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只为写诗而写诗（外一首）

红果缀满山岗

我站在山脚瞭望

一串相思腾云驾雾

款款飞过山的那头

你看我的脸上

并无不胜凉风的娇羞

水草牵牵连连

小鱼儿躲闪其中

一捧清凉指间流过

照见鱼儿和水的爱情

你看它们拥吻

全无惊艳四季的热烈

我用脚尖儿写诗

大地一串串儿平仄

细雨飘洒黄昏的痴缠

今夜灯火佳人成双成对

这样看着写着

篇篇情诗无关真的风月

六月锦绣未央

我为写诗而写诗

所有情深，非爱非恋

只为不负这烟火人间

珠玑粒粒滚落

云心水心释尽了襟怀

六月心事

六月，春托付给夏的繁茂

漫山遍野。花儿随处是

阳光是挂在人们嘴角的笑意，透着喜欢

我的孩子，洁白的裙裾在舞蹈

我却不小心，被一叶草尖儿扎疼了眼

孩子，我的孩子

六月，黑托付给白的柔弱

怯眉怯眼。一见倾流年

相逢像隔世之缘静静地开着，泛着羞涩

我的知己，洁白的碎念正复原

我却不小心，被一些往事补上了妆

疼啊，我的疼痛

六月，窗外那些刺眼的白

热天热地。帘外无秋色

末季它淡定从容来得太迟啊，背着因果

我的四季，千年的穿越

我却不小心，打翻了热爱着的小画板

四季，我的四季

七月恋曲（外一首）

七月，总有一亩花田

种遍紫色。我们穿过花田

衣袖藏满了甜蜜的忧伤

世间每一场遇见都是天意

我们不敢说上一句话

花语已压低了枝梢

七月，总有一场离散

告别青春。我们挥霍着流年

空气凝结成怀念的箫声

世间每一场离散都是辜负

我们未曾做一句解释

心事她压低了头颅

七月，总有一回眸

存放故事。我们温一盏清茶

杯中难觅往日的欢颜

世间每一度佳节都是纪念

我们都已开辟一片绿地

天上人间儿女成群

七月清欢

铁犁划过土地

我把一些疼痛植入三月

骤雨拍打香蕊

我把场场灾难葬于六月

许多叫作秋啊冬啊的年华

簌簌地落满八月或者十二月

我躲在七月里偷闲

摇曳起一个人的落寞与清欢

吹一茎苇絮迷乱江湖

媚一池雾霭独舞洲汀

忘却三月与六月，我疗伤

在隔世的水之中央。岸上

烟火自有烟火的繁华

红绿自有红绿的笙歌

又是一年一度见

七夕雨炫耀着神凡相会的情深

轮回

午后的阳光细细碎碎地洒在窗前的篱笆菊影，均匀得那般宁静、安详，有飞鸟划過远山，竹舟一点清江，草木谈情说爱，鱼蛙对饮甘泉，我便是这趣景情天中一枚初萌凡心的种子了，饮过南天忘情水重返人间痴等那前世的深眸，不问街角那蒙尘的鼓书是否唱尽了人间种种萧条与血腥。

是的，那悲悯的身世以乱花埋葬，那惊恐的眼泪以琥珀封存，时间随水，阴霾附雨，皆已逝影无踪。仅留了生命的低吟，在这宁静的午后，阳光里纯净着白衣赤足的歌谣，细诉我青莲般的心事。

那些传说中的前世与今生，那些文字里的痴迷与执着，总是耐人寻味地勾留在我的幻想里，时而云雨缠绵，时而古殿青灯，时而隔世眺望，时而舞袂化蝶，唯美了我的视线，唯美了我从滩涂跋涉到佛地的瘦影。倘若能够如莲宿水，倘若能够长眠青梦，我愿繁华处转身，卸去所有尘缘，对影青灯，手捧一卷经书避世，心念一曲相思终老。

