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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梦中梦

2019-11-13王天宁

山东文学 2019年6期
关键词:噩梦林子

王天宁

我的的确确看见了那束耀眼的白光,在此之前,我的梦中从未出现过如此真实的光芒。它如同一把利剑,转瞬之间,刺痛我的双眼。

自从母亲离开我们,毫无征兆地,一大把乌七八糟的梦被粗鲁地塞进我的睡眠。我质量极佳的睡眠仿佛被母亲带走了,熄灯后,我在床上辗转反侧,被褥像烙铁一般煎熬。

即便睡着,我也老是梦见人生中最无助的那一刻:母亲离开时,强忍泪意,声音颤如风中寒蝉,“你和爸爸,你们两个,要好好活着”。

在睡梦中,我的双手会乱挥乱舞,如溺水者渴望抓住救命稻草。直到我将自己弄醒,猛然坐起,心脏狂跳不止。

我知道,多少个夜晚,我都在浅睡眠。得不到充分休息,第二天上学疲倦得要命。

要是长此以往地折腾下去,哪怕我不变成精神病,也得被诱发心脏病。

破天荒的,昨晚我居然再次拥有了沉稳的睡眠。直到朝阳初升,半梦半醒间,我看见了那束光芒。准确地说,那不像梦的一部分,倒像从外界进入我的梦境。

白光一闪,我猛然睁开双眼。我紧紧盯着天花板,忽然“噗嗤”笑出声。

久违了,没有噩梦干扰的安稳睡眠!

我穿衣下床,脚步轻快。家中静极了,客厅和玄关灰蒙蒙的,厚实的窗帘挡住了阳光。奇怪的是,父亲的卧室里丁点动静都没有。他一贯早睡早起,往常我睡眼惺忪地走向饭厅时,桌上早已摆满丰盛的早餐。

我蹑手蹑脚推开父亲的卧室门,窗帘竟然没有拉开,黑暗赖在房间不肯离开。父亲抱着一大堆被子靠在床头,头发蓬乱、胡子拉碴。他差点被我惊得从床上弹起来。他打量我的眼神,如同注视一个陌生人。父亲居然在发抖,身子往后缩,恨不能整个人藏进床头柜里。

“爸爸,你怎么啦?”他的模样叫我害怕。

“你别过来!”父亲突然尖着嗓子大吼大叫。

“爸,你到底怎么啦,别吓唬我……”我带着哭腔哼哼。

“哦,是小林啊……”父亲如梦方醒,“没事,我做噩梦了。早饭你自己解决可好?我得补个回笼觉。”

父亲说罢,龇牙一笑,敏捷地躺回床上。

隔着被褥,我隐约看出,父亲的身子弓成虾米,太阳穴青筋凸起,他依然很紧张。

他的右手伸到枕头底下,那里藏着一把锋利的瑞士军刀。最初他买刀是为了防贼防盗,难不成,现在他要用来对付我?

我紧紧盯着父亲,一步步倒退到门边。“那……祝老爸好梦!”

我浑身无力地靠在门上,脑袋里嗡嗡直响。

究竟是怎样的噩梦,使父亲差点对我尖刀相向?究竟这噩梦的余威有多大,使父亲醒来仍后怕不止?父亲究竟受了怎样的影响,使他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墙上的钟表“滴滴答答”走着,厚厚的窗帘上透出一块方形的阳光。

这依然是那个宁静的早晨,对吗?

我背着书包,独自在清晨的街道上蹒跚。

永远忘不了,父亲与我僵持的画面。他紧张的表情、恐惧的眼神、想用军刀自卫的动作,譬如种种,在我的脑海里无限循环播放。

到底,怎么了?

晨雾尚未完全消散,冬青丛传来窸窣响声,一只黑白花色的大狗从树后钻出。这是小区附近最受欢迎的一只流浪狗。虽然它体型巨大,却任摸任逗,脾气出奇温顺。有爱心的居民经常给它喂食物,将它养得膘肥体壮。

大狗兀自停在我面前,长久投喂我与它建立了深厚感情。我蹲下身子,招呼它过来。

谁料,大狗竟龇牙咧嘴,仿佛随时会扑上前大撕特咬。

尖牙无眼,张嘴就是无数个血窟窿。

“连你也这样对我是吗?”我委屈地大喊,“那么多好吃的都白喂你了是吗?”

大狗丝毫不减锋芒,发出警告的“呼噜噜”叫声。

大狗可怕的尖牙和父亲假笑的白牙在我脑海中接近重叠,这个早晨,我遭遇了天底下最莫名其妙的两件事儿:在最亲近我的人和最爱我的动物眼中,我成了最恐怖的敌人。

“你别这样……是我啊,林子,你不记得我了吗?”

