比如张少华在《铁梨花》中饰演赵元庚的母亲，在《勇敢的心》中饰演霍啸林的奶奶，在《大秧歌》中饰演吴若云的奶奶，在《娘道》中饰演隆延宗的奶奶，这四个人物身上有共同的特征，都经过由封建保守、重男轻女到果断睿智、深明大义的转变。巨兴茂也多次出现在郭靖宇的作品中，如《铁梨花》中的色子，《红娘子》中的舅老爷，《勇敢的心》中的小六子等，这些角色都是主人公忠心耿耿的跟随者。

除此之外，刘芊含、肖茵、史可等也多次出现在郭靖宇的作品中，这些演员皆有自己独特的风格，成为郭靖宇作品的标志性符号之一。

郭靖宇出生于河北承德，他的抗日传奇剧多以热河、兴隆、孝兴等北方小城作为故事发生地，以民国初年到抗日战争时期为时代背景，展现主人公从“小人物”到“英雄”的转变，在曲折离奇的故事中弘扬中国传统伦理道德，上演一出出激动人心的抗日传奇。这种艺术形式既有观众基础，又符合中华民族主旋律宣传，是同类题材作品中的佼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