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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儿响丁零

2019-10-21刘喜权

鸭绿江·下半月 2019年12期
关键词:石子路布包萝卜干

“丁零零!……”

我知道她来了。她是我高二的同学。虽然我们不是一个村,相距却仅有三、四里,不算远。

正是下午时分,秋阳斜斜地照着,把我挎着书包的身影,以及公路两侧的白杨树的身影,模糊地映在了石子路面上。白杨树悄然地陪着我,等候着她的到来。

公路上偶尔有扬起灰尘的三轮车驶过,急匆匆的。它们却不经过我们的学校。我若乘了它们,还得走好几里路才能返校。

“丁零零!……”清脆的铃声近了,一袭水红色的身影从一辆旧的自行车上飘然而下。“让你久等啦——!”她浅笑盈盈。

每逢星期六的下午,我们由校返家,我常搭乘她的自行车一起回各自的家。先到的我家。在跟她分手时,我便约好:“星期天下午,在这路头不见不散!”“不见不散!”她欣然地答应着。

此时,她果然如约而至。只见她的上身着了一件粉红色的外套,明艳,照人,宛若盛夏正盛开的一朵石榴红!瞧着她不怎么高的个头,我说:“季红女,车让我来骑!”她倒挺随和,细长的眼里始终漾着笑波,随手就把手中自行车的龙头把交到了我的手上。她又取下车龙头上一只圆鼓鼓的灰色布包,提在手中,斜坐在车的后座上。我则挎着放有大米、咸菜的青布书包,拖着她,一起向十几里路外的我们就读的五队中学驶去。

一路上,秋风拂面,秋阳柔媚。而那些鸟儿,如麻雀、喜鹊,它们则在我们的身边欢唱着。我愉悦而兴奋,想放飞自己的青春,像这些鸟儿一样,能够飞,飞向苍穹,飞出自己人生的旷达与新境界。我调侃道:“你知道吗?你沾了我的光?”

“你乘了我的顺便车,怎么是我沾了你的光?”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解。

“不是我,你还得自己使劲地蹬着自行车,哪能像现在这样风似的!"

她听得“咯咯”地笑了起来。

“丁零零!……”这时,前面有一位老大爷占道逆向而来,我急忙按响了车龙头上后装的崭新的铃铛,吓得老大爷慌慌张张地避到了路的一边。我说:“瞧这老大爷真滑稽!”她批评我道:“你应该让着点老人,不要吓着他!”我大声应道:“尊老爱幼!是!”我的调皮劲惹得她又是一阵“咯咯”声。我也跟着她笑了起来。我们清脆爽朗的笑声,在秋日里飞扬着,伴着点点金色的阳光,水珠似地洒落在家乡曾经的那条石子路上。我似乎被这欢笑声所感染,两腿猛地一用力,身下的自行车的两个轮子便像风转一样地飞了起来。不知不觉间,我们就轻松地返回了学校——这,当然得感谢她,感谢她的善良,感谢她的乐于助人,而不是如我所调侃的那样:让她感谢我。

怎么能不感谢她呢,在当时,我的家中,仅有一辆半旧的自行车。我的父亲,有严重的关节炎,不能长距离步行走路,只能骑它代步。还有,辍学在家的小妹,有时得骑着它下田干农活,有时运送一些化肥去田里,有时把少许的庄稼运回家……家里似乎片刻都离不开它。我的母亲又刚离世不久,我又怎么舍得让父亲和小妹腿走,而把家里唯一的自行车骑在学校?故而,我往返家与学校,要么腿走,要么搭乘她的顺风车。

又到了星期六的下午,依旧是我拖着她,向我们各自家的方向驶去。车轮“沙沙”。车铃“丁零”。我问她“very much等同于a lot of吗?”当年,她的英语水平班上最牛,我不失时机地向她请教着。

“有区别啊,very much用于不可数名词,而a lot of可数名词和不可数名词都能用。”她的声音依然温柔,更是字字珠玑,穿云裂帛,让我进步与受益。

“你真棒!”我高兴地脚下用力一踩,自行车便又欢快得像头小马驹,带着我们,朝那亲人期待的家驶去。

第二天,是星期天的下午,依旧太阳柔媚,风儿轻鸟儿鸣。我又挎着鼓鼓囊囊的青布书包,站在了公路边等候着她。

“丁零零!……”悦耳的自行车的铃声又在远处冲我飘了过来。她又走近了!一双敞口、带扣襻的粗布花鞋飘然落地。脑后扎着硬翘翘两根羊角辫的她,嘴角轻微上扬,微笑着:“让你久等啦?”

“没关系。”我望着她的车龙头的右手边挂着的一个灰色布包,里面鼓鼓囊囊的,便好奇地问:“又带了些什么?”

“我带了一些咸菜、萝卜干!你呢?”她柔声着,同时也望着我挎着的青布书包反问道,“你呢?”

“我带了点萝卜干!大米!”

那时,我们住校一日三餐吃菜都是自家带的。每天中午还得自家带大米自己蒸饭吃。我瞧着娇小的她,依然当仁不让地说“车让我骑”。

“可以!不过……”她望着我,像想起了什么不愉快似的,板着脸,故作生气地说,“再不准说我沾你的光!”

哦,原来她还在对我的那句玩笑话不能释怀,耿耿于心呢!我忍不住笑道:“你出车我出力,我们是相互沾光,怎么样?”

“这样说还差不多!”她终于还是露出了微笑。爱笑的女孩才可爱。只见她乖乖地将手中的自行车又交到了我的手上,继而取下车龙头上那只灰色的布包,提在手中。等我骑上了车,她便轻点脚尖,整个人便如一片石榴叶似的飘然落于车的后座上。

我们一起又行走在家乡的石子路上。不经意间,路边的杨树叶已老去,发出“沙啦沙啦”的喁喁声,像老人在呓语,时而像蝴蝶一般在飘零,落于我的肩上,粘在了我的头发上。我感觉到有一只纤纤玉手,在轻轻地帮我拿掉这些落叶,一片,又一片……

路边杨树上的麻雀在嬉笑,喜鹊在嬉笑,百灵鸟也在嬉笑……就连秋叶都在“沙啦啦”地嬉笑个不停。我感觉到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心率在加快。我对异性有了异样的感觉,有爱的胚芽在温暖中悄然萌发。

一路上,我们谈学习,谈未来,谈理想,也会谈一些彼此间或同学间的小事情。我们的交谈声,还有车轮声,树叶声,鸟雀声……一起汇集成一首欢快的难以忘怀的青春之歌——這是一首纯真的歌,无邪的歌,没有半点世俗名利与谄媚的歌,也是让我至今留恋的歌!

“丁零零……”,那些日子里,我乘她的顺风车,这铃声,脆生生的,悠长而缠绵,是最好听的青春之歌。

作者简介:

刘喜权,系连云港市作协会员,江苏省灌南县刘庄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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