它的神情和父亲如出一辙。渐渐地,它威胁的“呼噜噜”变成委屈的呜咽。它飞速跑向冬青丛,树叶摇晃、尘土飞扬,一切归于平静。

我呆愣愣望着那片灰蒙蒙的冬青丛。

“你连一只小动物都不放过?”在我身后,一个义愤填膺的声音传来。两个扎着红领巾的小姑娘,个头稍高的奶声奶气地说:“做了这样的坏事,你不害怕遭报应吗?!”

那个瞬间,我一阵恍惚。

我真想揪住其中一个的衣领,义正言辞地质问她,我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一觉醒来,整个世界都把我视作敌人?

父亲和大狗也就罢了,可是她俩……我压根连见都没见过……

我刚抬起腿,她俩转身就跑,好像我是一个面容可怕的怪物。有人被尖叫吸引,一眼发现了我,满脸惊恐,匆匆逃离。

我对着所有害怕我的人愤怒地挥舞拳头。

如果此刻我用镜子照照自己,是不是也该尖声大叫,然后把镜子摔得粉碎?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早课前的预备铃停止后,我才缓缓走进教学楼。

我虽迟到,却没被记名,连执勤老师瞥见我,都远远绕开。或许这是成为全民公敌的唯一好处吧。

推门走进教室,同学们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挂在黑板右上方的电视,为了备战一年后的中考素质题,我们必须了解发生在全世界的大事要事。所以,每天自习开始前,我们都会看十分钟《早间新闻》。

我尽量低调地走向座位,可是大家的目光却向我投来。好似我是一块吸引目光的磁石。一片宁静中,只有屏幕上浑厚的男声在冷冰冰地解说。

“你现在是不是正被失眠困扰?”

我望着周围一个个硕大的黑眼圈,看得出来,同学们昨晚都没休息好。

“是不是,现在你就算睡着,也会因为噩梦而心悸害怕?”

是的,噩梦!无数噩梦占领我的梦境,如今我的生活也变成一场噩梦。

我如一只充满气的皮球,重重砸在座位上。

同桌的小女生夹在我和墙壁之间,无法动弹。她是全班前三名,在“一帮一”互助活动中,被老师指定为我的同桌。仗着成绩优异,她一贯对我颐指气使。现在她害怕成这个样子,我突然萌生了报复的想法。

“嘿,早呀。”我微笑着打招呼。

眼泪在女生的眼眶中打转。

“你也害怕我对吗?”我漫不经心地将课本摆在课桌上,“现在你很想从我身边逃走,对吗?”

女生满脸都是泪水,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

“只要你告诉我,你们为什么害怕我,我就允许你离开。不然,”我狞笑着,“后果你是知道的。”

我故意压低嗓门,女生好像濒临崩溃,电视中的浑厚男声犹自响个不停。女生终于无法抑制,嚎啕大哭。“林子!”一个声音突然不客气地叫着,“你过来!”

是值班的班主任,正掐着腰气势汹汹地瞪着我。

终于有一个不怕我的人出现了!

我脚底如安装弹簧,只一秒钟便从最后一排冲到教室前门。

班主任眉头紧锁,劈头盖脸训道:“你做出那样的事情,最好先在家休一段病假。如果家长们听说你这种人还来上学,一定会不停投诉,学校就等着被教育局关门吧。”

“什么叫我这种人?”我如同被甩了一个耳光,“请您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我究竟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让大家这么恨我?”

班主任却顾左右而言他:“这件事我不想细说,请你收拾一下东西,现在就回家吧。”

“如果您不明确地告诉我,我宁死不会离开学校。”我意志坚定,脚掌如树根般紧紧抓着地面。

“林子,请你……我不是不想……是不敢……”班主任竟然表情骤变,语气近乎哀求。

“不不不,我不走,反正大家都害怕我,没有人敢拿我怎样,对吗?”我玩世不恭地摇摇头,“更何况,今天下午我们要和隔壁学校进行足球比赛,我是队长,失去了我,球队群龙无首,必输无疑!”

