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涂梦月

湾沟，一个美丽的地方。

小时候总以为，湾沟就是我生活的那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生产队。事实上，湾沟很大，它是母享镇八个行政村之一，地处母享镇南面，占地一万多亩。这里四面环山，溪流遍布，一条弯弯的小河玉带般绕村而过。开门即见青山，出门不远便可遇见清浅的流水。真正一个山环水绕的地方。

湾沟气候适宜，适合水稻的生长。稻香里的湾沟，又别有一番景致。秋风掀起层层稻浪，前浪未平，后浪又紧紧跟上，一浪赶着一浪，金黄的稻浪绵延数里，甚为壮观美丽。那无边无际的金黄，仿佛能流进人心里。这里种植的“竹丫糯”糯米，米质润滑细腻、香醇，糯性极强，在整个云南都享誉盛名。吃惯了家乡的糯米，其他地方的再吃不出糯米的味道。

春夏两季的湾沟尤其美丽，四面是如黛的群山，村庄掩映在绿树丛中，田里地里，到处流淌着充满生机的绿。白的李花梨花，粉的桃花，金黄的油菜花，紫的豌豆花，成了这绿色中最明艳的点缀。村前，碧绿的河水潺潺流淌着，一群一群的白鹅悠然浮于水面。村后，一条公路蜿蜒盘旋于山腰，仿若一条玉带缠绕在山间。枝头地上，欢快的雀鸟自在地跳来跳去。此时你若轻轻走来，定会疑心走进一幅美丽的山水画卷中。

我固执地认为，一个村庄如果离开了水的滋养，纵有青山，它的美也还是空洞的。湾沟正是因为有了湾沟河，才让它的美形神兼具。这条弯弯的小河，河水清洌，一年四季奔流不止，从没有过干涸的时候。不知道多少年了，它一直固守着村庄，灌溉着农田。那哗哗的流水声，似一支美妙的乐曲，会让你浮躁的心安静下来。在没有自来水的那些年，这条河更是为村子做出了很大的贡献。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河水，让勤劳的乡民们足够把家里家外以及他们自己弄得干净清爽。劳累过后一身臭汗的男人们，总是不分时段地跑去河里把自己打理清爽，而女人们则会选择在晚上，只有在夜晚，她们才会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一条河。一到太阳天，河滩上便晒满了花花绿绿的衣服床单，甚是热闹。这条河也给我们的童年带来了许多乐趣，我们在河里嬉戏，在河滩上追逐打闹，玩各种游戏，在细沙上画各种动物的图案……这条河滋养了村庄，也颐养了湾沟人达观的性情。

一直深爱着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虽然它曾经很贫瘠，贫瘠得村民们尽管大部分时间都在与那些山梁子上的土地不停地厮磨，依旧只是勉强度日。但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人们，却从来不屈从于命运，不管土地上有没有收成，他们都会在山梁子上的每一个角角落落种满庄稼。种地的空隙，又兼做些小买卖。比如推粑粑豆腐卖，或者背上各种日用品四处赶乡场，或养蚕，喂猪。他们总是用自己勤劳的双手，满怀希望地生活。我一直爱着的，不只是这些青山绿水，还有我勤劳善良的父老乡亲，不管什么时候，也不管走多远，他们始终牵挂着这块土地。

为了生活可以过得好一些，年轻一代的人们，远离故土外出打拼。但他们始终没有一刻忘记过这块土地，他们把打工的钱存起来，陆陆续续在村里盖起了一栋一栋漂亮的楼房，有时他们还会拿出一些钱为村子做事。每次回去，看到自己曾经熟悉的那些瓦房草房被贴了磁砖的气派楼房所替代，看到曾经空着的地方又多出了些别致的楼房，看见又多了一两处小桥或是一条加宽的路，总是担心村庄有一天会变成自己完全不认识的样子。但心里其实是高兴的。

四哥家楼房是前年盖的，装修得还不错。这几年，新农村建设、扶贫攻坚如火如荼，乡村盖起了许多楼房。四哥凭着一门装修的手艺，带着几个孩子，天天帮人装修，一月也有上万元的收入，便修了两层七八百平米的楼房，还装了太阳能和宽带。因为自己装修，倒也没欠下多少外债，日子过得也挺滋润。想起以前四哥家一贫如洗的日子，如梦一般。

家乡，似乎是深入每一个人骨髓的，即使你不在它身边，它的每一次蜕变仍然会让你兴奋不已。第一次可以把车开到家门口，内心的激动竟难以言表。想起了那些年村民们把一件件必需品从公路上一次一次弓着腰吃力地背回家的情景，那种辛苦和艰难，一直烙在了记忆深处。如今，终于可以直接用车运到每一户人家的门口，又怎能不让人激动？

某一日回老家，黄昏的时候，看见家家户户外面齐刷刷亮起了路灯，内心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问四哥，他说是村里四个外出打拼的年轻人出钱安装的。他们还为村子里八十岁以上的老人每人发了一千元的慰问金。父亲也得了一千元，开心得不行。那一晚，我心里一直充满着暖暖的感动。

去年回老家过年，除夕前一晚，看见我们村民组的女人们穿了相同的服装聚到四哥家，正纳闷着，四哥已放响了音乐，才知道她们是要排练节目参加镇上的比赛，服装也是她们自己出钱买的。有些年轻的我不认识，有几个我认得的，年龄都在五十岁以上。她们跳舞的时候，全都容光焕发。让我总是不敢相信，这些白天下地兼操持家务的家庭主妇们，夜晚竟可以舞出这样曼妙轻盈的舞姿。四哥告诉我，村里还有好几个村民组都在排练节目准备参加比赛。现在村子里一到晚上就特别热闹，到处是聚在一起跳广场舞健身的人，人们连麻将和牌也不打了。

前段时间回老家，看见湾沟竟然在大修河堤，河堤修得很宽，河道也变宽了，水比之前更绿。听说河堤修好后，上面将会通车，沿河两岸还将进行绿化。这个上亿的工程，就这样在所有湾沟人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启动了。那一晚，我又一次兴奋得失眠。我想象着，两条绵延四五公里的河堤，像两条银龙俯卧在湾沟河边。河水清清，河的两岸，杨柳依依，绿树成荫，上百亩种满“竹丫糯”的农田里，稻浪翻滚，一片金黄。农闲时节的人们，三三两两漫步在河堤上，享受着乡村最惬意的时光。河滩上，孩子们的欢笑声此起彼伏……这该是多美的景象！

小河弯弯，流水潺潺，群山巍巍。山环水绕的湾沟，必将会越来越美丽，我期待着看到它更美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