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雪梅

（福建师范大学 美术学院，福州 350117）

荷花，又称菡萏、芙蓉、莲花等，是中国人喜爱的花卉之一。荷与“合”“和”，莲与“联”“连”谐音，象征和平和谐。因此，民间老百姓常把荷花作为正义的形象和吉祥的祝福，如八仙过海中的荷仙姑人物形象，民间的剪纸“双鱼戏莲”“坐莲娃娃”，元宵节的荷花灯笼造型等。而荷花元素在古代服饰上的运用也是屡见不鲜。少女随身带的荷包，妇女披在肩上的装饰物云肩，荷花山水纹的棉袜、暖耳罩，小孩穿戴的刺绣着荷花纹样的肚兜、鞋子和帽子，印有荷花图案的面料等均可见荷花元素的运用。

一、“荷花”蕴含的文化气韵

荷花历来为古往今来文人墨客歌咏的题材之一，有宋代田园诗人杨万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碧”与“红”相衬，“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的调皮可爱；盛唐诗人王昌龄“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的情景交融；北宋理学家周敦颐《爱莲说》“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高洁品格等。这些对荷花的赞美和歌颂，都是诗人即兴的应景之佳作，也为后人所喜爱。

意境起源于诗歌，后世的绘画、音乐和建筑等多门艺术也均注重意境的创造。古人云“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能够媲美诗歌意境的当属绘画。荷花的圣洁之美自然也唤起了画家的笔墨再现，而不同的笔触也创造出各异的意境。画家张大千笔下大写意夸张手法的荷花雄奇瑰丽，超凡脱俗；齐白石的荷花笔法挥洒自如，满是闲情逸趣；画家潘天寿的荷花大气磅礴，雄浑奇崛；宋人画家吴炳善的荷花细腻脱俗，以“特写”式的手法使其艺术形象更加突出，一朵荷花便使人联想到池中涟漪伴着荷塘月色的沁凉清香。这些中国画中的荷花，布局巧妙，个性突出，行云流水般的水墨肌理，或生动，或灵气，或淡雅、或婉约、或俏皮，宛如一位清新淡雅的女子，笑靥如花，纤纤细步，款款而来，美轮美奂。在如诗如梦般的意境里，把中国画的笔墨艺术展现得精妙绝伦。而荷花元素在服装上的运用，更将荷花的意境之美与人体之美相互映衬，给人新的视觉感受。

二、荷花意境在服装设计中的运用

荷花是服装设计师们常用并乐于创作的题材，设计师通过面料的晕染、图案的写意、纹样的装饰以及传统元素的创新再造等手法，从造型、面料、色彩、图案、装饰等方面，将荷花的意境融入到服装设计中。结合传统中国画元素与现代时尚元素，选择与中国画理念相得益彰的服装造型，将“形”和“意”表达得淋漓尽致，重新演绎荷花蕴藏的意境，呈现出不同的视觉效果。

（一）服装造型

1.宽松的服装造型。“盖娅传说”设计师在“承”的主题中初见“西施”（图1），此系列改良云纱秀荷服的图案中采用了荷、鹤元素，以寓意“和美”。该造型对汉服深衣二维平面造型服装进行了改良设计，将衣身和袖子变宽变大，既保留传统的交领斜襟式样，又融入现代欧式的高腰收腰造型，满足中国人对含蓄之美的青睐。宽衣大袖的服装外形，自由、洒脱、无拘无束的风格，尽显水墨画意境之美。

图1 盖娅传说礼服

图2 盖娅传说童装

图3 盖娅传说套装

图4 郭培设计的旗袍

2.合体的服装造型。旗袍外轮廓造型为S型的合体造型，以此突显女性的曲线之美。中式立领、右衽、开叉、盘扣、滚边的式样，无不蕴含着浓郁的中国传统特色。传统旗袍礼服是由旗人所穿的长袍演变而来，最终发展成独具东方女性特色的装束，其流传至今而不衰，享有“国服”之美誉。以中国传统旗袍造型来承载荷花的装饰设计，呈现出荷花雅致的意境，有着清新淡雅、婉约端庄的气韵美，符合中国人穿衣的理念。人如荷花，荷花映人，温雅融入感性，传统与时尚相碰撞，带给人全新的视觉享受。

