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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红

2019-10-30姜兴中

飞天 2019年9期
关键词:老丈人大头村长

姜兴中

女人玉红从家里出来就直奔镇上。我今日个一定得把婚离了。她想。

此时,天阴沉沉地掉着个脸,像要刮风或下雨的样子。要是刮大风或下雨,出门时院里晒的那些孜然她没拾掇,圈里的羊她没给添草加料。她停了下脚步,很想转回去把孜然拾掇好,羊给添上草料了再朝镇上去。那是她的血汗。刚转回走了几步,她又停下了,她想这是去离婚,又不是去逛超市。离了婚家里的那些财产属于她的也不知有多少了,按大头那德性,把她净身踢出来的可能都有。她出门时,本来要拉上他一起去的,但他赖着不起床。她在他屁股上擂了一拳头。他说你要干么,是不是欠打?玉红说打吧打吧,再不打你就没有机会了。说完就出了门。

玉紅知道大头想做个有钱人。刚开始出去打工,挣了点钱回来娶了她就再没出过门。倒是也没闲过,一阵子跟村里几个贩羊皮羊毛的干,后来就倒腾农副产品。从村里倒腾到镇上,在镇上开了个农副产品收购销售店。后来又更名为农副产品购销合作社。常给玉红说等赚多了钱,就收摊子不干了,或者专门养羊或者像她爹一样把钱和劳力全部投到村边那荒滩上,办一个很大的林场。种上苹果、梨、桃、杏等林果,再在果园里建个农家乐,让她当老板。玉红听了也很高兴,自家办一个林场那是多么风光的事哩。就给他加油,家里地里的活自己全干了不说,还积极响应村长的号召,圈养了十几只小尾寒羊,年收入在村里还算领先,得到了村长镇长的表扬,说她是条女汉子。有时搞收购人手不够时,玉红会跑来给大头守个麻袋或看个场子啥的。大头说她这样会耽搁家里的收入,就让她在家种好承包地,养好小尾寒羊。开始时,大头早晨天不亮起床到店,晚上背星星回家,很是辛苦,辛苦得人都脱了相。她就说辛苦了就在店里住下,别再来回折腾累坏了身体,大头就很听话地住在店里。过些日子回家一趟,回家后看着还是很累很辛苦的样子,她就说你不要过些日子就回一趟家了,过很长一些日子回一趟家就行了,大头就过很长一些日子回一趟家。那天,玉红干完活回家的路上遇到了骑着摩托车贩羊毛的柳三,柳三日地一声刹住摩托车挡在她面前,说姐,我姐夫最近不回家啦?她说咋啦?柳三说我看见我姐夫店里雇了一个女娃。唉,太不像话了。但柳三撇撇嘴,说他还要去别的村收羊毛,就哼哼唧唧唱着:就是这一溜溜沟沟,就是这一道道坎坎。就是这一片片黄土,就是这一座座秃山……随着高亢悠扬的曲调,摩托车就跑得看不见影子了。玉红看柳三那德性,想起大头同柳三合伙贩羊毛时发生过矛盾,就想柳三是在挑拨是非哩。晚上睡下后,玉红想起白天柳三说过的话,就咋样也睡不踏实了,老是觉得大头同一个女人好上了、不要她了,气得她在梦里又打又骂了好几次。

