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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思政课做成育人的大事业

2019-10-16冀晓萍

人民教育 2019年9期
关键词:思政老师教师

冀晓萍

陈明青:特级教师,华东师范大学第一附属中学高中思政课教师。她注重根据不同学生的认知特点和规律开展教学,坚持推行“各学段纵向衔接、各学科横向融通”的大中小德育课程一体化理念,教学中打通学科和生活、课内和课外。她活跃在“上海市德育实训基地”“上海市名师基地”等平台,不仅自身快速成长为一名特级教师,还作为市区级基地主持人培养了20多名市级政治教学骨干。出版专著《思想政治学科认知结构及教学构建研究》,在全国重点期刊发表论文多篇,研究成果获得华东师范大学普教所论文评比一等奖等。

4月,我在华东师大一附中的校园里见到了陈明青。眼前这位有着21年教龄的女教师,朴素大方,眼神纯净。3月18日,她作为全国高中思政课教师代表在习近平总书记主持的学校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师座谈会上做主题发言。

她告诉我,回到上海后,她想做的第一件事是回教室跟学生聊一聊北京之行的所看所感,她要告诉学生:“我感受到了一个大国领导人应有的气度,我们国家很有希望!”

陈明青的思政课总是具有这种代入感,学生会觉得它与自己的真实世界有关。

能影响人比我到外企更有价值

小时候,陈明青常常到家附近的曲阳图书馆写作业,写完作业就去翻报纸。陈明青很喜欢看《参考消息》上那些“豆腐干”文章,但是,围绕同一事件有那么多不同的观点,如何判断哪个正确,哪个错误?她当时想:如果有人能告诉自己就好了。

高考填报志愿时,陈明青有点迷茫。她报了父母想让她读的外语系,也把政教系填进了志愿表。那时候,思政课教师在中小学地位低,亲友老师都劝她不要报。但她觉得:“如果政治老师能够告诉学生世界的发展方向,也许学生在未来的选择上就不会像自己这么迷茫了。”不料,她真的被上海师范大学政法系政教专业录取了。

大学里,她身边的同学多数是被调剂过来的,很多人并不打算毕业后真的去当思政课老师。但是,陈明青想“做一个思政课老师,引导学生的未来走向”,因而,她在政法系安心地读了起来,她不仅学思想政治理论课,还认认真真上美学课、心理学等非政治学科。她觉得,这是自己比较受学生欢迎的一个重要原因。

1998年,陈明青毕业了。很多同学把去外企当作最好选择,陈明青高高兴兴去华东师大一附中当了一名思政课教师。她对自己的选择很坚定:“能影响人比我到外企工资高一点更有价值。”

当时,政治老师都被臉谱化为“只读教材的思政老太太”。她还记得,那时有人给她介绍男朋友,特意在见面前嘱咐:就说你是高中老师,不要说是思政课老师。

结合自己的成长经历,陈明青说:“不管别人认为你重要也好,不重要也好,只要你做出来了,让大家看到这门课对学生的成长有用,学校、社会、家长就会认可你、支持你做事情。”

初心驱使下,超越私利的选择让陈明青的视野无比广阔。

在同一问办公室共事八九年的思政课教师徐嘉文对记者说:“在大家只看到这节课、这个知识点的时候,陈老师看到的是整个知识体系,看到的是政治课在整个育人体系中的地位。”

陈明青的思政课也是包罗万象,在她看来,“思政课之外,一切皆是载体”。

为了与其他学科更好地融合,她爱跨学科听课:“思政课要打开,与各门学科融合,就得去了解其他的课堂上,学生在接受什么。”

了解之后,她就会协调其他学科老师“打配合”。比如,在历史课讲“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是历史和人民的选择”之前,她去跟历史老师沟通:你重点讲历史故事,我提纲挈领拉观点,这么讲我们党是一个怎么样的党,讲历史是怎么发展的,多有利啊!

