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小凡

很多人手机不离手，却会产生“越无聊越上网、越上网越无聊”的奇怪感受。仔细一想才觉得，大概是因为刷来刷去，看到的东西好像都差不多。

在短视频软件上多看了某个视频几眼，之后同一个套路的视频就源源不断地推送过来；在电商平台搜过一次什么东西，它就会无穷无尽地为你推荐同类产品……这些聪明的网站和APP就像永远怕你吃不饱饭的奶奶，一旦你说了想吃什么，接下来就会一直给你做这道菜。

大概是基于这种困惑，一条探讨“如何对抗推荐算法系统”的微博被网友转发了3万多次。很多社交平台都拥有智能推荐算法，它们致力于为我们打造“信息茧房”———一个被兴趣所包围，久而久之目之所及只有类似内容的处境。表面上看，我们是在看自己喜欢的东西，实际上，我们根本无从知晓自己到底不知道什么、看不到什么。

现在很流行的一句话是，“人类的本质就是复读机”，这样日复一日地上网，也无异于反复了解已知领域中相似的事情。每次看到的新鲜内容，不过是在重复上一次搜索和点赞的内容，更棘手的是，我们自己画下了最初的圈圈，推荐算法便以此为界筑起了高墙，展示着一幅又一幅相似的图景。

做复读机最直接的后果之一就是表达力的衰退。当我们急于表达某种激烈的情感时，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到一些简单的感叹词，或是当下的流行语，这大概是因为我们已经习惯了这种以复读为主的网络语言氛围。当有了一个“标杆”之后，我们就很难、也没有必要再去创造不同的表达。只需要在对这个潮流感到乏味后，等待下一个热词的到来。

甚至，有时我们都分不清，我们用键盘敲着流行语，转发着“沙雕”笑话，是否也只是因为推荐算法告诉我们与你类似的人都在喜欢这件事，你也应当喜欢它。这也是为什么讨论“如何对抗推荐算法系统”的微博会引起网友的关注，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心：怎样才能不把自己困在设定好的小圈子里？

其实，这也是当代年轻人摆脱不了焦虑的一种表现。因为怕被潮流落下，怕置身于群体之外的孤独，所以不由自主地做了复读机；但同时又害怕沦为被算法和熱点牵着鼻子走的奴隶，所以开始焦虑如何打破这种困局。

对于后者的焦虑，其实本不必要。所谓“复读”，本来就是人类文明的本质，我们传誦经典，学习科学理论，实际上都是复读的过程。任何一个时代，都是小部分人创造，大部分人复读，创造的成果可能在若干年后又变成了别人复读的材料。

但重复别人带来的迷茫和焦虑，在这个时代必然会被放大。因为作为展示窗口的网络，把所有潮流的更迭变得过于扁平化，从这一次集体复读到下一次集体复读的迭代频率太快，以致让人觉得生活好像就只有复读。

警惕自己活得像个复读机当然有意义，但关键不是“我像个总跟潮流的傻子”，而是警惕思维方式在不断地被迎合中，变得单一而钝化。当我们开始为自己因从众而带来的安逸焦虑时，真正要打败的并不是编写出来的算法，而是自己面对诱惑的惰性和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