我被一种莫名的欲望支配着:“给您两个选择:要么告诉我实情,要么从我眼前消失。”我将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

那一刹那,我以为班主任会像往常一般向我挥舞老拳。谁料,她一直定定站着,眼泪转瞬灌满眼眶,哽咽道:“那,林子……踢完了比赛,你快走吧,明天别来了……当我求你……”

说罢,班主任掩面长泣,推门而逃。

前后摇晃的教室门仿佛在无声地抽打我耳光。

世上唯一一个不怕的我,也在我面前落荒而逃。

我心烦意乱地将遥控器一把打落,它在地上弹跳几下,电视画面不断切换,浑厚男声断续播放,“噩——梦——”二字被拖得很长。我一脚踩在遥控器上,这塑料的玩意儿上下分离,电视应声关闭,漆黑的屏幕倒映我愤怒的脸。

我向同学们厉声质问:“我像对待这只遥控器一样对待了你们,是不是,回答我!”

不出意料,呼吸声就是所有答案。

从前与我关系很好的小胖不知怎么碰倒水杯,课本纸笔被浸湿一大片。

第一排娇小的女生再也按捺不住,嘤嘤哭泣起来。

我们学校是某著名大学的附属中学,足球比赛便定在这所大学的运动场。可容纳上万人的观众席,高高耸立在半空的巨大LED屏幕,场馆的设施建设丝毫不亚于专业运动场。

在更衣室,所有队员避免和我产生身体接触。我坚持叫某个人的名字,对方的眼神不是怒火中烧便是惧怕躲闪。出门前,我像往常那般鼓励他们,不等我开口,所有队员商量好一般,鱼贯而出。

这回,身为队长的我是最后一个走出更衣室的。观众们喧闹得沸反盈天,仿佛闷雷隆隆滚过。我竖起耳朵,却压根听不清他们在喊什么。

按照流程,解说员开始介绍各队球员。

“对于XX中学的球队,大家一定很熟悉了,他们的队长是……天呐,这人怎么好意思来上学?”观众们大声哄笑。

“喂!”我大声抗议,“请解说员保持中立好吗?”

解说员依然喋喋不休:“我认为,做出这种事的人,不但没资格上学,更没资格参加比赛!”

纷纷扰扰的哄笑变成整齐划一的口号,“林子,退赛!林子,退学!”

连我的队友都加入这呐喊的浪潮中。

“你们都给我闭嘴!”我大喊大叫,在逐渐拔高的口号中,如同蚊子哼哼。

我彷徨地望着裁判员,那个年龄足够当我爸爸的男人龇着一口黄牙,幸灾乐祸地耸耸肩,“民意难违,恐怕你很难继续参加比赛。这在市少年足球比赛的历史上是头一次,不过,做出那样的事,你罪有应得!”

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头顶的LED屏,忽然一黑,居然重复播放今天的《早间新闻》。低沉的男声沙沙响起,梦一般不真实。

“你现在是不是正被失眠困扰……”

“是不是,现在你就算睡着,也会因为噩梦而心悸害怕……”

“喂!”对面的球队队长大喊,那个壮硕的大块头三两步走到我面前,一把揪起我的衣领,“你就是林子是吧?没错,我记得你!做出这种事,应该受到责罚!”

眨眼间,沙包大的拳头已经抵到我的鼻尖。

我坦然地闭上眼睛,可是,等了老久老久,拳头都没落下。所有人正抬起头,出神地望着LED屏幕。播报新闻的,已不再是那个低沉的男声,新的播报员声音尖细,“不知有没有人见过这个男生。昨天晚上,全市至少百分之八十的市民梦到这个男生,他的行为之残忍,已无法用语言描述。我们不禁要问,这个人,是否真的存在?为什么,我们会不约而同一起梦到他?”

屏幕正中央,一张凭借记忆素描而成的面孔,赫然正是我!

“如果你了解相关线索,请立刻与我们联系。热线电话在屏幕下方……”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LED屏幕,全场人聚精会神地看着我。“林子!”“就是他,我梦见的就是他!”“不,我发誓,那绝对不是梦,他做的事那么残忍、那么真实!绝对没有那么真实的梦!”

无数人掏出手机,拨号声如海潮一般汹涌。

“不要!不要打电话!”我声嘶力竭地大吼,“我究竟做了什么?求求你们告诉我!”