现代中式礼服即由旗袍融入西方礼服造型改良而来，其裙子造型变化多样，有直筒裙、鱼尾裙、喇叭裙、拖地裙等各种造型，在保留中国人喜爱的旗袍造型的同时，也融入西方的三维立体造型，将中国元素与西方元素完美结合。同时，西方简约的蕾丝设计融入珍珠、亮钻等装饰和苏绣、潮绣等刺绣手法，丰富了礼服的装饰内容，既有传统的喜庆祥和，也不失优雅清新之美。

（二）服装面料

荷花元素应用的面料以天然纤维面料丝绸和化纤织物为主，多采用手绘晕染、泼墨印染、扎染、数码喷印等印染方法。特别是数码喷印技术的发展，带给设计师无限的想象力和创造力。设计师们可自行设计面料的图案，并根据服装的风格特征，将荷花的图案再创作，创造出不同的意境，并根据需要随时调整设计和对比筛选。此外亦可实现整体或局部的印花的需求，这使得图案设计更加灵活方便。同时，设计师可根据个体定制设计图案来满足消费者的专属感需求，如郭培为我国著名的主持人周涛设计的专属礼服，其图案就是根据节目和舞台的需求而设计的符合周涛气质的荷花元素礼服，荷花意境与服饰完美融合，淋漓尽致地展现在人体上。同时，设计师亦可选择抽象的图案来表达荷花的意境，这类运用数码喷印印花的方法在传统旗袍上应用较多，中国品牌“绣娘”的旗袍就是其中的一个典型案例。设计师将十里荷花盛开的真实场景呈现于服装面料之中，将荷花的意境植入服装中，画面虚实相衬，真实与朦胧交错辉映，仿佛将人带入荷花之美的意境中，有一种身临其境的美妙之感。

（三）服装色彩

图案色彩搭配中，在色相相同的情况下改变色彩的明度和纯度，色彩则由华丽向朴素自然转变，给人舒缓的视觉感受，符合中国人含蓄低调的审美情趣。而不同色彩的巧妙搭配，又会营造出不同的视觉效果。红绿撞色的大胆搭配，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粉色渐变至白色的过渡搭配，又如芙蓉出水般娇俏动人；淡绿色与白色的协调搭配（图2），如“盖娅传说”以荷花为主题的童装设计，则清新淡雅，宁静中自有一份脱俗之感。这种色彩的变化之美仿若透过月色的朦胧，荷花仙子在绿波中随风荡漾。在幽静、恬淡、朦胧的意象中营造出一种“静”与“净”的意境，美而不妖，高洁不入俗流。

（四）服装图案

在服装设计中，花卉元素的图案设计往往注重均齐、平衡、对比、统一等形式美法则，而中国画则完全打破这一平衡，重新布局，通过留白和虚实结合的章法，在画面中营造“既生于意外，又蕴于象内”的意境。荷花意境的体现多采用平面手绘图案，包括精细的白描写实图案和粗犷的写意图案，特别是写意的荷花图案在服装上具有画龙点睛的作用。寥寥几笔，服装上流动的荷花跃然而上，人与景相互交融，美不胜收。如图3“盖娅传说”品牌中，水墨写意手法的荷花手绘图案巧妙地布局于白色夸张造型的领子上，搭配黑色套装，将荷花的意境之美表现得淋漓尽致。

设计师们或在手绘的基础上局部叠加效果，通过刺绣、珍珠、亮片等不同材质的装饰，呈现半立体造型，达到一种虚实对比的效果；或通过立体造型表达，以手工制作立体花造型来烘托设计感，其多应用在婚纱的肩部装饰上。郭培设计的礼服（图4），运用亚克力这一特殊材质，晕染不同的色彩并由此拼接成荷花，在舞台灯光的照射下，显得亮而不俗，优雅大方。而旗袍中荷花图案的运用，更是妙笔生辉，珠联璧合，烘托出荷花优雅、恬静的意境之美。由此刻画的人物形象突出了女子的风韵气质，通过融入意境之美，赋予了其朦胧之感，有种云深不知处的意境。在取意上荷花图案更是带有特殊的感情因素和寓意特征。例如婚纱礼服中运用荷花元素象征纯洁美好的爱情，寓意百年好合，幸福连连。

