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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从说人话开始

2019-11-01李新勇

杂文月刊(选刊版) 2019年10期
关键词:口水作家文学

李新勇

汪曾祺说,写小说就是写语言。

岂止小说,任何一种文学样式,都在写语言。

有的作家一上来,就拥有属于自己的语言;有的作家写了一辈子,语言没过关。

有三个问题最突出。

一种是装,装腔作势。一提笔就做出架势:我要像某某某那样写作啦!某某某就是他学习模仿的对象,也就是偶像,或中国作家,或外国作家。一个字没写,先把架势端足,然后开始一个字接一个字地捏腔拿调。写出来的,不是文艺腔、翻译腔,就是学院腔、娘娘腔……总之不像人说话。

一种是学生腔,生怕人家看不懂,用若干的修饰词,简单的意思繁芜复杂化,看上去个个句子都对,整个儿看,拖泥带水、厚拙笨重。

一种是口水话。这种文章文从字顺,语言很溜,小学二年级文化就能看懂,顺溜得像水管里的自来水,从南极一个趔趄就能到北极;如同豆腐,水多,好似猪油做的蛋糕,好看。这种文章,几乎就是语音输入,把聊天记录粘贴到一起,就成了一篇文章。水分太足,干货太少。

我欣赏或者追求的语言,是跟人们的普通交流、腔调基本一致的语言,也就是说人话。写小说,你就是个说书人,你在面对读者说书;写散文,你是个讲述者,你在跟读者推心置腹面对面交流。比如王朔、王小波、徐则臣、石一枫、肖江虹等等,让语言富有生趣,具有生命的体征。

不要捏腔拿调,学别人说话,学得再像,都是别人的腔调,不是自己的声音,形不成自己的风格;不要太过口水话,那是微信交流,不是文学。

至于学生腔,很多时候不是作者的故意,而是作者的习惯,总是担心别人看不懂,总是害怕自己的表达不够丰富和完整,跟画画那样,整张纸都填满,连个透气的地方都没有。语言是活的,是有生命体征的,可以承前省,可以承后省,把单个句子抽出来,说不定有语病,但放入语段整体,就是生龙活虎的句子。

罗素有两句话很有意思:一,如果可以使用一个简单的词,就永远不要使用复杂的词;二,如果你想要做一个包含大量必要条件在内的说明,那么尽量把这些必要条件放在不同的句子里分别说清楚。如果加上笔者的第三句话,也许更有意思:先不管不顾写下来,然后以“说话”的标准推敲三遍,直到多一字则多,少一字则少。

以上三個问题,学生腔最显眼,貌似问题很大。装腔作势和口水话却特别容易麻痹人,不容易被看穿,其实问题很大很大。前一种最能吓唬人,让读者以为作者道行很高,接近卡夫卡,接近马尔克斯,接近琼瑶,接近钱锺书;后一种最能让人感到亲近,写作是无难度的,阅读也是无难度的,用脚指头都可以写,靠肚脐眼儿能读。两种毛病,从一开始就极度不真诚,把所有的外衣剥开,就剩一个字:假。假模假式、假痴假呆、假仁假义、假誉驰声。写文章跟做人一样,虚情假意,缺少真诚,令人讨厌。这两种毛病,病根都在情感上,神药只有一味:真诚。倘若感情不真诚,便是不治之症。写作,从说人话开始。懂得“说人话”三个字的分量,你对文学已经理解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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