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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燕:我是阿拉上海人

2019-10-31王悦阳

新民周刊 2019年41期
关键词:慈禧新民上海

王悦阳

90 岁票演梅派《凤还巢》扮相。

金秋的话剧舞台上,一部制作精良,艺术精湛的好作品,成为北京与上海观众热议的“文艺话题”,这就是由何冀平编剧的话剧《德龄与慈禧》。濮存昕、江珊、郑云龙……一连串闪烁的名字使得该剧熠熠生辉。而在这其中,最闪亮的名字,莫过于92岁高龄的表演艺术家卢燕了。耄耋之年,重登话剧舞台,整整三个小时的演出里,她的戏份就占了三分之二。观者无不被其雍容的气度,精准的表演与深厚的台词功力所倾倒,为之赞叹不已。

可以说,卢燕演绎的慈禧,稳得住、有气场,到了感情戏又收放自如。虽然年事已高,有些大段的台词难免会有疏漏或遗忘,并非十全十美,在舞台调度上也减了一些动作。可尽管如此,只要卢燕坐在龙椅上,仿佛早与慈禧合二为一,那些瑕疵也成了戏剧的一部分。著名梅派大青衣史依弘受邀看了戏后,作为忘年交的卢燕半娇半嗔地对她说道:“我没演好,才发挥了三成功力,到底是老了!”史依弘听了,勾着这位可爱的“老小孩”,笑着说道:“您怎样演都是对的,怎样演,观众都喜欢。”一番话,逗得两位忘年之交的“闺蜜”会心地笑了起来。

年轻时代的卢燕。

的确,92岁依然能站在话剧舞台上,挑战高难度的台词与表演,更要用巨大的气场征服现场近千位观众,何其不易!熟悉卢燕的人都知道,这几年,她的演出一直没停过,虽然早已年过九旬,但一直在美国与中国之间奔波忙碌,参加活动,担任嘉宾,出演电影,主演话剧……每年的《如梦之梦》,她都会作为老年顾香兰出现在舞台上。刚演完《德龄与慈禧》上海场的演出,制作方就邀约起了明年的巡演,老太太毫不犹豫,一口答应,“只要我还演得动,我就是属于舞台的。”难怪演出谢幕时,面对观众的热烈掌声,她总会说这是她今生最好的一次工作。

来到上海演出,情感自然更深。“我是上海人,生勒此地,长勒此地。”说着一口软糯流利的老派沪语,面对《新民周刊》记者的专访,卢燕穿着一件喜欢的蓝印花布中装,双手交叉,平放在膝盖上,面带微笑地娓娓道来。整整一个多小时的对话,她始终保持着优雅、谦虚与和善,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十分精神,可在言谈时,眉眼间总是带着温暖与谦逊,令人如沐春风。虽然已是耄耋之年,但卢燕无论台上台下,总是妆容精致,一头银发一丝不乱,怎样看也不像是92岁高龄的老人。对此,卢燕表示自己平时没有刻意保养,只是喜欢漂亮利落的状态,这样会让别人看起来舒服。“我是成为三个孩子的母亲后才出去做演员的,留在影视中的多是中年以后的形象,因此没有太多外表上的包袱。”

对于上海,她总有着难以割舍的情结。都说卢燕的一生,活出了一个女人的史诗,而这样的传奇,起点正是上海这座海纳百川、包罗万象的城市。难怪无论走到哪里,她总是自豪地说:”我是阿拉上海人。”

6岁的卢燕。

故园情

《新民周刊》:卢燕老师,我们都知道您祖籍是北京。但您总说自己是上海人,这是为什么?

卢燕:我出生在一个书香之家,原来的名字叫“燕香”,是清末民初赋《彩云曲》的大诗人樊增祥受我母亲所托,据唐代沈佺期的名句“卢家少妇郁金香,海燕双栖玳瑁梁”而取的。我的祖籍是北京,5岁起才从北京搬家到上海生活,直至20岁后去美国。所以我总说,我是一个上海人,生勒此地,长勒此地,我对上海有特殊的感情。

《新民周刊》:您的童年、少年与青年时期几乎都在上海。对当时的上海,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卢燕:我当时住在复兴路,初中就去学校住读了,大多数时间都在学校里,平时很少出门。还有一个原因,当时是抗战时期,小姑娘一个人出门不安全,所以人家看到的上海,我都没看到。家里不让随便出去,哪怕是有名的大世界,晓得此地很闹猛,但是不能去的,太乱了……不像现在的中国,不得了啊!上海发展得那么快!我觉得,上海真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地方!