那天玉红抓了大头和那女娃的现行后,玉红也没咋样闹,只是说要离婚,大头啥话也不说只是干喝酒,喝着喝着说给他做盘喝酒菜。她说你做下了那么好的事,还要叫我再伺候你,那你不是太幸福了。你不看电视上记者在大街上采访问你幸福吗,观众回答幸福的理由可没有那事呀!大头说,我没幸福,我是给家里创造幸福么。玉红说,你那是男娼女盗,你不是人,你那样做是在毁这个家知道么?玉红看大头喝酒不理她的茬,恨不得当时就离婚。玉红想,早知道大头有这毛病,打死都不会嫁给他。自己因家里经济条件不好,没读上高中就进城在餐厅里洗盘子。洗了两年也没洗出啥希望,春节回家走亲访友,在一个远房亲戚家里,她被大头那英俊帅气的模样和能说会道的嘴巴勾引住了。当初她决定嫁给大头,爹娘坚决反对,说大头也是个打工的,婚后怎么过日子?玉红坚决要嫁,说婚后可以一起打工。爹娘拿她没有办法,最后说不管了,让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铁锨扛上走。成亲后,他们发现种地也能发家致富,买农机有补贴、种粮食有补贴、孩子上学不要钱、看病还实行新农合、老了还有养老金。小两口商量决定不出村子赚大钱。刚开始,他同她发生个碟儿碗儿的小事,他常会嘿嘿嘿笑,笑的有几分得意。她那时也开心,好像一直都很开心,有说有笑常常靠过来,蹭着他的身子撒娇,还学学电视剧里的人,在他脸上亲一口、咬一嘴,咯咯咯地笑,像个下蛋的母鸡似的。

玉红没有返回去收拾晒在院里的孜然和给羊添一把草料。她在路上慢慢地走着,秋天突然变得苍老,那么多成熟了的庄稼几天工夫就收完了。产后的田野拖着疲惫的身子,很少看到绿色,裸露的土地上,有风刮过,有类似女人不舒畅的哭喊旋起一股股沙尘。要是村边那片荒滩按大头设想的那样办一个林场,不要说秋天,就是冬天刮风,也不会旋起多大的风沙。可大头那不识好歹的东西,正事不干,和女人干那事倒一干一个准哩。早晨出门的时候,玉红还认真地梳了一回头,穿上自己最喜欢的衣服,然后对着床上鼾声很响的大头说我走哩。他忽然就鼾声不响了,说你去哪里?她说去镇上离婚。大头说你真的要离?玉红说你干了不要脸的事,干的连家都不顾了,我还跟你有啥意思么。大头说我冤枉啊我冤枉。玉红说你冤枉个屁,你别喘着明白装糊涂,老娘我心里明镜似的。大头说我雇人是为生意着想。玉红说,那你怎么不为我和这个家着想?

玉红在路上慢慢走着。她的脑子里现在全是晒在院子里的那些孜然和圈在圈里的羊。她看见那些孜然被风刮上天或是泡在雨里面,羊儿饿得咩咩直叫。孜然算啥,羊算啥?大头心都不在她身上了,要败这个家,孜然再多也白搭,羊只在肥也白搭!家和万事兴,得饶人处且饶人。新农村建设驻村干部在讲乡规民约时常说这几句话哩。结婚后,很多事她都是按照这些道理去做的。有时候大头出去打个小麻将、诈个小金花、和亲戚朋友一场接一场喝酒,喝得烂醉如泥的时候,她都把他连背带扶弄回家,她也没有责怪过。只要大头别忘了家,适当放松一下劳累一天的疲乏,同村人乐一乐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如果把那些事当饭吃、当衣穿、当职业就不行。有一次,大头同人玩麻将,两天两夜没回家,她找到麻将桌上,扯着耳朵把大头拽回了家。事后大头骂她没给留面子,别人说大头是怕老婆,妻管严。玉红听了没说话,我管我男人,与别人没关系。如果不管学了邻村王三贵那样就完了。王三贵咋了?王三贵丢人呀!王三贵爱打麻将三天三夜不回家,女人找到麻将桌上大吵大闹都不回家,一气之下,女人也晚上出门,不是跳广场舞就是找人谝闲谎,弄得很晚才回家。这种家里常没人的情况被贼惦记上了,然后家就被搬空了。

有风刮过,旋起庄稼地里枯草败叶飞上了天。黄澄澄的太阳像个泡在南瓜汤里的鸡蛋黄挂在头顶。这时,玉红碰到了柳三,玉红本不想和柳三打招呼,怕说了丢人。可柳三要说话,问到哪里去?玉红想事情柳三都知道,瞒也瞒不过,就说上镇上。

该不是去离婚哩么?柳三很吃惊地问。

玉红说是的。

柳三笑了。说你咋就拿了棒槌当了针哩么?

