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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辞》中的祭祀形式的研究

2019-10-21张健芳

牡丹 2019年24期
关键词:招魂神明香草

楚人“信鬼好祠”,祭祀活动不论对于“庙堂之高”还是“江湖之远”都有着重要意义。《楚辞》作为楚地文化特产,“书楚语,作楚声,记楚地,名楚物”自然有不少对祭祀活动的描述,本文将根据《楚辞》分析楚地的祭祀风俗,主要方面有祭祀内容、祭祀形式、现代传承。

楚人以巫觋扮神的形式祭神祀神,在他们的思维里,神人同欲同好,有普遍的生活要求,因而从人的需要来揣测神灵的需要,与希腊神话将神人化,赋予神人的情感欲望,有异曲同工之妙。翟兑之在《释巫》中指出:“人嗜饮食,故巫以牺牲奉神;人乐男女,故巫以容色媚神;人好声色,故巫以歌舞娱神;人富语言,故巫以辞令歆神。”他们以“巫”为媒介,通过供奉牺牲祭品、装扮鲜艳华丽、歌舞大胆奔放、颂词恭敬歆娱等方式,使神得到口腹心神各方面的满足,以求借此取悦、“娱神”从而得到神灵保护庇佑,实现所求心愿。因此,楚国宗教祭祀活动以“乐神”“娱己”为主要目的和特征。

一、牺牲奉神

古代生产力低下,人的生存首要条件便是获取食物,推己及神,神亦有口腹之欲。许慎《说文解字》曰“祭,祭祀也。从示,以手持肉”,可见祭祀首要条件便是供奉饮食。楚人祭祀“饮”多指酒,“食”多指谷物与肉类。在《楚辞》中,对于祭品的描述不可胜数,人们可以从此窥见楚人的饮食文化与祭祀热忱。

(一)酒

上古时期便有“祭必饮”的说法,楚人好酒,祭祀用酒更是讲究多变。《招魂》中有“华酌既陈,有琼浆些”中的白酒、“瑶浆蜜勺,实羽觞些”为红酒、“挫糟冻饮,酌清凉些”提及的是楚人已发明冰镇酒,《大招》中有“吴醴白蘖,和楚沥只”为米酒。而《九歌·东皇太一》和《九歌·东君》中有“莫桂酒兮椒浆”“援北斗兮酌桂浆”两句,说明楚人也有饮甜酒的习惯。由此可见,楚人饮酒的种类之多。

(二)谷物

民以食为天,谷物作为人类主要的果腹食物,在祭祀中具有重要意义。楚地自古土地肥沃,水源广布,有“鱼米之乡”之称,物种丰富、产量充足。除南方特有作物外,楚人历来与中原多有来往,故种有北方作物稷、粟、黍、豆、菽等。《招魂》曰:“稻粢穱麦,挐黄粱些。”这里就提到了稻谷、粟米、麦子、黄粱多种粮食,《大招》又云“五谷六初”,可见楚人祭祀五谷具备,粮食种类丰富且精致。

(三)肉食

楚国地处云梦泽,森林广布,水网密集,渔猎便利。在《楚辞·招魂》和《楚辞·大招》中,提到的肉食共有二十二种,不仅有人类驯养的牛、羊、猪、鸡、狗等,还有十二种野味菜肴,包括鸿、鹊、鹃、鳖、豺等。品类丰富,描写详细,如“内鸧鸽鹄,味豺羹只”“鲜蠵甘鸡,和楚酪只”“醢豚苦狗,脍苴蒪只”“炙鸹烝凫,煔鹑敶只”“煎鰿膗雀,遽爽存只”。楚人祭祀的肉食以野味为主,是因为野味来之不易,往往是人们以性命相拼所得,极其珍贵,被视为珍宝。而将这些珍贵野味作为牺牲祭品来祭奠神灵,最能表现楚人祭祀的虔诚,以及对获得神灵欢心的热切期盼。除野味之外,人们还能看出,鱼类等水产品也是楚人主要的祭祀食物。因为楚国地处长江流域,河网湖泊交织,淡水鱼鲜资源丰富。在祭祀神灵时,讲究选用本地的物产,因此楚国祭祀献鱼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祭品除了种类丰富,还精美非常。例如,“蕙肴蒸兮兰藉”讲的是在佳肴上加入兰花同蒸,使菜品不仅味美还香气馥郁。楚人相信精心的准备能换来神明味觉上的欢愉,达到“娱神”的目的。

二、容色媚神

除了供奉精美祭品,楚人还通过装扮自己、装扮祭坛使神“悦目”。“灵偃蹇兮姣服”,女巫是沟通世俗世界与神明世界的渠道,也是降神的载体。在祭祀前,女巫都要沐浴更衣,斋戒几日,佩戴香花香草“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洗去身上污秽,使香草的神圣感转到自己身上。楚人还相信神明通过香味识别祭品,香气袭人的香草能够招徕神明,更方便人与神明沟通,为神明附身做准备。

楚人认为香草的香气使人愉悦兴奋,故认为香气也能使神兴奋,便以香草作为娱神的手段。《九歌》中的祭祀场面总是随处可见香草的踪迹,弥漫着香草的气息。为迎接神灵的到来,屈原精心营造了一个个香气四溢的环境。例如,《湘夫人》“筑室兮水中,葺之兮荷盖……建芳馨兮庑门”,从庭外到门廊、屋顶、室内都用香草装饰,去除邪祟净化环境,从而“九嶷缤兮并迎,灵之来兮如云”。屈原更是将香草视作优良品行、高洁人格的象征,故常将“香草美人”作为抒写对象。《离骚》中有“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朝搴阰之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湘君》中有“薜荔柏兮蕙绸,荪桡兮兰旌”,《九歌·禮魂》中有“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终古”。《礼魂》是《九歌》的最后一篇,被视为送神曲,这里提到香草表达了对神明的歌颂和祝愿。