《新民周刊》:据我所知,您至今珍藏着一张民国14年12月1日报纸,显要位置是第一代坤生李桂芬与谭鑫培之子谭小培合演《失街亭》的报道,而李桂芬就是您的母亲。

卢燕:对的。作为第一代女老生,我母亲在那个年代能够挑班,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她是名角儿,我父亲也欣赏京昆艺术,所以我从小受家庭影响,接触京剧、昆曲、书法、绘画、摄影、文学等等,兴趣爱好很多。

《新民周刊》:虽然您很喜欢京剧艺术,又出身梨园行,但您的母亲却认为您“不适合唱戏”,这是为什么?

卢燕:虽然我从小就喜欢京昆,但京昆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学的,要有嗓子、有扮相、有身段,要求很高。我曾经和梅葆玖一起登台演出,他演《三娘教子》的薛倚哥,我母亲演王春娥。我呢,唱的是二本《虹霓关》,演好之后,大家觉得玖弟可以吃戏饭,但是觉得我不适合,我当时嗓子细,也没受过十分专业的训练,我母亲对我说:“即便你在这个行业做到最好,这个环境你难以适应,但如果做不到顶尖,你又何必要去做?”所以演过那次之后我就明白,自己可以喜欢京剧艺术,但不适合从事这一行業。

还有一个原因,也是我母亲对我说的,她说:“你没有这样的智慧”。这句话开始我不明白,后来我晓得了,因为我是一个太过老实的人,不能应付演戏周遭的环境。当时戏曲界固然风光,却要学会应对社会三教九流之人。很显然,我的性格不适合。

除了唱戏,小时候我长得很好玩,一些电影公司也让我去做小明星,但我母亲觉得那个职业不可靠,她希望我去做银行家,所以,我最后听了她的话,考了圣约翰大学,后转入交通大学念工商管理。我的算学很好,不用calculator(计算器),可以直接心算。后来到美国去,也是因为数学好,我从会计一路做到财务总监。

在梅边

《新民周刊》:尽管没有吃唱戏这碗饭,但您却有机缘在梅兰芳先生身边生活了不少岁月,也与梅家人建立起深厚的亲情,成为一生难忘的珍贵回忆。

卢燕:我父亲走得早,在我与母亲相依为命之际,得到“香妈”(梅夫人)的照顾最多。她和梅先生还在香港时,就让我们母女住进思南路的公馆了。待他们全家回沪后,我们原打算另觅住处。但是“香妈”却说:“你们孤儿寡母的,就一起住吧!”于是,我就认了义父梅兰芳。

我永远难忘上海思南路121号的梅公馆,我和母亲在那里住了十年,直到后来我们远渡重洋。正是这座三层的法式洋房,成了我少年时代的避风港湾,因为“鞡鞡”(“香妈”的母亲)和“香妈”亲人般的温暖,因为梅先生家长般的教诲,因为梅家兄妹手足般的情谊。

梅兰芳给卢燕的题字。

《新民周刊》:在您的印象里,梅兰芳先生是一位怎样的人?

卢燕:他非常好,爱国,有志气,爱护同伴,也非常照顾一起工作的人。他是一个非常仁爱的人。他总告诉我,自己能做的事情尽量不要去麻烦别人。在他的身上,我充分体会到,有德行、有气节的大艺术家是不会去追求名利的。

《新民周刊》:您沒有选择唱戏为生,却一辈子喜欢京剧。这是不是也受了梅先生的影响?

卢燕:对。尽管我被认为不适合唱戏,但在梅先生身边,我还是学到很多。那时候在梅家,基本就是我唱他给指点下。那段时间,恰逢他蓄须明志,不仅不上台,就连在家都很少唱,只是到晚上拉上窗帘、关上窗户练练功,吊嗓都怕被别人听到。我一辈子喜欢京剧,因为我觉得,电影是比较容易的,话剧舞台大幕一拉开谁也帮不了你,而京剧则是最深最难的,不但要唱得好,还得做得好,做得好还不行,还要有身段、扮相和幼功,所以京剧演员最应受到尊重。

《新民周刊》:您怎样理解和认识“梅派”艺术?

卢燕:中正平和。“梅派”不像其他的流派有显著的唱腔,看似温和,但柔里带刚,从不张牙舞爪,也没有棱角,但很柔很美。所有的唱、做都以符合人物为第一,不像现在很多演员的表演都是要讨好儿的,不管人物情境,关键时刻耍一耍,这都不是“梅派”。

卢燕(左一)在梅兰芳家,左二为梅葆玥,左三为梅夫人福芝芳,右一为梅葆玖,右三为梅兰芳。

《新民周刊》:虽然多年旅居美国,但您与梅家的感情一直未断。特别是与梅葆玥、梅葆玖情同手足的感情,更是令人感动。

与梅葆玖合影。

卢燕:直到今天,只要我去北京,飞机一落地,我就会想起葆玖和葆玥,他们一个是最好的旦角,一个是最好的老生。特别是玖弟,和我有着几十年的情感。记得七十多年前,在上海的吴淞口码头,我和母亲将赴美投奔我的姐姐,梅家的亲人们正为我们送行,大家依依惜别,久久不肯离去,直到我们被催促着上船。就在那时,玖弟趁大人们不注意,偷偷地往我手里塞了一个东西,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就跑开了。等我进了船舱坐下,发现是一个红色的纸封,里面包着五美元。我知道,那是玖弟存下的压岁钱,他一直不舍得花的美元,竟然悉数给了我。