玉红瞪了柳三一眼,继续往前走了。

玉红来到镇上,街上人已很多了。开商店的开了门,买早点的收了摊。她来到镇政府办公的地方,推了几个门,门都锁着,问看门房的,說书记镇长招商引资去了,其他干部驻村帮扶去了。问完玉红突然觉得看门房的人好像有些面熟,仔细一看,她想起来这是邻村一个远房舅舅。玉红在镇上的中学上学的时候,这个远房舅舅给她上过课。

玉红心头高兴,走上前去叫了一声舅舅。

门房老头抬头看看玉红,他没有认出玉红来,但是还是笑了一下,说从哪里来?

玉红说,舅舅不记得我了?我是玉红,我娘还经常提说你哩。

门房老头说,是玉红呀,好多年不见,真是认不出来了。

玉红从舅舅的口气中很难判断舅舅到底是想起了她来还是没有想起来,玉红不过觉得这不要紧,隔了几茬的舅舅认不得在戈壁滩放羊的外甥这是很正常的。若是反过来在戈壁滩放羊的外甥记不得在镇上拿工资的舅舅,那就不好了。玉红说,舅舅,您怎么在这里?

舅舅说,我退休了,工资不够开销,就托人说了情,到这里来看看门,补贴补贴家里的开销。

玉红说,那是,现在开销大。玉红说,舅舅要是养几十只羊,开销就不用发愁了。舅舅没有回答玉红说的养羊的话,反过来问,你到镇上有事情?

玉红说,我找镇长。

舅舅朝玉红看看,停了一停,点着了一根烟,抽了一口才说,找镇长干啥?

玉红就把大头在镇上的事说了一下。舅舅听了,想一想,说,镇长那么忙,哪有时间管村民家鸡毛蒜皮的事。再说,你那事找也得找村上或者民政部门,你让让大头算啦。让人是福。玉红一听这话,就又想起老父亲说过的让人是福这句话。玉红顿时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转。

但玉红说,我要叫镇长管。大头在镇上开店胡耍,镇长不管谁管?

舅舅指指板凳,说,坐着吧。

玉红就坐下来。

过了一会,舅舅好像在给她讲故事似地说,其实现在的镇干部也不容易。什么保护环境、保护生态、种植绿色农产品、脱贫攻坚,带领村民奔小康的大事小事都得他们去落实……舅舅说完,沉默了一会,又说,其实有些事情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玉红顿时感到失望极了,来时一肚子的怨恨没地方说了,就出门来到马路边一屁股坐在道牙上。坐了一阵,玉红感到肚子饿得胃里都往外冒酸水了。一想从昨天到现在,水米未粘牙,抬头往路对面一看,那里有个牛肉面馆。顿时,牛肉面的香味隔马路就飘了过来,她就到牛肉面馆里要了一碗面。三下五除二吃完面,喝了一口汤抬起头时,发现坐在对面桌子上的女同学蓝灵。蓝灵正好也抬起头,两人同时打招呼,就把碗端到一张桌子上。

玉红知道蓝灵日子过得风生水起,要啥有啥。初中毕业没过一年,蓝灵就进城打工,后来听说嫁给了一个包工头,后来怎么样就不大清楚了。吃完后,玉红感叹一声,说还是你蓝灵有福气。蓝灵听后神情黯淡低沉下来,声音也微弱了,无奈地说,你光知道驴球面儿光,哪知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么。你看我现在这模样,比你差远了。玉红听蓝灵这样一说,便认真看了蓝灵好一阵子。看得蓝灵都毛躁了,她嗔怪地对玉红说,你都把我看臊啦!玉红看到从蓝灵的穿着打扮到脸色同自己没啥两样,眼角上还比自己多了几条皱纹。问蓝灵咋了?蓝灵支支吾吾也不咋说,听那口气,委屈多于愤懑。蓝灵就问玉红大清早到镇上来有啥事?

