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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辈子都难于挪开生根的脚步

2019-11-13

湛江文学 2019年9期
关键词:诗作水文首诗

◎ 林 荣

用一下午时间通读完林水文的诗歌作品,想用巴西诗人曼纽尔·班德拉的《我最后的诗》来表达我对他作品的阅读感受。这首诗如下:

我愿我最后的诗这样

它是平缓的,说着最简单、最无意的事

它激烈,像一次没有泪水的呜咽

它有着花朵的美,几乎没有香味

有着火焰的纯净,最透明的钻石在其中销溶

有股自杀的激情,不加解释就了结自己

如果一首诗既是平缓的,又是激烈的,既有着花朵的美,火焰的纯净,也有着一股子自杀般的激情,那么这首诗该会是怎样的“完美”呢!不知道林水文是否读过这首诗。当然,读过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林水文用他的作品告诉读者,他理解曼纽尔·班德拉对于诗的感觉和感情,而且他也自觉实践着这近乎苛刻的诗写要求。从其诗作可看出他的认真,他的用心。他的诗,有平缓的语气和朴素的语言,说着自己所亲身经历、亲眼所见,看似“简单”、“无意”,却实则富含深意,曲径通幽;他的诗非常内敛、节制,隐忍着诗人内心深处的激烈,流露出某种决绝、执着的气息……

读一个诗人的作品,就是在读他的生命史。一个人如果在他的心灵土壤中播下了诗的种子,那么,他的一生也便会和诗发生千丝万缕的联系,便会和诗结下不解之缘。写到这里,我想起林水文的《人民路》一诗的最末两句:

生活让他们落在这里

一辈子都难于挪开生根的脚步

借用林水文的这两行诗,我想说的是:的确,诗歌,会让一个诗人一辈子都难以放下,这几乎就是一个诗人的写作宿命,一旦和诗有染,这一生都难以舍掉它,“难以挪开生根的脚步”。

少年时代的某一天,机缘巧合,林水文通过一位朋友接触到了某民间诗报,此后,他对诗歌渐渐有了一些认识,也开始写诗。但由于工作、生活等原因,他的写作断断续续。自2016年始,他迎来了写作的高峰期,作品陆续在一些纸刊上发表,成为湛江诗群中重要成员之一。林水文说:诗是通过文字建构起与尘世的联系,又区别于现实物质世界的另一个世界;是自己真实的情感和世界发生联系而形成的一种带有独特个人气息的艺术形式。正是基于这样的生命经历和认知,我当然有理由相信他的作品正是其个人精神史的诗性记录,是其生命史、心灵史的诗化写照。

我并不想借助诗学视野、诗学抱负等等词汇来表述我对林水文诗歌文本的阅读印象和感受,但这些文本告诉我,林水文显然正在自觉实践着他的诗歌理念:诗歌是严肃的语言艺术,是自然心灵的诗性表达。他的诗行中关于情绪的波动、心思的起伏以及意识的变幻、精神的演绎都得益于他敏锐的感受力和表达能力。正如刘勰在《文心雕龙》里所言及的:目既往还,心亦吐纳。林水文的诗正是对于过往和现实的一种积极介入,是对于不可预测之未来的思虑。他的诗的确有一种超越其个人境遇的存在感、纵深感和历史意识,这在他的很多作品中均有所体现,其作品看似即景式的描述,其实正是经由“触目”后的过滤而达至“会心”思考后的精神图景。

以他的一首命名为《墙》的诗作为例。这首诗起于“墙”的白,收笔于“墙”的暗,既形成了一种对比效果,也实现了前后呼应,而这种呼应的好处让一首诗显得更为凝练紧致,凝而不散,有框架有内容,有魂有核。“墙”这一意象,在整首诗里是静而不动的,诗人以“墙”说事,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墙”内谁在唱经?经唱给谁听?那些西装革履、戴着金戒指的教徒唱完经之后,皆会穿墙而过,他们将何去何从?教堂内外,一墙之隔,两重天,多重景,有多少戴着面具的人在暗夜里做着不义之事。这首诗带有强烈的现实主义感,引人深思……