纵是这明媚的午后，我在窗前温暖静坐，我亦可摇曳我如莲般幽冷的心事，跳过伏地众生，瞭望我前世的盟约。我是青埂峰下那枚顽石，此来不为等待，不为相逢，仅为路过，路过那场必经的五百年。我在回望前生，我在痴恋来生，今生，只为路过。对的，古寺青灯也好，阳光泄窗也罢，禅坐莲心，今生，只为路过。

我就是被发落到人间的那枚顽石，注定要经历许多亲缘，许多荣辱，我浑然不知一笑抖去，我是为来生而来、来生而去啊，怎会计较今世的雨打风吹？

我的父、我的母、我的眼泪、我的温存，就丢在今生吧，连同所有遭逢与际遇一并丢落，为着来生的故事，我原谅今生，原谅你们。

午后的阳光细细碎碎地洒在窗前的篱笆菊影，寂寞的顽鼠跳上佛前的青灯，无论我在午后还是佛前，我正端坐如莲，不问过往记忆，只在怀想前世来生，怀想那路上的相逢与约定，那忽略掉今生的轮回祈盼——

喜欢这样一个清晨

喜欢这样一个清晨，初升的太阳无奈地被一场毛毛雨遮掩在了尘世之外。马路上的行人或撑伞或驱车，匆匆忙忙顾自去追逐自己的欲望或生计，不敢在这雨中矫情、嘈杂，恐招惹来更大的风雨。于是，街道空闲了下来，只有你，带着自己的灵魂上路，安适于这个润湿无尘的世界。

人生若是永久这样，多好！让所有物欲横流在你的生活之外，你自逍遥在灵魂的故乡里，各走各的道儿，两无相干。

没有淋漓之尴尬，没有雨趣之顽皮，只是这样安静地走，想着自己真实的面目。一个幼年时看多了暴力、看多了眼泪的孩子，她的世界是幽暗的，她在幽暗中昼夜不停地战栗。这让她格外珍惜户外的阳光、人们的笑脸，却总是害怕听到声音，殴打声、吵闹声，甚至一波波笑的声浪都使她惊恐无助，惶惑不安。于是，在这繁华的青春校园里，她却总喜欢反复地默读卢梭的《一个孤独的散步者的遐想》， 喜欢读庐隐的《海滨故人》，为这个怯懦不安的灵魂寻求一个安静的栖所，情感共鸣处以至目光流离，神情恍惚。她是如此渴望宁静，以至于宁愿屈从于任何带着私欲、带着功利的索求，她真的怕有不同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怕看到一副副因欲求不满而涨青的脸。她忘了那些苍白的书籍中，除了承受，还有叛逆。

是啊，书中还有远足，有朋伴，有黎明。

喜欢这样一个清晨。细雨中走，纪念一些雨中同行过的人，雨中流过的泪和经历的喜。喜欢这样一个清晨，细雨深掩暗伤，装饰一帘油纸伞下的风情，轻轻地，走出残而不全的记忆……

写给坏女孩儿

环湖健步，突然想起了你。兰玲的表达最贴切了，说你是那种悄悄地做坏事的“坏女孩儿”，表面温顺乖巧，腼腆文静，实则野性难收，总想干点儿坏事，这种叛逆性格大抵是因你小时候母亲忙于工作而将你留在姥姥身边长大的缘故。

细细想来，从小到大，在我身边，一直不乏你这样的“坏女孩儿”。你们都开朗，任性，仗义，刁蛮，特别执着于维护我这样柔弱、内敛的女孩儿。你们总愿意替我冲锋陷阵，充当“护花使者”，你们去打饭、偷菜、请假，带着我游历城内、城外，替我回绝示好男生……而你又不同于我其他的死党闺蜜，并非表里如一地“坏”，你甚至没有我自身所带的那点儿疏狂之气。大多时间，你是古典的。因此，我敢肯定，你比任何人都更贴近我，不仅仅曾护我的柔弱，挡我的为难，伴我的逍遥，还在分离之后，始终牵念于我的幸与不幸、顺与不顺，即使是十几年未能联系到。于是，今天老同桌三卫戏言：“看来关系不深，两天倒不难过了。”我竟是对自己不解。现在终于明白，我已习惯了我们的这种分离。你在世时，你我便是十几年不得见一面，如今你去了，你我也无非是不见面，心意总是相通的，陪伴的，并未感觉到距离与孤单。我这般不难过，便是好解释的了。