播报声再度响起,“很好,我们接到热线电话。各位观众,很不幸地告诉大家,这个残忍的男生确实存在。特警已驱车前往男生家,如果有必要,会直接将房屋击毁。没错,这样的人,是不配在世界上存活的。”

画面一切,摇摇晃晃的场景中,远处便是我们家的独栋小楼。道路两旁挤满人,体积庞大的黑白大狗又蹦又跳,仿佛对特警表示欢迎。

“如果有必要,会直接将房屋击毁……”

这句话在我脑海中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不!”我尖叫着,推开所有人,向运动场大门跑去。

幸好,我们家尚且存在。

幸好,虽然吱哇乱叫的警笛、嘶哑喊话的喇叭和热烈的犬吠在我家门前交相辉映,但他们迟迟没有动手。

或许,这是一个陷阱,他们在守株待兔。

我忽然觉得,与其不明不白地东躲西藏,不如直截了当被抓走、受处罚。

为了抄近路,我从我家的后院出现。此刻特警正对着小楼喊话,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正前方的屋门。

忽然——“林子,你咋回来了?快跑!他们是来抓你的!”在掩映的树丛后,父亲突然冲出,将一个简单的包裹塞进我手里,狠狠推了我两把。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父亲急了,“再不跑就来不及了!你做出那样的事,他们不会轻饶你的!”

“我到底做了什么事?”我嚎哭起来,“我到底在梦里怎么伤害你们了,为什么都不肯放过我……”

父亲表情复杂。

我抽抽噎噎,“都这个时候了,您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话音刚落,只听几声惊天动地的呐喊,“他在那儿,快抓住他!”全副武装的特警从天而降,黑白花色的流浪大狗,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头。

我微笑着,决定放弃抵抗。举起双手,打算投降。

可大狗丝毫没有刹住脚步的意思,它张开血盆大口,纵身一跃。它的牙齿如刀般锋利,能看清它深不见底的喉咙。

我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只见黑影一闪,脖颈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天旋地转,

而后,一道耀眼的白光,在我眼前闪过。

我在床上猛然坐起,被子都被蹬到地上。原来,只是噩梦。

不过,这噩梦过于真实。那被全世界孤立的无助感,那被大狗撕咬的疼痛感,一切历历在目。

好在,一切只是梦。

我穿衣下床,窗帘已被拉开,客厅和玄关特别亮堂。父亲像往常一样,一边哼歌一边为我做早餐。他将煎蛋倒进我碗里,催促我:“快吃吧,一会儿凉了味道不好了。”

我望着他的脸。在梦中,即便到了生命最后一刻,他都不肯说出我究竟做了什么。这样的父亲,他做的饭,我吃不下!

我潦草吃了两口,味同嚼蜡。

父亲奇怪地望着我:“你怎么啦?不舒服?”

“没什么,”我将盘子推到一边,“做了一个噩梦,没胃口。”

“说到噩梦,我恰好也做了一个。”父亲将目光移向窗子,飘着晨雾的街道上,远远有一片墨绿的冬青丛。

我一刻也不想跟父亲待在一起,背起书包,出门上学。

这是一个非常宁静的早晨,正前方的冬青丛突然传来窸窣响声,一只黑白花色的大狗忽然从树后钻出。正是梦中对我进行致命一击的恐怖大狗,它呼噜噜地哼哼着,在我脚边讨食。我胃里突然升起一阵强烈的呕吐感,飞起一脚,将它踹出三米远。

“滚开!”我强忍恶心大喊。

大狗不知所措,委屈地望着我。

我对它怒目而视,虽然是梦,但那么真实,脖子似乎隐隐作痛。

一大堆人被喧闹吸引,向我走来。那些陌生面孔,让我想起梦中对我恨之入骨、将我孤立的那些人,恨不能离他们越远越好。

大家围着流浪狗,不停窃窃私语,“对,就是这只狗!”“它对我做出这样的事,根本不配活着!”“直到现在,我的脖子都疼得要死!”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哇啦鸣叫,有人拨通了打狗大队的电话,城管车一路狂闪,呼啸而来。

我冷冷旁观,大狗正不知所措地东张西望,舔着身上被人踢过去的尘土,慌乱无助地哼哼唧唧。

直到城管举着各式武器出现,我在它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绝望。

我一怔,忽然觉得,这情景特别熟悉……

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我不由闭上眼睛。

耳机里传来指令,“好了,现在脑波视频播放结束,各位心灵战士可以摘下传感设施了。”

我第一个将厚重的传感头盔取下,揉着酸胀的眼睛。几个年轻女队员眼睛红红的,似乎流过眼泪。

指挥台上的林子总队长平静地看着我们,“刚才大家已经通过传感器,进入由我的脑电波合成的记忆画面,以主观视角观看了我少年时期的经历,同时感受到我当时的心理状态,对这场战争的开端有了初步了解,大家有什么问题吗,不妨踊跃提问。”

我不假思索地举起手,“我想知道,敌方用这种方式攻击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林子总队长平静的神情转眼被凝重取代,“众所周知,二十世纪的两场世界大战耗损了大量人力财力,给世界各国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失。随着新时期世界的和平演变,各国签署和平公约,一国若想发难,其余各国将联合制约。但是!”林子总队长突然重重说道,“人类的贪欲是不可能被条约限制的,有的国家既不想损失一兵一卒,又不想被各国联合对抗,同时还要掠夺他国资源,于是组织精英科学家进行研究设计,展开了这场特殊的第三次世界大战——脑波战,又称心灵之战!”