（五）装饰

古代传统荷花的装饰纹样形式繁多，有团花式莲纹、缠枝式莲纹、自由散点式莲纹等。图案格调或严谨、或富丽、或自然，呈现不同的风格特征，表达不同的意境，给人迥异的美感。莲纹寓意吉祥富裕，莲花与其他纹样的组合也带来了全新的视觉效果和不同的寓意。明代服饰中荷花和人物纹样的结合应用，呈现出动静结合的效果，显得生动活泼。南宋服饰的绣花花边为“一年景”图案，采用牡丹、荷花、梅花和菊花，即春夏秋冬花卉的图案，以示完美之意。如今，将传统纹样与现代时尚创新纹样相结合，纹样装饰内容日益丰富。刺绣与珠钻的结合，手绘与刺绣的结合，镂空与纱叠加等等各式创新纹样，琳琅满目。将其在领口、袖口、裙边穿插运用，首尾呼应，贯穿一气，把传统元素的意境带入了新视界。此外，荷花图案设计常用的苏绣中的乱针绣，针法变化多样，乱中不乱，又能表现出丰富多彩的外观效果，上述所有图案再造均蕴含着与荷花之美相似的意境。

三、服装设计中荷花意境再兴起的原因

改革开放40年来，随着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人们对物质和文化的需求日益提升，开始追求更高层次的生活品质。服装已不仅局限于御寒遮羞的需求，更多的是满足人们对美的追求。当今人们愈发注重对艺术的追求，青睐蕴含传统文化意境的服装，以寻求内心的满足和心理的平衡。

现代生活节奏的加快，都市人的生活工作压力与日俱增，人心日渐浮躁不安。此时人们更渴望远离喧嚣，追求恬静自然的生活，向往内心的平静，寻求一份精神寄托，而荷花的寓意与人的这种需求恰好存在契合点。莲花亦是佛的象征，是人们心中神圣静洁的化身，寓意清白高洁的高贵品质。莲花传递的是一种禅意理念，是一种由恬淡、幽静、朦胧的意象营造出的“静”与“净”，表达一种内心的宁静、淡然和包容。画家将情感寄托于荷花，能在静谧、清逸中映照其淡远、悠然的意念和心境。“亭亭玉荷，悠含昨夜清露”，中国人自古喜欢用荷花比喻美人的清丽和高雅，而这正是当下人们所追寻的。

同时，文化是一个国家和民族的灵魂，优秀文化的传承是国家繁荣、民族兴旺的基石。只有坚持在优秀文化的延续中勇往直前，才能取得民族文明的进步。没有文明的继承和发展，没有文化的弘扬和繁荣，就没有中国梦的实现。服装文化也体现出民族文化的自信心。过去国人崇尚西方文化和流行元素，忽视了本土传统元素及其蕴含的文化意境在服装中的运用，亦是一种缺乏文化自信的表现。而随着中华民族的繁荣昌盛，民族文化自信心增强，血浓于水，传统文化早已深深地植根于人们内心，对传统文化的喜爱也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人们的穿衣理念。回归蕴藏着中华独特文化意境的服装是对传统文化的一次“献礼”，既是对服装文化的探索与创新，更向世人展示了中华民族强大的文化根基与底蕴。身着传统文化内涵的服装是中国人民族自豪感的体现，亦是在践行文化自信，让中华文化走向世界。

四、结语

荷花以其清新淡雅的美丽，结合特有的文化意境之美，彰显服装的文化韵味，将中国传统元素的“境”与“净”之美在服装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同时，亦将中华文化融入生活和现代艺术之中，将其传播到世界各地，对中国传统文化的传承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亦体现了民族的文化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