大半个世纪过去了,这一切仿佛是昨日的光景。这些年里,我们姐弟俩时常约了一起聊戏、唱戏、听戏,还去好多地方宣讲,弘扬梅派艺术。他的八十岁生日是我帮他过的,他还和我约定到我一百岁的时候,唱《麻姑献寿》给我听,没想到他那么快就走了……

《新民周刊》:我听史依弘姐姐说起,但凡是她的演出,邀请您看戏,您总是欣然前往,有时远在海外也会特意提前赶回国内捧场。唯独这一次,她即将上演全本《大唐贵妃》,邀请您看戏时,您却犹豫了。她知道,您是怕看着台上的杨贵妃,听着《梨花颂》,会忍不住想念梅葆玖先生而伤心……

卢燕:玖弟在的时候,我每次回国,就是探亲。如今他不在了,我的回国只剩访友。我曾写过文章怀念玖弟,里面有两句话:“情同手足八十载,而今再唱无人和。”

舞台梦

《新民周刊》:您去了美国之后,从起初的会计到总监,再到为人母后投身影视表演,人生经历之丰富,角色转换之多元,恐怕是旁人难以企及的。

卢燕:其实我自小就不怵上台,还得过很多与演讲相关的奖杯,更不怕在人前说话,而且对戏剧一直都有兴趣,到美国后我先做金融方面的工作,一度也做到了主管。后来由于我和我先生还不是美国籍,生活很不安定。那时候我已经有了孩子,考虑是不是可以以表演为生,拍戏时可以赚钱,不拍戏就可以在家里照顾孩子。于是我就进入加利福尼亚帕萨迪纳戏剧学院学习表演,是那里的第一位华人学生,毕业之后演了不少舞台剧。

我和电影的缘分其实很早。抗战胜利后,上海大光明戏院有很多外国片子从库里拿出来放映,但当时上海观众不是每个人都懂英语,就需要有人现场翻译,我对此很有兴趣,因为那两个小时就如同我一个人的独角戏。我会依照片中每个人的情绪和语气说出来,其他的翻译虽然学问很好,但翻译得很平淡,后来甚至有人来戏院会专门问哪场是卢小姐翻译?哈哈!

《新民周刊》:从第一部电影作品起,直到成为华人第一代国际影星,享有“一条过”的美誉。您的敬业与优秀总为人所称道。特别是“奥斯卡终身评委”的桂冠,更让人津津乐道,羡慕不已。

卢燕:我当时拍戏,没有什么特别,就是认真。从不迟到早退,台词都背熟,导演要临时改戏也能很快适应并做到,尽量一遍就过。长此以往,人家就知道有一个“Lisa  Lu”还不错,于是只要片子里有中国或者亚洲女性的角色都会找我演。

说到“奥斯卡终身评委”,我一直想解释一下,这是国内媒体的褒奖,其实,只要获得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会员资格,就能获得为期10年的奥斯卡投票权。如果能做到三个10年内活跃在电影行业(不要求连续),就能获得终身投票权。记得我入会的时候也就3000多人,现在有8000多人……所以,所谓的“终身评委”,仿佛让人以为你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多么不得了,其实不然。但是我可以很骄傲地说,我是第一个美国以外的演员成为那里的外籍会员。

參加奥斯卡颁奖。

《新民周刊》:上世纪70年代尼克松访华之后,您再一次回到祖国。当时您的感觉是怎样的?

卢燕:那个时候中美交流刚刚起步。我感觉祖国百废待兴,亟待腾飞的渴望,也感受到了中美两国的不同,所以决定在文化交流方面多做贡献。于是就推荐引进了电影《音乐之声》,还帮中央电视台联系,第一次采访报道了奥斯卡颁奖……还有就是翻译、引进了《洋麻将》。所有这些,我都是义务为之的。

《新民周刊》:《洋麻将》如今已成为北京人艺的经典保留剧目。据我所知,当时您曾想过与英若诚先生一起演出该剧。

卢燕:是的。上世纪80年代我把这出戏翻译成中文时,很多中国老人都问我,听说美国老年人的生活很幸福,有保险住大房子,其实他们并不知道美国的老年人是很孤单的,我想现在这个戏在中国演会得到更多的认同,因为中国的老人也面临亲情的缺失与精神上的孤寂。当时我翻译了之后,是想和英若诚一起演出的。后来剧本给了北京人艺,最终确定是于是之、朱琳两位主演,我也理解,毕竟北京人艺的好演员太多了。