玉红说,找镇上管事的。

蓝灵听后,朝玉红多看了看,停了一停慢慢说,找镇上管事的做啥哩?

玉红就把男人雇一个女人看店的事说了一下。蓝灵听了,很平静的样子,说人一有钱就那样。城里比乡里还流行。乡里最多就是个偷情养汉子。城里可放荡多了,偷情、养汉子、包二奶,就差把电视剧剧情搬到家里来了。离婚很正常,离了还都找的是十八九的黄花闺女哩。这次你给他一点颜色尝尝,让他有个台阶下来,他会觉得老婆还是原配的好哩。在外只不过是尝个鲜罢了。你就忍忍算了,离啥婚哩么!

玉红愣了一下,抬头看着蓝灵,心想蓝灵咋这样容忍男人哩,没病吧?就低头喝汤。

蓝灵就对玉红说,有些事,忍忍就过去了。

玉红说,这事怎么能忍哩么?

蓝灵对玉红说,我要不是忍,我早就被他造了粪,被赶回乡下了,哪有我这样悠闲自在地享福。玉红听得一头雾水,看蓝灵模样,也不像个悠闲自在享福的样。想起身走人,又觉得不妥,毕竟蓝灵是同学,再说相互倾诉一下各自的不幸,也好抚慰一下心里的恨,就只好继续听蓝灵絮絮叨叨的诉说。蓝灵说,说实话,男人刚开始拈花惹草让我抓住时,我比你还气,又打又闹要离婚。开始男人还人模狗样的,声音或高或低或强或软地劝了又劝,劝得眼珠子都往外鼓了,可是我还低着头,不回答,不理睬。后来才知道这是男人在演戏,在做样子给你看,男人也是巴不得你离。我就不离了,我哪儿也不去,活着在他家死了埋进他家祖坟。想离婚没门。男人不就是为了睡女人嘛。

蓝灵说着便嘴对玉红的耳朵嘀咕起来。

蓝灵正要向玉红再唠叨些啥,从门进来一伙吃牛肉面的俊男靓女,叽叽喳喳的打闹声,就像麻雀窝里捣了一扁担。有叫着说要吃二细或毛细或韭叶的,掏钱的是一个岁数也不小的男人。那帮男女他在你屁股上掐一下,你在她脸上拍一下,如同走进无人之地似的。

玉红对着蓝灵直摇头。

蓝灵对玉红说,你看见这些都是一帮无事可做的人,男女混杂,不知一天到晚鬼混个啥哩么。

蓝灵看了看那帮男女,又看着玉红,笑了一下,说你还是不要离婚,忍忍算了,就按我说的那法子治他个王八蛋没商量!

玉红张了张嘴,不知说啥哩。

突然一阵风似地刮进一个人来,急着喊玉红你还有闲心吃牛肉面,你家大头拾掇孜然时,从墙头上掉下来把腿摔断啦,你、你还不赶紧回去哩。

玉红一愣,说他现在在哪里?

那人说,在家里。

玉红又愣了一下,对蓝灵说,那法子怕是用不成了,说完拔腿就往外跑。

蓝灵忙大声喊,说那法子现在别用,先伺候好他。说完对传话的那人说,她男人真摔断了腿?

那人嘻嘻哈哈一笑,走到收银台,大叫一声,老板来碗二细。

天气还是阴沉沉的,没有下雨也没有刮风。路上也没有啥人。男人要是真把腿摔断了可咋整哩么。

一直走进村,玉红又碰上了骑着摩托车瞎转悠的柳三。柳三说,你咋这么快就回来啦?

玉红说,镇上管事的人不在。

柳三走开的时候脸上挂着笑,嘴里哼哼唧唧还是唱着那首不着调的歌。玉红知道柳三心里有鬼,只好由他去罢了。

玉红回到家,还没进屋门,就听到如雷的呼噜声传出来,她忙进屋一看,大头还是那样皮毛无损地睡着。大头啊大头,你可真有能耐,只要你能睡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老娘我啥都由着你的性子来。

玉红见院子里的孜然还在,后院里羊饿得叫声如同挨刀,不由流下了眼泪。

这日子真没法过啦!

