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冯学青

在我老家那个小镇，大姐是一个家喻户晓的人，算是一个名人。所有认识我大姐的人无不竖起大拇指，称大姐是一个好园长。

姐现已是花甲之年，昔日的斯文秀气犹在，但头发已花白，皱纹爬满眼角，一看就知道经历过艰苦奋斗的人。姐退休前原是镇中心幼儿园园长，一生心血倾注在幼儿的教育身上，把幼儿园当作自己的家一样爱着，把幼儿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爱着，把教师当自己的家人一样爱着。之前镇上并没有幼儿园，大姐17岁高中毕业被我村小学聘为代课教师，1983年春季，姐姐因为教学成绩突出，镇政府妇联主席提议镇上开办一间幼儿园，聘请大姐做园长。大姐在她同学梅姐的鼓励下，欣然接任。从无到有的艰难起步，大姐夜以继日地自学幼儿教育教材，再亲力亲为购买桌椅幼儿道具，招生等等，一间镇幼儿园经过一个暑假的努力终于成立了。初成立的幼儿园安置在镇政府电影院舞台的地方，幼儿只有十几个，半年后就增加到三十个了，还是姐一个人在教。姐潜心钻研幼儿教育，悉心关爱幼儿的健康成长，在成立幼儿园第二年起，姐的幼儿管理教育得到上级的认可，连续六年被评为湛江地区先进保教员。因此姐在1987年10月年被转为正式教师，1990年，姐当选为市人大代表，地区三八红旗手，很多荣誉接踵而至。随着幼儿的增加，加上姐姐那时又怀孕在身，政府增聘两个幼儿教师助教。本年秋季入读的幼儿增至一百多人，政府考虑到当务之急是尽快策划建一所规范的幼儿园。

经过一年的筹建，一栋三层的幼儿大楼在新街教育路建成于1991年交付使用，新建成的大楼需要布置教室，绘制墙画，姐与她的3个同事日夜忙碌，竭力为幼儿营造一个舒适的环境任劳任怨。姐考虑到很多家长中午没有空接幼儿回家（原来幼儿跟小学生一样，早上送来，中午放学回家）的实际，便有成立午托的想法，姐于是自修关于午托的知识，利用周末时间参观其他有午托的幼儿园，取经他们的做法，结合本园的情况，在1995年正式把幼儿园办成规范的午托幼儿园。由于大姐管理有方，第二年幼儿人数暴增，政府考虑到现幼儿园所处位置不够合理，于是规划修建一所更大更具规模的幼儿园，又在镇中附近建一所新园，1997年秋天正式交付使用。从此，大姐的各种荣誉更是纷至沓来。姐年年被评为市先进幼儿教师，地区先进幼儿园园长，1998年被评为省先进幼儿园长。姐的荣誉是实实在在是辛勤付出换来的。

大姐的荣誉证书足有一个人头那么高。这话也是姐对某领导鄙视说的，其实也不夸张。在大姐还差五个月才到退休年龄时，被某领导来一个偷袭，在开学第一天的会上突然宣布由某村一个小学教师来接替她的工作，大姐毫无知情的情况下，竟然空降一个外校小学教师，没有经过专业的幼儿教育进修，没有幼儿管理教育的经验，怎么放心把孩子的成长和安全交给她？我姐甚是惊讶和抗拒，于是表示不同意，要求其中一个副园长接管。但某领导很强势，说不可更改，于是我姐拍着桌子说，这个幼儿园是我创办的，我的荣誉证书比你人头还高，你得给群众一个说法。某领导也嗫于我姐的威信，不敢硬逼我姐退位。那样我姐开学几天照样为幼儿进园忙碌。我和爱人知道后，劝她别管那么多，淡然面对吧，幼儿园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你都干了33年了，退就退吧，把公章交出来，到城里安享晚年去。