在讲“就业原则”时,书上写:就业要遵守一些原则,如社会需求与个人爱好要结合。这没错,但是只这么说给学生听就太空了。

陈明青提出:“社会的需求是什么?老师也未必说得清楚。学生真的认识自己吗?特长和爱好其实是两码事。学生知道自己理想中的科学家、公务员都在干什么吗?不知道。”如果不解决这些问题,思政课就会流于大道理。

为此,她利用学校的霍兰德性格测试、多元智能测试,引导学生的自我认知;开生涯教育课程,让社会各界专业人士解说“需求”,让高校教师来介绍“专业”;将一些模糊问题的答案融入社会实践活动中,让学生在观察和体验中自己得出结论。

不少学生毕业后回来看她时抱怨:“高中讲过的政治课内容在大学又讲了一遍,一模一样的。”陈明青开始去翻看大学的思政课教材,见到高校教师就说:“大中小学德育一体化要讲究螺旋上升,大学也应该看看中小学讲了些什么。”

“因为学生不是一张白纸,教育要先把学生已有的认知结构调出来,把新的糅合进去,这样的认知才是系统化的,这样的教育才不是自说自话。”陈明青觉得,“融合”应该成为育人的基本样态。

专业发展没有天花板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21年,在经历了挫折、困惑、倦怠之后依然初已不改,陈明青笑言:“我的耐力是被两位重要人物逼出来的。”

第一个重要人物是上海市第一位思政特级教师蔡立维,陈明青说:“他给了我整个教材背后的逻辑体系,让我变深刻、变全面。”第二个重要人物是特级教师周增为,她让陈明青‘看到了丰富多彩的学生”。

21年前的那个夏天,陈明青还没从松散的大学生活里转变过来,有些懒洋洋的。7月底,蔡立维敲开了陈明青的家门,递给她一摞专业书说:“你现在可以备课了。”

“我当时觉得太奇怪了:9月上班,现在就要我备课!”虽然不理解,但这是师傅要求做的,陈明青还是开始了备课。当时的“备课”就是看蔡老师拿来的那一摞相关专业书。读着读着,陈明青就发觉:“自己欠缺的还是蛮多的”。

今天,再回头看,陈明青感激不尽:“他拿那么多专业书过来,就是告诉我,厚积才能薄发。”

入职了,陈明青要做一个班的班主任、教高一7个班的思政课。蔡老师提出,一周要听她两个教案。通常是,听完一个教案,评两三节课:你这个错了,那个重来,这课怎么备、怎么上……

在手把手的指导下,陈明青的专业发展上了快车道。入职第一年,她就在上海市虹口区说课比赛中获了一等奖:“这个一等奖要归功于我背后蔡老师的学理支撑。”

这位可敬可爱的老教师,—直跟了陈明青三年。3年间,陈明青一节不落地听了他的每一节课:“老教师的涵养、素养,对我的影响太大了。”

人说,三年站稳讲台。陈明青就靠着老教师听她的课、她听老教师的课,迅速站稳了讲台。

1999年,上海市精选三位思政课教师开市级公开课。因在区级公开课中获一等奖,陈明青获得了这次展示机会。她觉得自己上得很不错:这个知识点背后的体系是什么,它的来龙去脉是什么,放到今天为什么还要讲,都讲得很清楚。

但是,另一位开课老师周增为给陈明青展示了完全不同的一节课。传统思政课是从教师出发的,教师先从知识层面揣测学生在理解上存在哪些问题,再预设具有思辨性的问题引导。而周增为的线路恰恰相反:“她是从学生角度出发的,先去了解学生需求,再形成这节课的框架。”陈明青惊讶不已:课还可以这样上?!

回去后,陈明青就迫不及待地用到了课堂上,课前她先去调查学生的问题,发觉学生反馈的问题多元而复杂,与自己的预设完全不同。这下,难度来了:“一边是教材逻辑体系,一边是最最草根的学生看到的最最现实的问题,如何结合?”

带着这个问题,陈明青尝试了很久:“某节课感觉好一点,因为学生提的问题与教材逻辑体系比较贴合,这堂课就既能回答学生问题又能把知识落实。但两者完全不同时,找不到一个效果可控的办法。”

找来找去,陈明青找不到方向在哪里。那时候,陈明青已经获得了一大堆奖:上海市公开课一等奖、虹口区公开课一等奖、上海市论文奖……凭着这些奖项,她可以比别人早一年评上高级职称,她开始安于带好高三成绩,有些倦怠了。

改变是从外部的撬动开始的。

2006年,上海市思政课研究实训基地建立,陈明青成为基地学员,而基地的主持人是周增为。“那一年,我们都拿了一等獎,我停下来了,但她一直在向前走。”这让陈明青当时有了一点触动。

周增为很清楚大家的心理状态,一进基地就切中肯綮地说了一番话:“你们个个都有一堆奖、一堆论文,有的高级也评上了,还来干什么?为了锦上添花吗?不是的!你们要去颠覆自己。”

怎么颠覆?