林水文有首题名为《桥仔头》的诗,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诗人笔下名不见经传的“桥仔头”,承载着一段又一段无法抹掉生命史和社会史。这是历史的见证,是生活的见证,更是生命的见证。这首诗让人生出深深的苍凉感,留给读者对历史与苦难、生与死的沉重思考。此诗的结尾尤其意味深长,耐人寻味,诗人切入时空(历史)的视角在结尾处尤其显示出了其独特性,特别体现出了前文我提到的超越其个人境遇的存在感、纵深感和历史意识。还有他的《小时代》《单位的象征主义》《短波收音机》《苍茫》《土匪传说》《六国大封相》等诗作,都有很强的现实性、思想性。

林水文很注重诗歌的架构,时空意识和视角的独特让这些诗作具有了别样的阅读感受。细节描写呈现出的场景感和画面感让他的诗作于瞬间活了起来。他是相当聪明的,只负责给读者活灵活现地描述,只负责不动声色地向读者“学舌”,他不带有明显的观点和倾向性,而是把思考和评判留给了读者,把莫大的讽刺感甚至荒谬感留给了读者。读者可在他的《老人》《桥仔头》《小时代》《单位的象征主义》《短波收音机》、《苍茫》《土匪传说》《六国大封相》《凌晨四点的大雨》《早晨》《一群老牛》《火车晚点》《社戏》等诗作中细细感受和体味。

注意造境是林水文诗歌作品的另一个特点,这“境”来自于人外之物或者物外之人的适时介入与出现,这让他的作品避免了单调和枯燥,双线或者多线索交错推进,增加了其作品的阅读吸引力,无形之中增强了诗歌的戏剧性,而戏剧性对于一首叙事诗而言是尤其难能可贵的。这种写作手法恰恰暗合了我对于现代诗的阅读期待。说心里话,当读了大量同质的现代汉诗作品后,尤其对具有“差异性”即“异质感”的诗歌作品充满了期盼,希望读到更多真正有难度的、和我们的生存现实发生关联并产生深刻摩擦力的作品。以他的《姓氏》一诗为例,这首诗本身就如戏中戏般,诗里诗外都有着跌宕起伏的情节,在此背景下,诗人不动声色地讲述着看似平凡实则不平凡的生命故事。诗中“麻雀”和“飞鸟”的出现实际上有着隐喻或者象征的意味,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它们的适时出现,给这首诗带来的艺术表达效果是不可小视的,使得这首诗避免了单调的线性陈述。我猜想这或者可能来自于诗人细心观察的实时记录,但更有可能来自于诗人有意为之的艺术构思。比如《保安村,保安村》《龙的传说》《村子的黄昏》《人民路》等诗作都有上述提到的艺术特色。

通过诗歌写作,一个诗人能够或者应该收获什么?这是我一直思考的问题。或者换句话说,对这个问题的持续性探求,也在引领着很多诗人的诗歌写作。对一个诗人来说,关于写作技术的探索与追求是无止境的,也是必须要付出心血和气力的。将自己的生命体验和感悟借助诗歌不断地予以更富有艺术性的表达,这是诗人的义务和使命。更重要的是,一个诗人首先要收获的是诗歌精神。何谓诗歌精神,它首先是人文的、独立的,是诗人对于历史和现实,对于时代和生活,对于人生和生命的自由思考。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一个诗人便拥有了很大的自觉性和自由度。诗人应该对此特别珍惜。显然,林水文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并且也在积极地实践着。这一点,在我看来尤为可贵。从林水文的诗歌文本中,我读到了他对于命运的抗争,对于精神独立的争取,对目之所及心之所感而发出的声音,这是尤其令人欣悦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写诗,就是一种自我教育、自我鞭策、自我勉励、自我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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