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远举

近日，内蒙古包头市科技少年宫55岁的保安李云，在为演出布置场地固定钢琴时，一时技痒弹奏了一曲《爱的纪念》。他娴熟的技艺和沉浸在乐曲中的专注引得在场工作人员纷纷点赞，网友评论称之为“高手在民间系列”。

说“高手在民间”，倒也谈不上。他的演奏显然只是爱好者水平，并不足以凭此谋生，当保安就是最好的证明。这让人想起很多保安会解数学题、背英语单词的“高手在民间”系列都市传说。当然，李云和那些会解数学题、单词背得好出名的保安还是不一样的。只要有过冲刺高考的经历，时间隔得不久，不难记得一些解题技能。但钢琴不一样，钢琴需要专业的学习，以及长期的训练，也就是所谓的“童子功”，而钢琴一旦学会，形成肌肉记忆，就不太容易忘记。

李云弹钢琴的视频之所以引发传播效应，是因为弹钢琴与保安身份的不契合。钢琴显得很高雅，而且需要大量的时间、金钱去学习，这一般意味着一个丰裕的童年，一个中产阶层的原生家庭，而这一切又与保安的职业显得有些违和。

据李云介绍，他从小喜欢音乐，自学了钢琴，年轻的时候参加过乐队，当过文艺兵。从李云的经历来看，他应该是受过钢琴训练，会弹钢琴并不奇怪，也算半个专业人士。但是，这个技能用来自娱，作为爱好足够，却不足以让他从事相关专业工作，现在年纪大了，如果没有其他技能，做保安，虽然给观者一种违和感，却也在情理之中。

其实，某种程度上，对大多数人而言，这才是技艺的理想状态。

现在很多家长，让自己的孩子学钢琴、学小提琴、跳舞等等，最新的还有编程、人工智能等等，所谓从小孩子抓起，总之，琴棋书画，五花八门。但学这些技艺，家长往往看重考级，看重一个证书。小孩子学习东西，有一个阶段性的考核、阶段性的证书，在现代教育体系中也很自然，算是对自己阶段性的肯定，把长期目标换做相对短期的激励，对孩子坚持下去也是一个鼓励。但是，也应该看到，很多家长，看重的不是各种技能作为爱好的作用，而是证书本身，希望凭借证书去获得升学优势，这就是舍本逐末了。当然，很多家长会认为，只有升学才是本，其他都是末。

当年学着琴棋书画的孩子，绝大多数都不可能走上专业道路，他们长大后，做着跟琴棋书画无关的工作，但却会弹琴或会画画，这些技能不足以让他们进入专业领域，他们也不依靠这份技能挣钱，但却能借此充实生活，给下一代带来更高的生活品位。当初家长眼中的“末”会成为“本”，艺术真正成为陶冶情操、丰富生活的爱好。民众艺术素养整体提升，当然是社会发展中的好现象，也是中国社会改革开放的果實。

所以，这场从20年前开始的艺术技能热，却能给中国社会带来一个好的现象：我们的生活中，会有越来越多像这位保安一样的人，会更容易见到非专业人士秀类似技艺的场景。白领精英、律师、医生在酒吧或高档餐馆给朋友、爱人演奏一首，不会显得违和，而幼年受过才艺训练的人当中，肯定也会有那些高考失败、人生不如意者，他们从事一些普通职业，毫不起眼，却也能在某些场合下即兴发挥露一手。当琴棋书画这类王谢堂前之燕，越来越多地飞入寻常之家时，人们也就不会再这么容易惊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