此时,一个女队员举起手:“您能解释一下细节,落实到您的记忆吗?”

总队长在指挥台上不紧不慢地来回踱步,“如果将我们的心灵比作一座坚固的城市,当心理受到重大刺激,如同城市缺砖少瓦,在你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很容易被外界趁虚而入。具体到个人而言,在这座城市,我是属于心理防备、精神能力最强的那批人,因此率先被攻击。母亲的离开对我造成了很大刺激,同时削弱了我的精神能力。因此我做了无数噩梦,每场噩梦都被亲近的人伤害。因为梦境足以乱真,醒后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使我不由自主疏远亲人和朋友。维系感情的纽带,最终被一场场噩梦切断。有的梦,如同我刚才向你们展示的,是相互重叠的;还有的梦,是连环的;更有的梦,是彼此孤立的。侵入精神世界的脑电波导致了噩梦丛生,不只是我,全城,乃至全国的人都与噩梦斗争着。在噩梦的干扰下,我们会变得多疑、抑郁,疏远他人,怀疑自我,甚至会与社会脱节。其实,这正是敌人的目的。我们国家的社会关系,将在一场场噩梦中走向坍塌。如果人们不能相互信任,不需敌人进行攻击,我们很快就会起内讧。有句话叫‘人心齐,泰山移’,人心不齐的后果,想必你们也能预料。”

一个小胖子高兴地说:“幸好,后来我们意识到这点。”“没错!”总队长点点头,“当社会上出现骚乱,人们因为猜忌产生了恶性伤人事件后,国家开始组织科学家查明事件真相。这,也是各位坐在这里的原因。政府在每个城市选拔十名心理防御和精神能力最强的年轻人,通过传感器将你们的脑电波发射到城市上空。打个比喻,敌方的脑电波如同无数雨点,你们的脑电波则是一把无形大伞,在空中将对方的电波信息进行拦截,阻止它们侵入城市以及控制平民的梦境。”

此时,一个女生颤颤巍巍地说:“总队长,我想知道,社会恢复和平稳定以后,您的母亲回来了吗?”

“很遗憾,没有。”总队长平静地摇摇头,“母亲的心理防御和精神能力相对薄弱,是被敌方最先攻击的那批人。因为长期梦到被我和父亲残忍伤害,最终她选择离开。如果不是因为母亲的离开,我的能力也不会被削弱。但是我相信,母亲一定在不知名的什么地方,过着平静的日子。总有一天,她会回来的。”

林子总队长用擦拭鼻子掩饰悲伤,我们一片唏嘘。当他抬起头,脸上已恢复笑容:“各位,一切都解释清楚了,请大家再次戴上传感头盔。虽然尚不明确攻击我们的敌人来自何方,敌方的心灵战士是不是也像你们一样强大。但我相信,总有一天,科学家会查明所有真相,届时大家集中精神,直攻对方老巢!”

一片欢腾雀跃,大家兴致高昂地戴上传感头盔。

趁无人注意,我对林子总队长偷偷招手,他走到我身边:“有什么问题吗?”

“您还没解释,那道总出现的白光是什么?”

“简单来说,是一个信号吧。当你的心灵被打通的时候,攻方发出的信号。”

我眉开眼笑,“看来父亲的解释是正确的,从小他就这么对我说。”

“哦?”林子总队长饶有兴趣地挑起眉毛:“令尊的身份是?”

“正是您所说,破解敌方阴谋的科学家。我们家族遗传、心理防御和精神都能力很强。父亲从事相关研究,他也鼓励我成为心灵战士。”

“一家人都为社会的和平稳定奋斗着,值得尊敬。”总队长专注地看着我,郑重为我戴上传感头盔。

一道耀眼白光闪过,我安然闭上眼睛。

在大街、公园、商场,在这个国家每个角落享受生活的人们,尽管他们全然不知我们这一批心灵战士,为了人民鞠躬尽瘁,将自己的脑电波发射到空中,在城市周围形成一道无形屏障,阻止敌方脑电波扰乱人民的思想,庇护人民免于苦难、团结一致、生生不息。但是,为了国家,为了人民,我们愿意担负责任,哪怕因此失去青春、牺牲生命,也在所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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