在外睡女人,回家后还这样往死里睡,是给我表功还是抗议,还是耍赖?玉红越想越来气,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回了娘家。

本想用昏睡来耍赖的大头,朦朦胧胧懒在床上睡了一天一夜,肚子饿得实在睡不住了,睁开眼左瞄右看,玉红根本没在屋里,蹬鞋下床,跑到院里,还不见玉红。院里晒的孜然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后院里的羊饿得咩咩直叫,他也懒得去管。想玉红去镇上最多转转也就回来了。他心里明白,玉红是在乎他的。他一时糊涂,哪个人一辈子不干个糊涂事哩么。大头到院外转了转,遇着了几个留守的半颗子老汉和妇女,望他时,眼珠子都是贼溜溜的。问话都是一样的,问他咋不在镇上开店睡在家里干啥哩么?他脸烧烧的不好回答,嘿嘿一笑说,最近生意淡,在家休息几天么。

大头打听到玉红回了娘家,肉皮子就紧了,肉皮子一紧,就像吃东西噎住了一样,瞪圆了牛眼。他知道自己的老丈人现在厉害了,一口气承包了一片黄沙梁,经过几年的辛劳,如今那片黄沙梁已是一片绿洲。有了丰厚的收入不说,老丈人也风生水起,像个干部似的,到处走乡串村交流经验,最高一次串到省城,电视上都播放哩。大头想着老丈人的厉害,也不敢贸然去叫玉红回家,只好待在家干活。将院里晒的孜然收拾干净卖了,按时按点把羊喂好,时间就过去了半月。他选了一个好日子,来到老丈人家,刚一进门,老丈人就吼,你还有脸进家门?说着顺手操起修理树木的长铲,劈头就打来。好汉不吃眼前亏,大头撒腿便跑……

又是好长时间过去了,玉红还不见回来。大头再也绷不住了,那群羊实在把他折腾得够呛。有心破罐子破摔,撇下不管了,到镇上继续开他的农副产品购销合作社,可事情弄得沸沸扬扬不好收场。往常走在村里的每一处都有人待见的他。现在连柳三都说,大头哩大头,跟你说嘛不要不知天高地厚,饭香屁臭,刚在镇上折腾好个店,就包上了二奶。柳三还说,这次你得吸取教训哩么,一个人怎么可能有两个女人哩么?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哩么。大头恨不得把说话的柳三捣一个屁股坐墩子,地上砸出脸盆大的坑。但大头没有这样做,他想起了村长,村长是村里最大的官,是为村民办实事的好人。村长常到镇上开会,听说老丈人还给村长们讲过关于种树的经验,熟人哩。大头来到村长家,村长正跟镇上林业站站长落实荒坡种树的事,见大头进来,问有啥事?

大头满脸的可怜相,说玉红等着离婚哩么。

你还有脸说!在镇上开了个破店,钱没见挣下几个,就有了二奶?连个老婆都搂不住,还享有二奶,你娃子能耐够大哩么!

大头被村长骂了个狗血喷头,村长还不答应去叫玉红。大头便又央求,说村长求求你了,要是你把玉红叫回来,我立马就承包村边那片荒坡种上苹果、梨、桃、杏等林果树,再在果园里建个农家乐。村长一听,喜上眉梢。愁的就是没人出头肯承包村边那片荒坡种树,拖村里的后腿。要是让大头承包了,有他老丈人帮衬撑腰,过不了几年村边那片荒坡肯定是一片绿。村长立马答应将玉红叫回来。并当场决定将村边那片荒坡承包给他种树,种好了还能得到政策补贴。于是在镇林业站站长的捣鼓下,大头就签订了承包合同。