在我和爱人的劝说下，姐同意退下。姐告退那天，特地叮嘱她的同事要一如既往地努力工作，十几个幼儿教师对我姐的离开恋恋不舍，个个泪眼婆娑。她们感激我姐的关爱，也为大姐的辛劳奉献和此刻的离开而流泪。可知道，这一学年是第三次搬迁幼儿园，我姐为建造和搬迁做了多少工作啊。整整一个暑假不分日夜，带领教师们设计绘制墙画、布置教室宿舍、清理垃圾等等，为幼儿园正常开学忙碌奔波。当一切就绪，姐还没有机会在新建好的幼儿园上一天班就告知要退休，这是何等滋味？姐不是要霸权，是不舍、不放心。在姐受到委屈时，我没有能力帮她，只有安慰她。我知道她是放心不下把一个镇的幼儿成长与健康交给一个没有专业知识的人，另一方面，姐不舍得离开自己热爱一生的幼儿教育，不舍得离开自己呕心沥血经营起来的幼儿园。

我和大姐的年龄差距大，大姐高中毕业开始走上教坛时我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屁孩。姐当时的工资只有八块钱，大姐那八块钱就供大哥二哥两个人的学费。我们兄妹多，大姐是老大，为了减轻父母负担，大姐每天放学回家主动干各种家务。我在同伴眼里，因为有一个教书的姐姐很受羡慕。加上大姐长得眉清目秀，会弹吉他，会唱歌，会帮我做漂亮的衣服，会带我去看电影。从我入学起，大姐带我一起在学校睡，教我知识，教我做人，放学后，带我去打柴淋菜。在我的童年里，因为有大姐，我比同龄伙伴要幸福很多。

“乐善好施，乐于助人”，大姐是一个见人遇事能帮则帮的人。我有时还觉得她太热心太多事，无论深交以否，知道某人有困难，都会自告奋勇的帮。大姐知道某村有一个乡下医生能治疗不孕症，凡有求者，大姐亲自带路上门，有几次还自己开摩托车载着人家走40公里远的路去看病。不过，大姐这一善举确实为很多家庭带来幸福。最苦恼的是大姐每年都会叫我帮一些跟她无亲无故的人办入学转学手续，她以为我能干，看在大姐的份上，也是让她以有我这个妹妹而骄傲，我也是厚着脸皮求人帮她办过不少。这两年管理较规范，很难办理了，我就告诉姐不要再应允其他人做这样的事情，但不时，还会接到大姐叫我找政府或者其他单位办这样那样的事情，我则尽力而为。

大姐性格开朗，广交朋友。相反，姐夫性格内向，精通修理家电，会裁剪衣服会做木工，整日里就为他的爱好忙活，很少理家务事。姐忙完园里的还要管家里的。在我的感觉中，大姐是一个没有得到姐夫呵护和关爱的女人，我在年少时甚至觉得姐姐真是太委屈了，一个如此优秀的女人，应该有一个英俊的男人鞍前马后才对。听姐说，姐夫当年追她时每个周末都去母亲家帮干农活，村上人都赞姐夫很不错。可这就是命吧，年轻时很多人追求被拒绝，就是看中姐夫的老实忠厚。不过，姐夫虽不善言辞，但一生节俭，没有不良嗜好，也算是回报大姐的善良了。

“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已过大半生的大姐是辛劳付出的大半生，年青时要帮父母分担家庭的重担，结婚后为家庭、为单位操劳的同时，还要管教我和弟弟。现在，娘家二十几口人，大大小小事都习惯依赖姐出主意，就是大哥孙辈上医院都叫姐陪着。姐是辛苦命啊，今天的大姐还是闲不下来，被市某午托请去做托长。外甥叫她别那么辛苦，但姐说，她这身体闲下来就会出病，除非有孙子带了就辞工。

夏日葱茏，我深爱的大姐，犹如夏天里的大树给予我们苍翠与荫凉，感谢大姐，愿大姐余生安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