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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刘震云《一句顶一万句》的“寻找”主题

2019-10-16陈素萍王辉

北方文学 2019年26期
关键词:一句顶一万句寻找刘震云

陈素萍 王辉

摘要:“寻找”是古今中外永恒的文学主题之一,刘震云小说《一句顶一万句》展现的也是一些“寻找”的故事。《一句顶一万句》中的人们的“寻找”方式多种多样,有的是喋喋不休的诉说,有的是绞尽脑汁的思索,还有的是坚持不懈的行走。“寻找”主题的深层内涵是为了排遣无处不在的孤独和探索生命存在的意义。另外,作者书写“寻找”主题不仅与作者自身的经历有关,更离不开时代环境的影响。

关键词:刘震云;《一句顶一万句》;“寻找”主题

“寻找”一直以来就是人类文艺创作中的重要母题,刘震云也在《一句顶一万句》中多次涉及“寻找”。杨百顺和牛爱国这对没有血缘关系也未曾碰过面的祖孙,在各自存在的时间里都特别想找一个能说得着的人,为此他们四处奔波。这种看似简单的寻找,实则是人极度孤独的体现,更是他们对生命存在的意义的找寻。

一、“寻找”的表现

杨百顺为了寻找,走出生他养他的“延津”。牛爱国为了寻找,走向既陌生又熟悉的“延津”。祖孙二人,“一出一回”,只为寻找。作品中的人物大多数也都在寻找,他们有的喋喋不休,有的绞尽脑汁,有的则坚持行走。

(一)喋喋不休的诉说

“我们总是不断以某种方式说话。我们说话,因为说话是我们的天性,说话首先并非源出于某种特殊的欲望。”[1]由此可见,人的生存离不开说话,人通过说话,可以将自己内心情感外显。人物喋喋不休的诉说,是因为他们想要一吐而快。然而他们说得再多,却依旧没能找到一个真正理解自己的人。杨百顺一路走来一路诉说,为的就是能找个人说句心里话。他因为与老贺说的知心话被传到了师傅耳中,把师傅给得罪了,不得不另谋去处。小韩县长也因为喋喋不休断送了自己的政治前程。这些人喋喋不休,是因为他们企图通过很多句话来阐明自己内心深处所要说的某句话。即使说得再多,他们依旧没能找到那个能说得着的人。他们依然面临着一种困境——有话却无处说,想说却无人听。

(二)绞尽脑汁的思索

作品中的人物一直都在思索着,哪怕一切都是徒劳。杨百顺从他走投无路跟着老曾学杀猪开始就没“安分”过,每天都在心里盘算着改换门庭的事。他一直绞尽脑汁地思索怎样摆脱命运的束缚,哪怕最后的结果不尽人意,也不轻易放弃。当吴香香跟老高私奔,杨百顺认为老高肯定说过一句打动吴香香的话,为此他絞尽脑汁思索了一辈子,但最后依然没有找到答案。另外,牛爱国自从知道庞丽娜与小蒋的事之后,总是绞尽脑汁地思索怎样将话好听的一面说给妻子听、怎样将鱼做得符合妻子的口味,但依旧没能感动妻子。除了主角以外,其他人物也都在思索。不善传教的老詹用大半辈子来思索怎样在延津发展信徒,即使收获甚微,但他未曾后悔。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人物,也在为了自己心中的执念而努力思索着、寻找着,哪怕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三)坚持不懈的行走

书中“行走”一词出现频率极高,人物无论到何种境地,都没有放弃过“行走”。他们跋山涉水,只为寻找。婚前杨百顺为了彻底摆脱老杨,他离开家到处寻找生存的门路,一天下来要走好几十公里。婚后为了生计四处奔波、不断行走,以至于吴香香跟老高好了很久,他还蒙在鼓里。多年以后,牛爱国为跟杜青海说句知心话,从河北走到了河南,前后走了两天两夜。除了主角以外,其他人物也在坚持不懈地行走,老汪在范家教书时就有“默行”的习惯。在失去爱女灯盏之后,更是从每半个月一次的固定“默行”转变为一场没有时间限制的长期的主动西行。书中的这种行走是人物自身主动发出的,因此他们能够坚持不懈地走下去。作品中的人物,一个个微不足道,可是他们却用最有力的脚步去向人们证明行走的力量。

二、“寻找”主题的深层内涵

“寻找”,动词。现代汉语词典里“找”的定义是“为了要见到或得到所需求的人或事物而努力。”[2]由此“寻找”一词在文学创作中是指创作主体将自己因“所思”或“所缺”而发出的“所愿”在作品中的追寻。因此,作品中“寻找”主题的深层内涵可以概括为两个方面:一是排遣无处不在的孤独,二是探索生命存在的意义。