大头满脸的感恩戴德,头点得如同鸡啄米似的走出了村长家。临出门时,大头央求村长先不要把他的计划告诉玉红。

合同上规定赶土地封冻,必须将地整平,来年开春把树种上。眼看时间到了深秋,转眼土地就会封冻。时间紧,任务重,大头只好先干着,就见他在那片荒坡上来回地用脚丈量、规划。晚上回来,家里乱七八糟的,让大头感到崩溃。大头想玉红想急了,觉得玉红啥都好。他后悔自己是个混蛋、无赖,只顾眼前,不看未来。想着,大头流下了泪,眼睛红红的再次去找村长问信。

村长正在家一边喝酒一边看电视,见大头来了,就拉大头坐下,几杯酒下肚,大头就感到头昏,看一眼电视,电视上正播放着一家三代人治理沙滩,经过不懈的艰苦奋斗,沙滩变成了绿洲。电视屏幕上苹果红得像娃娃脸,小两口正在摘苹果,那年轻媳妇像极了玉红,走路的样子像,说话的腔調更像,大头被迷住了魂儿……

村长给大头又满上一杯酒,说,你那婆姨犟得很,连我也不给一点面子哩么,还是闹着要离婚。可我提醒你,赶在土地冻住前不把地整好,耽搁了来年春天种树,不履行合同是要吃官司哩么。

大头说,你没告诉玉红我已和村上签订了承包荒滩种树的事么?

村长说,不是你央求我先不要告诉玉红么。现在合同在你手上,你去告诉玉红,还怕她不回来咋地。

大头感觉钻进了村长设的圈套。村长的话还没完,就急死慌忙的跑了。

老丈人家离村几十里地,大头骑摩托车没有走村村通公路,而是翻梁过沟,身上汗如雨淋地赶来了。一进院,就听见在村长家看的那电视剧的音乐还在响。大头顿时忧心忡忡,脸色焦黄,眼神迷茫,轻轻地撩起门帘,见丈母娘同玉红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老丈人抬头看见女婿,将正在抽的香烟往地下一甩,骂道,你还有脸来哩么!

大头朝玉红嘿嘿一笑,没敢说话。

玉红看也不看大头一眼。

大頭看一眼老丈人,对玉红说,是我不对哩么。

狗改不了吃屎,你就那德行哩么。

大头听了那话,突然脖子一挺,唰地一声从口袋里掏出同村上签定的合同晃了晃,又装回口袋里,做出一副要走的样子,对玉红说,回不回你看着办。

玉红怔怔地看着大头手里的合同,眼里不由露出一丝喜悦。扑上去抓住大头就是一顿乱拳。嗔怪道,你签了合同也不告诉我,你真想离婚呀!

玉红娘见女婿晃了一下合同又装回了口袋。噌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把拉过玉红,手指头戳到女婿的鼻梁上,说你还有脸进我家门,我女儿对你咋啦,有本事你别来,拿上一张破纸片片就想哄骗我女儿走!说着话就把女婿往门外搡。

玉红见状,像被锥子扎了一样跳起来,扑过去,抓住大头。妈,你不能赶他走。要走,等我收拾好东西一搭里走。说完就到里屋去了。大头被丈母娘推着搡着就是不动,站在原地,服从着老婆的命令。

很快玉红就收拾好东西,拉上大头要出门。娘见女儿真要走,就骂,说你真是个没骨头的贱货,往后有事就别想回娘家么。玉红就说,不回你还心慌哩么。

大头到镇上将农副产品购销合作社的东西处理了。

玉红同大头没白没夜在荒滩上干活。

那天干活干得月亮都升起老高了。挂在天上的月亮生出一圈紫蓝色的光晕,周围的一切变得迷离而恍惚。玉红感觉有些累,便叫大头坐下来喝点水休息一会。当玉红把水壶递给大头时,月亮钻出云层,地上像裹着一个银色的梦。两口子一起望着栽下的树苗时,便有些陶醉。这一大片黑洼洼的苗木,过个三年四年就是一片绿色的波涛,就是“金山银山”、就是“绿水青山”呀!

责任编辑 阎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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