的确，我是体会不到你的离去。此刻，走在这座你生于此，长于此的小城，这座依旧鲜活，仿佛你依旧还在的小城，你知道，我是什么感觉么？夜晚的公园，沿岸的湖面倒映着五光十色的霓虹，波光粼粼，分外美好。一些声音远远传来：亭子里的歌声，游乐场的轰鸣声和尖叫声。行走在这静与闹之间，美好与喧嚣之间，我以为我是在替你行走。真的！我知道，你已一抔黄土花落香冢，文山脚下青草遮容，我却又能真切地感觉到，孤单的人是正在行走的我。除了那段美好的校园时光我们是在为自己活，我们已经遗落自我太久太久了。我们原本是深爱着彼此的，纯净，纯粹，同泣同笑，同悲同喜，爱到骨子里的情意，却不得不十几年、几十年地离分。我们贤惠，吃苦，忍耐，无悔，兢兢业业地为人妻，为人母，为事业之强人。譬如你，儿子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你已不在，领导致辞缅怀你的功绩时你已不在，所有人知道你英年早逝的可惜，我独叹你活着的日子舍弃了自我，舍弃了我们心底那些美好的念想。你在病魔缠身时才想起来要停下耕种、收获的脚步，要约我一起去走走，玩玩儿，去想去的地方，见想见的人，可惜已经来不及了。正如我想到了蔷薇社长在北京的哭，身边许多位同学的哭，他们的眼泪愿意流给逝者，却仍未舍得考虑他们这些生者该如何一起生。于你，我们已错失今生。于我讲，你的逝去与活着时的离分真没什么两样儿。我们都是孤独的行者，大多数的日子是活给世人的。为着俗世俗务，舍弃了最纯真的良愿。此刻，在这想起你的深浓的夜色里，我更深切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孤独，远胜于你安息着的孤独。

“当我轻轻地离开了你。讓我回到我北方去，当北方已是漫天大雪，我会怀念遥远的你。在那寂寞如水的夜里，我曾经紧紧拥抱着你，满天的繁星无声无息，幸福让人满心欢喜。”公园一角的路灯下，这首歌不可理解地当作舞曲播放起来，刘亮鹭磁性的歌声，像根轻灵的羽毛，一下一下撩拨着我的眼睑，像在歌吟你我温煦的友情，让我的心震颤，眼泪突然蓄满了眼眶……“当我轻轻地离开了你，让我回到我北方去，当北方已是漫天大雪，我会怀念遥远的你。当我轻轻地唱起了你，爱的记忆飘满四季，当春风吹干了你的泪滴，青春无悔，往事如昔……”

坏女孩儿，小城繁华依旧，你已归尘归土。我的脚步愈发轻快了起来，当想到这一段路亦是在代你行走，这一段人生亦是在替你而活。那么，我尽量活得长久，健康地活着，替你守候这座小城，守候繁华。好让我的文字能表达你——你的绘画美、诗词美，你的坏坏的美。

多少浅浅淡淡的转身，是旁人看不懂的情深。

作者简介：杜鹃，笔名荷语，籍贯山西省定襄县，汉语言文学专业高级讲师。编撰有《宁武县教师进修学校校志》和中小学校本教材《爱我家乡》《走进宁化古城》。出版个人诗集《涟漪之湄》被收入《2018年新时代诗词百家》第9卷。

（特约编辑 熙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