(一)排遣无处不在的孤独

“孤独是人类社会一个特别重要的母题,这个母题会涉及所有人。所有的个体生命在这个世界上都是孤独的。”[3]人作为一个社会群体中的一员,不应该孤独,但是这个本不应该孤独的个体却倍感孤独,而且这份孤独刚好来自于这个社会,来自于在这个社会上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书中的人物试图通过喋喋不休的诉说、绞尽脑汁的思索以及坚持不懈的行走来寻找排遗孤独的方法,然而这种孤独与生俱来,很难排遣,因此他们的寻找大多是徒劳的。“说千年孤独,是因为刘震云书里的孤独感,一百年前有,一千年前也有,因为那是农耕文化造成的。我在书里面看到在中国,人和人之间对话的艰难、痛苦、疲惫,我在看稿的时候,心里一遍一遍流泪,一遍一遍感到疲惫,人找个知心朋友怎么这么难?”[4]作为最广大的从事体力劳动的人们,他们的精神是孤独的,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漫无目的的寻找。这些乡村传统手工业者都是些社会底层的普通大众,他们的孤独是来自于聒噪不安的社会环境下人与人关系的疏离。牛爱国与杨百顺所处时代不同,但是他们都很孤独。不同的时期,同样的孤独。人想要找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地方,显得异常艰难。这不仅是一个时代的悲哀,更是一个国家的悲哀、民族的悲哀。

(二)探索生命存在的意义

生命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这是一个需要人们不断去探索的问题。《一句顶一万句》中的寻找状态和方式多种多样,但最终的归结点却是相同的——探索生命存在的意义。刘震云并没有直接点明生命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而是通过书中人物的寻找来延伸到这一问题。

杨百顺只跟巧玲说得着,但他并没有因为巧玲的走失而结束自己的人生。巧玲也没有因为走丢而结束自己的生命,而是以“曹青娥”的身份继续活着。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轨道上继续生活,并不是离开谁就不活了。与此同时,杨百顺也在寻找妻子的过程中发现:错的并非吴香香和老高,而是自己,因为他和妻子说不着。因此在车站里杨百顺虽然找到了吴香香,但是他选择远远地离开。杨百顺在找妻子的同时,也找寻到了生命存在的意义——活着不是为了他人,而是为了自己。他由起初的极不情愿到慢慢释怀,他的精神得到升华,不再是简单的为寻求一种生存方式而被迫奔波,而是一种精神层面的积极探索。牛爱国也是如此,当宋解放问他还找不找时,他的回答是“得找”。当然,此刻牛爱国寻找的不再是庞丽娜这个具体存在的人,而是去找寻生命存在的意义。

三、作者书写“寻找”主题的原因

人类任何生产都是主客体相统一的活动,文学创造作为一种生产,也是主客体相统一的活动。文学创造的主体是作家,客体是特殊的社会生活,因此文学创造离不开作者的自身经历,更离不开作者所身处的时代环境。

(一)作者的自身经历

遇见的人,遇到的事,都会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每个人。对于作家而言,则会影响作品。书中的人物总是在“寻找”,这与作者自身经历有关。刘震云在八岁以前跟着姥姥生活,这种父母“缺位”所产生的孤独感在作者的心中打下深深烙印,使得“寻找”主题十分清晰,书中的人物一个个孤独无比,因此他们为了找个“说得着”的人可以不顾一切。另外,刘震云的姥姥曾给他讲过这样一个故事:有个叔叔一辈子没娶老婆,唯一的朋友是头牛,有一天这头牛死了,这个叔叔几天都没说话,最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家再也没有回来。没想到,人会孤独到这种地步——和牲畜做朋友,正是这个真实的故事震惊到了刘震云,使得作者有了“寻找”主题的最初雏形。还有大舅在他十三岁时跟他讲过的“不够聪明也不够傻的人以后只能娶个小寡妇”触动到了他。为了摆脱这种命运,十四岁的刘震云孤身一人跑到甘肅参了军,就这样与熟悉的土地渐行渐远,个体失去了承载感情的载体,于是转向寻找不可触及的记忆。因此,作品中各色人物以自己的方式在寻找着。

(二)变迁的时代环境

《一句顶一万句》写的就是正在经历现代性转变的乡村。乡村正在经历城镇化的洗礼,原生态的东西离我们越来越远,失掉了它原本的面貌。《一句顶一万句》以“延津”为地理依托,向我们展示着近百年中国乡镇的变迁。在这个变迁中,乡村正面临着传统与现代的较量。夫妻之间同床却异梦、亲人之间各怀心思、朋友之间说掰就掰,爱情、亲情、友情,这些曾经被我们视为珍宝的东西开始受到质疑。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改变,个体显得异常孤独,个人的自我价值得不到认可,生命存在的意义显得苍白无力。另外,很多从农村走出来的人因为无法快速适应这种变迁,失掉了精神的依托,对于生命存在的意义感到无比迷惘。“是谁?从哪来?到哪去?”这是所有失掉精神依托的精神流浪儿们的共同困惑。在这样一个浮躁不安、充满变数的时代里,人们需要重新寻找生命存在于世间的意义来支撑着自己努力活下去,使得自己活得像个人,使自己能在这个快速变迁的时代中找到生活的信仰。

四、结论

“寻找”一词贯穿《一句顶一万句》的始终,书中人物“寻找”的方式虽然不尽相同,但是“寻找”背后的真正原因却是相似的。作品通过“寻找”主题向我们揭示了现代人的孤独和现代人对生命存在意义的探索。“寻找”不仅是一个主题,更是一种文学创作的精神动力,它让刘震云的写作充满着朝气与力量。

参考文献:

[1][德]海德格尔.在通向语言的途中[M]孙周兴译.商务印刷馆,2004:1

[2]吕叔湘现代汉语词典[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1552、1721

[3]刘震云.刘震云:故乡,绕不开的母题[J].检察风云,2018(18):4-5

[4]刘震云,陈平原,孟繁华,李敬泽,安波舜,陈晓明.从《手机》到《一句顶一万句》[J].名作欣赏,2011(13):9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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