另外我还翻译了一个剧本,美国喜剧作家尼尔·塞门的《普莱飒大饭店》。我很欣赏孙道临先生,非常想能与他合作演出这部戏。于是把这个剧本给了上海人艺,谁想到孙道临先生不是上海人艺的演员,是上海电影制片厂的,于是也没合作成,但我还是与上海人艺合作,主演了这部剧。

我有一个遗憾,我曾经演过白先勇小说改编的舞台剧《游园惊梦》,大家都是分文不取的,但合作很愉快,演出后引起轰动。于是就发愿,我要把白先勇小说里的女性都演一遍,我们几个甚至还成立了一个“四傻公司”,有主演、编剧、导演……大家都不要钱,只要有人邀请我们做舞台剧,你说傻不傻?可惜,由于种种原因,这个愿望没能实现。现在我老了,演舞台剧的机会不多了,我就把有价值的外国剧本翻译成中文介绍给大家,去年还把《德龄与慈禧》翻译成了英文,希望很快这出戏就能搬上百老汇的舞台。现在的百老汇太缺这样的好戏了,满台都是技术,缺内涵。

《新民周刊》:说起《德龄与慈禧》,可谓又是您的人生奇迹。您与慈禧这一角色有缘,早在上世纪70年代,48岁的您就在邵氏出品、李翰祥执导的《倾国倾城》《瀛台泣血》中扮演慈禧。60岁时,您又在《末代皇帝》中扮演慈禧。79岁时,您和香港话剧团合作,出演《德龄与慈禧》,此次再度演出该剧,已是92岁的您第四次塑造慈禧这一女性角色。

演出李翰祥导演的《倾国倾城》,扮演慈禧。

卢燕:我很喜欢何冀平写的这个剧本。她笔下的慈禧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角色,也是最想演的戏。

与郑云龙演出《德龄与慈禧》。

白先勇与卢燕是多年老友。

《倾国倾城》是1975年在香港拍的,没有在紫禁城取景,而是将两个摄影棚连起来搭景拍摄,所有服装和配饰都是李翰祥导演自己设计的。起先我觉得不适合慈禧,因为我自己的个性和她相距太远,但突然有一天我往那儿一坐,李翰祥导演大笑,说您一坐下就是老佛爷了。后来拍《末代皇帝》,我曾经跟导演贝托鲁奇就慈禧的装扮和屋内的陈设提过建议,我觉得慈禧是个爱美的人,这是个性使然,她不会丑,在人前一定要美丽,但片中的装扮却并不美,而且故宫内卧室的陈设是很简单的,不会那么复杂。对此,他说,我们不是在拍纪录片,而是艺术片。他说慈禧这一幕之所以这样处理,是因为那个三四岁的溥仪半夜两三点被人拖起来进宫见慈禧,在他眼里,宫里的一切包括慈禧都很恐怖,我们强调的是溥仪的视角。

相比之下,《德龄与慈禧》中的老佛爷更立体多面,不再是脸谱化的凶悍女人。这次因为年纪的原因,我感觉自己也有更大的进步了,诠释人物更全面。特别是与荣禄的这场戏,因为对手戏演员王继世是资深的艺术家,对我有很大帮助,所以这一次的表演同前几次的版本都不同。

92岁还主演话剧,合作伙伴又多是年轻人,一开始我也有点犯嘀咕,担心忘词、担心状态不好。但大家都鼓励我,给我信心。我感觉和我一起工作的人都是我非常喜欢的,他们每个人都非常敬业,这些演员都棒得不得了,这是一种享受,能够跟年轻人一起工作是多么的开心!

《新民周刊》:演完这轮话剧,您将回美国休整。年底又要来北京演出《如梦之梦》,明年还答应了新一轮《德龄与慈禧》的巡演,不断创造属于自己的舞台奇迹。

卢燕:我每天的生活很简单,6点起床,简单运动后吃早饭,午饭后会小睡一会儿。晚上在国内的时间或演戏或看戏,也会和朋友们聚会。92岁了,依然可以飞行在世界各地的上空,自己想想也挺不容易。有一点很好,我上飞机就能睡,飞行对我来说没什么障碍。但现在年纪大了,体力不能随心所欲了,记忆力也衰减了。一个人活着的乐趣就是做自己喜欢的事,我有很多朋友,她们在香港每天就是打牌、逛店,但却常常生病,后来到了美国,没有了佣人,每天要照顾家、照顾孩子,整天忙忙碌碌反而不生病了。

所以我经常说:一个艺术家总是希望有演出的平台,我不知道自己能演到哪一年,但我希望自己能演到最后演不动的那一刻,因为我喜欢我的(演员)职业,我是真的热爱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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