三、歌舞娱神

俗话说,巫舞不分。王国维在《宋元戏曲考》中提出,“古代之巫,实以歌舞为职,以乐神人者也”。楚人重巫好歌舞,《楚辞》中《九歌》对祭祀乐舞有详细描述。部分学者将其定义为祭祀诗,相传它源于楚地流传的民间祭歌,经屈原“更定其词,去其太甚”加工而成,共有十一篇,除《国殇》为祭人魂外,每篇祭一神,如《云中君》云神、《少司命》生产子嗣之神、《山鬼》山神等。《礼魂》一篇例外,是礼成时的送神曲。这11篇为一个完整的祭祀体系,神由巫觋带着面具角色扮演,他们穿着华服、佩戴香气馥郁的兰草,手持琼枝在鼓乐声中踩着节拍起舞祷告:“緪瑟兮交鼓,萧钟兮瑶簴;鸣篪兮吹竽,思灵保兮贤姱;翾飞兮翠曾,展诗兮会舞;应律兮合节,灵之来兮敝日。”整个祭祀场面一片歌舞欢腾。楚人相信神灵与人一样,对精神文化精神愉悦有追求,所以巫觋们用悦耳动听的音乐与奔放热情的舞姿给予神灵极大的视听享受。

在祭祀中,还有一个重要环节便是降神。楚人相信通过巫舞与巫术能够使神灵附体,女巫往往在降神阶段会失去自主意识,进入狂乱状态,不受控制地抽搐舞动,念念有词,甚至释放巫法。此时,女巫已被神灵附体,她的指示便是神示,神灵通过她观览人间,得知百姓愿望。降神活动是百姓最期待的,他们期望借此达到与神交流、祈福散福的目的。

四、情爱歆神

人乐男女,重声色,楚人也在祭祀活动中加入情爱成分娱乐诱惑神灵。梅琼林认为,“巫歌原型结构中潜存着的浓厚的性恋关系的内容,储存着生动的巫风性人神恋的原始模式”。在《九歌》这场祭祀乐舞中,其以歌舞音乐为外在表现形式,而以人神恋爱、神神恋爱为主要内容。

聞一多更是将《九歌》中《大司命》《少司命》《河伯》《山鬼》等八篇两两配对,视为恋歌。其中,“二湘”两篇情感最为突出,《湘君》是女巫以湘夫人的口吻唱出等待湘君而不至“横流涕兮潺湲,隐思君兮陫侧”,为此感到悲伤的故事。《湘夫人》则是男觋以湘君的立场对湘夫人畅诉幽情。除“二湘”外,《河伯》全诗也是难逃一个“情”字,“与女游兮九河,冲风起兮水扬波”“送美人兮南浦,波滔滔兮来迎”。与之相配的《山鬼》亦是“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洋溢着浓浓的情爱氛围。

古代的祭祀有多种规格形式,与此对应的有不同目的、用途,如祭祖、敬山水风雨等自然神、祈福、婚丧嫁娶等。而现代,除了古时楚地遗存的少数民族依然保留祭祀的多数内涵。学者吴玉春指出,“近代苗族的‘构相仙巫师每祭鬼送神时,头戴草竹帽,肩挎黑白纱线,一手持茅草,一手持长刀。击鼓敲竹,边念边唱。手之舞之,足之蹈之,酷似王逸所说的楚国南郧之风”。

目前,汉族对《楚辞》中的祭祀风俗传承有限,多保存于丧葬风俗中。在湖南等地,人去世后丧家会请民间艺人唱丧歌,俗称“唱夜歌子”,歌词大多歌颂死者美德、描述当地山川风物等,常常通宵达旦,以示热闹,与楚人歌舞娱神有异曲同工之妙。另外,还会请人做道场,供奉诸位天神以及目连尊者等地神的排位,或杀猪宰牛祭祀,为逝者洗脱冤孽,超度亡灵,与楚人牺牲祭神别无二致。

今人对古时楚人祭祀风俗的传承还体现在“招魂”一事上,古时人初死,生人要上屋顶面向各方为死者招魂,称为“复”。期待死者魂归而醒,复而不醒,再办理丧事。《楚辞》录有《招魂》篇,其中有“工祝招君”“魂兮归来,反故居些”等语,可知当时人们普遍相信魂是可以“归”的。现代人虽不相信招魂能使人复活,但在祭祀活动中,往往会请做法先生召回亡魂,希望让其接受后人对其的供奉,并观看整个祭祀过程了解后人对其的尊敬和不舍。

《楚辞》作为南方文化的瑰宝,它不仅思想深邃、想象奇特、情感丰富、文采斐然,独创浪漫“楚辞体”,成为后世创作的楷模,同时也蕴含着丰厚的历史传说、风俗习尚,是后人研究楚文化的鲜活教材。文学源于生活,是现实生活的客观反映,《楚辞》从衣食住行、婚丧嫁娶各个方面记录着当时人们的生活,让人们看到了一个从社会文化到音乐舞蹈各方面都晕染着楚地特有的祭祀文化特色的楚国,这种浪漫神秘的文化特色让楚文化得以与朴实中庸的中原文化在历史的长河中交相辉映,对后世影响深远。

(长江大学文学院)

作者简介:张健芳(1998-),女,湖南长沙人,本科,研究方向:古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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