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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坡羊

2019-11-12尹马

赤水源 2019年1期
关键词:白头麦地铺子

文/尹马

听雨

雨可能下到木桶沟去了

雨应该是走错了路,但它一定会

下着下着,就回来了

夜里,她说话的声音很大

她应该是说给后山上

那些刚出了天花的禾苗听的

我说,雨应该已经翻过垭口

一路小跑过来了,雨很多

它们身子挨着身子,腿挤着腿

我的声音微弱得连自己也听不见

我其实,是替后山上

那些快要死去的禾苗,说给她听的

整个夜晚,我的母亲

一直站在窗前听雨

雨,真的好像就要来了

山坡羊

那山坡荒芜。最好,不要把一只

行将死去的羊,牵扯进去

也不要将一把刀子,诬陷为

锈迹斑斑的同伙

在高处,拢一堆火,喊醒那些

装死的草药,喊醒一壶酒

让黯淡的中年,卷进一场温柔的杀戮

那草地真干净。那草地,从未有过

算得上风雨的

风雨,没有一条可以让我

数着马蹄印,回到人群中的路

真没必要

把它牵扯进一首悲怆的情歌中去

畹町

假装没看见一座炎热的小镇

却撞见无数个刺眼的

木雕铺子、玉石铺子和水果铺子

在街边,做一个无耻的人,说不过去

说不过去的,是那个扛着布袋漫游的

异国男子,假装走完一座

被一分为二的大桥。没人知道

他爱着的江山,会报以他

什么样的微笑。好吧,附生树

你有那么多个名字,怎让人好意思

鲁莽地锯开,雕琢,打磨,上色

好吧,你们这些胆大包天的异乡人

族谱里装满天价的石头、草芥

和流水,却一贫如洗

我躺在树荫下怅然睡去,没什么不好

睡着了就是睡着了

我又不是死去。

在高黎贡山下

大地不可能不大。就算群山挤满天空

剩下澎湃的流水,用涛声刻画

淘金人夜晚的梦魇。我不可能没有影子

只要山上的神仙,还惦念

人间的事,那些栗子树,咖啡树,柑橘树

还生长,还把雷霆和风暴

不当回事

就算你躲在十万株草药背后

始终不肯用一首诗,医治我的

弃乡之疾,我也要沿着云南的云

去山巅为自己喊魂,去谷底

抚摸轻盈的烟火

哦,到底是什么人的高黎贡

那么绵延,什么人的怒江那么滚烫

就算大地紧缩为

一盏油灯下的故乡,我头顶的天空

也不可能不大

大盈江芦荡里

那些小心翼翼醒着的芦苇

紧紧护住身上的水,往云朵上靠

满头芦花一直笑着,等秋风

用刀斧染白头

我从这里经过时,有人面色潮红

用掐过芦花的手

轻轻碰了碰我的身体

我两鬓斑白。在大盈江芦荡,走的是

一条架设在天空的小路。白头鹎

栖于叶鞘,我用掐过芦花的手

碰了一下它的翅膀

它还是飞走了。在大盈江芦荡

哪有鸟不飞走的道理,哪有人

不白头的道理,哪有随便碰碰

水就不干涸的道理!

又不仅仅是芦苇。白就白了

哪有还想白了整个天空的道理!

洱海上

月光空旷,躲起来也空旷

白日的月光在唢呐和铙钹的声响中

更空旷。白日哪有月光!

哪有哼哼唧唧的蝴蝶,及

一张船票上的孤独与自虐

洱海上,众神降低灵魂的身段

邀唱迷途行人:大理三月好风光

那旧金属,那招摇的红白小袄

千金一掷,仅为水花一溅

海上不见明月,只拈得

一剂腥味的方子,苍山下叮叮当当的

风尘

我弃佳人在王府,我买醉小酒肆

我不为人面桃花所动

我于洱海上,埋下一轮羞涩的明月

给麦子的诗

金黄到最美妙的时刻,不忍心

脱下那月亮,满身芒刺锋利

惹怒了雨水

哪一个女子不生长于麦地

哪一朵镰刀不在麦地里

惹事生非

有三五年不愿伤心

乡间的土地种下的,是越来越消瘦的

麦子。有三五年,雨水成泪水

再金黄的麦地,也捱不到五月

再干净的镰刀也喊不回

一个叫麦子的姑娘

我是不容易孤独的人

我内心锈迹斑斑,但住着麦子

倒是土地,金黄的皮囊不敌风雨

金黄的泥土,写着

一小块一小块离开的你

琢玉者

费尽周折砍石琢玉,我有我的

心思。石出山南,江北

石出异国他乡

石出一个人惊惶的内心

最好的打磨是用一种

饱含离愁别恨的借口,去雕饰

最起码要放下刀子,放下胭脂

放下出世的野心

守在云南,我有我的心思

到乡下去,做一块会说话的石头

做一块揣着坏主意的

石头,在瑞丽、腾冲,在遥远的边界

我那么贫穷,就为了饮玉长眠

投胎转世。就为了去一块

长满荒草的云朵上泄露天机

让喧嚣的旅途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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