当时,陈明青已经好几年没开公开课了到基地之后,已是上海市浦东教育发展研究院副院长的周增为不但自己开课,还要求所有学员必须开课。上完课,还要互相评课,不说优点,只说缺点。这让陈明青非常纠结:说的都是教育教学理论,上课的时候根本落实不了,怎么办?

不止于此。陈明青拿着花了好几天才写完的稿子,赶一个多小时路程去让周增为看,结果被大批一顿:“回去重写,你的逻辑在哪里?”改完再跑过去,再次被骂:“还是思路没有理清楚,回去再想”,回去还是没有内化,再理一遍,还是错的。就这样,一趟一趟……

就在撕扯和碰撞中,陈明青发觉自己上课的既定模式不见了。而系列化的专家讲课、对话,给她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陈明青平时会看杂志,但是,“A这样说,B这样说,c又这样说,哪个才是权威的?”许多文章看过没理解就迅速抛弃了。基地开发的专家系列化对话,让她得以系统、深入地了解专家的教育教学思想。回过头来,再抽取这个专家的一篇文章看,才看懂了。

这段经历让陈明青看到:原来专业发展没有天花板,还可以再往上走!

长时间、有意识引导学生如何看问题

陈明青每做完一个项目,就会把它变成自己的东西,持续去研究。

两位特级教师引路,陈明青看到了整个教材的逻辑体系和学生的认知结构。接下来,她向长期以来“折磨”她的关键问题攻关:“如何打通这两头,创造既有学理深度又能贴合学生的课?”

在建平中学看周增为上课,陈明青和所有听课人一样吃惊:那么难的问题学生都能接得住!她理所当然地归因为:建平中学的学生好!

但是,在与周增为的深入接触中,陈明青琢磨过来:不是那么回事。“学生这节课能不能接得住,不是这一节课决定的,取决于在此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有没有有意识地去培养这种思维方式。”从此,陈明青从高一开始有意识地训练学生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思维。

“思政课注重让学生背诵,却没有告诉学生这些记诵点为什么重要,更疏于引导学生如何去看待问题。”陈明青觉得,培养思维方式的方法就隐藏在这里。

超出教材思路,是陈明青经常做的事情。在高一讲市场经济时,陈明青向学生提出了一个问题:“今天中国的市场经济体制是与生俱来的吗?”现在的高中学生生长在市场经济体制的背景之下,从未对这个问题产生过疑问。

她带着学生梳理了各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关于市场经济的论述,让学生去发现:我国是从计划经济体制到有点计划、有点市场,计划为主市场为辅,慢慢走到市场经济为主的。

“政策一直在变,不变的是什么?”陈明青点题:“是中国共产党—直在探索把经济搞好,把人民的生活水平提高,这件事从来没有变过。”

“不但政治认同产生了而且学生在后来分析问题时常常有意识地去思考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陈明青说。

在高二讲我国的人民代表大会制度时,陈明青课前调研学生印象中的人大制度,学生说什么的都有。陈明青一问才知道,“这都是从网上看来的”。

陈明青没有去说教,向学生抛出了第一个问题:“一届全国人大代表约3000个名额,中国那么大,你们来设计一个平等、民主的方案。”

有学生说:按人口比例吧。马上就有学生反驳:那不行,人家少数民族和人口稀少的区域就没有代表了匕海人口多不就人大代表无数了吗?

有学生建议:政府官员比例应该降低,提高农民工代表比例。马上又有學生出来反对:不行吧,老师?他们能反映问题,但是政治素养不高,很多重大问题他们也不一定搞得懂吧?政府机关是做决策的,政策素养比较高,让他们当代表还是有好处的。

学生考虑的因素越来越多,他们最终自己得出结论:我国今天的人大制度是由我们的国情决定的。

接着,向学生抛出第二个问题:“咱们学校就有人大代表,你们去采访他们,看看他们作为代表都在干什么。”

学生真的去了,人大代表把自己接受了哪些培训、做了哪些调研、提了哪些议案告诉了学生。遇到别的人大代表到学校调研,学生还会主动出击,跟人大代表交流想法。有很多信息都是媒体上没有的,学生知道了人大代表在反映民意、政策演变中的重要作用。

一次,陈明青在班里的“时政讲坛”上问学生:“习近平总书记交给上海三项新的重大任务,第一项就是增设上海自贸试验区新片区,你们有什么想法?”

学生提出:“如果我们北外滩地区成为自贸区新片区,那我们区的经济发展就不一样了。”陈明青鼓励他们:“你们可以去调查研究—下,看有没有可能。”

学生们就去调查自贸区需要什么样的条件,北外滩地区有哪些优劣势,还去咨询学校的人大代表,他鼓励学生:“你们这个想法倒蛮好的,如果有相应数据支撑的话,我可以帮你们去提提哦。”

调研的意义在于,让学生真正去了解自己所在的虹口区,这就是主人翁精神。

在陈明青的课堂上,所有的问题都能迁移到生活中,解题也不例外。论述题的解答是有固定格式的,学生将之视为“八股”。陈明青对学生说:“论述一个问题就是你观点的表达,格式是用来证明观点的方法经验,这是日常生活必需的技能。”因而,学生容易接受。

“学好政治课是在教人正确地看问题、看世界,不论是顶级人才还是菜市场大妈,只要你懂得这种思维方式,最终都能达到较高认知。”陈明青坦言。

把自己发展的心得体会传递给那些还在门外的老师

2013年,陈明青加入了上海市“双名工程”。巧的是,导师又是周增为。

对于这种“巧合”,陈明青很感慨:“你会觉得周老师一直在超越,她从德育基地带到名师工程,我的成长路正好是—直做她的学员。”

“双名工程”汇集的是全上海的名师名校长,平台更高,时间也更长,学习更系统了。5年间,陈明青几乎跑遍了_上海所有的学校。

“我不是天生就有想法的,跑着跑着,听了数不清的报告,接触了许多老师,看了许多区、县、学校的教育特色。”陈明青总结说,这种积淀“太重要了”。

2017年,结业之后,基地进入下一轮,陈明青不肯离开。她开玩笑说:“我是基地的留级生。”但她心里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如果仅仅做书房里的老师,上上课,是要落后的。她不能停下来,她要到各地去跑,去看,去听。

2017年,陈明青评上了特级教师。这次她没有被过去的成绩所累,而是义无反顾地冲在教育创新的第一线。

有些专家是看着她成长的,给她提意见毫不讳言:明青啊,这个地方要挖深一点,这个东西再调一调吧。很多专家反映,她的课“经得起说”。她说:“不是因为我做了特级,我的课就是天底下第一,我有可能在很多地方的处理上存在问题,专家说我,对我和别人都是很好的启发。”

同一年,陈明青要到农村薄弱学校支教带高三。很多人劝她不要去,抛给她一连串的“不可思议”:“你疯了农村的孩子你会教吗?这不是去砸你特级教师的牌子吗?”“教高三干什么?你去那里指导,不要带”……

陈明青自己想去:“我不怕砸牌子,我不是为了这个牌子才做教育的。”而且,她有信心摸索出一套对农村薄弱学校适用的育人方法:“教育是针对学生的,你的学生不同,你的教育就是不一样的。我这个教案在华东师大一附中是这样教的,同样一个主题,我拿到支教的学校,就会去适应那里的学生。”

在这所薄弱学校,以前最好的思政成绩是c,陈明青带了一年,高考思政成绩整体大幅度提高,还有了A档、B档。

“不是说他们以前的老师不好,而是薄弱学校的老师常常有一种思维定式,认为‘我们是最薄弱的学校,我们的学生就是差,不可能好的。”陈明青用实际行动证明:“只要教师愿意去研究学生,愿意去改进教育教学方式,学生就会有长进。”

2019年,陈明青成为上海市第四期双名工程“攻关计划”(中学思想政治)的主持人。她想通过这个平台,“把自己专业成长过程中的体会都传递给那些还在门外的老师”。

在基地,她教学员做调查问卷,把自己抓到的学生问题与学员分享,引导学员去发现、研究学生。为了丰富培训资源,陈明青与自己导师所有的基地合起来办活动,让学员也遇到那些曾经激励自己成长的“关键人”。

对一周一次的“跑校”,学员有畏难情绪:老师,能不能只安排半天活动啊?一个月一次可以吗?“不答应”,陈明青经历过这样的心理,但她知道“这个过程不能省”。而且,“跑出去”可以扩大影响面,更多地影响普通老师。

一晃,21年。陈明青庆幸,自己一直在“育人”这条路上。有学生大学毕业后做了公务员,专门来拜访她说:“‘对人民负责,我从您这里听到的是最生动的!”

说起陈明青的努力,同事说她“蛮变态的”:假期包括过年不去旅游,在家里做课题、写文章、写书;每天回到家孩子做作业,她坐对面学习或写稿子;别人拿到任务不得不做,她是高高兴兴去做……在专业上,她比别人多花了很多时间。

她说,“我愿意牺牲很多东西,奔向这个目标。当你的目标比较大的时候,你就不会在乎别人怎么看你,不会在乎多花了一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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