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艳

摘要：夸美纽斯的《大教学论》是现代教育史上一部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学术著作，这不仅体现在现代教育学制、学校、课程设置、教学方法等基本教学因素上，还对职业教育具有重要影响。《大教学论》的职业教育因素首先体现在对“教育工作”这个职业的重视，提出建立培养教师的专门学院，也就是师范教育的前身;其次，体现在教育的实用性和实践性上，重视学生职业素养的培养，认为工作场所对人才培养具有很大影响;最后，《大教学论》的职业教育因素还体现在夸关纽斯对职业教育的关注上，尽管他认为职业教育是“低贱与下等”的，但其重视职业教育的态度和观点对当今的职业教育具有重要参考价值。

关键词：夸关纽斯;大教学论;职业教育

夸美纽斯（1592年-1670年），是捷克著名的教育思想家、西方现代教育学奠基人，被誉为教育学领域的“哥白尼”，一生创作的著作有200多部，涵盖了教育学、哲学、政治学等诸多领域。“夸美纽斯生长在捷克兄弟会（捷克的一个基督教新教派）家庭，12岁时沦为孤儿，在兄弟会资助下接受教育。虽成绩优异，但对这种教育弊端深恶痛绝，故中学毕业后就到德国游学，学成后回国任兄弟会学校的教师和负责人，后因战争先后流亡波兰、英国、瑞典、匈牙利、荷兰等国，期间一直从事教学和教育研究工作。在波兰任教期间，撰写了《大教学论》（1632年）和《母育学校》（第一本论述幼儿教育的著作）;在瑞典期间，为瑞典编辑学校教科书和教学法参考书，并开始撰写包括《泛智论》在内的《关于改进人类事务的总建议》一书;在匈牙利时，编写了著名的儿童启蒙读物《世界图解》（世界上第一本附有插图的儿童百科全书），撰写了《一个泛智学校的轮廓》《一个有秩序的学校的规则》等教育著作。”

一般认为，《大教学论》这部教育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著作是其代表作。虽然名为“大教学论”（又译“大教授学”），但实质上涉及了学校、教师、学生、社会、教材、教法、课程等教育学的基本元素，属于一部名副其实的教育学专著。然而，关于夸美纽斯以及《大教学论》的研究，却主要集中在教学方法手段和教育思想上，马信（2018）就着重强调“夸美纽斯是现代社会最早系统研究有效教学以提高教学质量和效率的人，也是把教学论作为一门艺术以提升教学质量，免却师生无益之劳苦里程碑式的教育家”，但却忽视了职业教育、宗教倾向等其他因素。

一、夸美纽斯《大教学论》中的教育与职业

夸美纽斯深受基督教影响，他的书中自然少不了宗教的痕迹，这是西方近代以来学术著作的通病，无论是怀特海的《教育的目的》，还是卢梭的《爱弥儿》，抑或是舍勒的《知识社会学问题》，都是如此。然而瑕不掩瑜，《大教学论》用流畅的语言、清晰的逻辑、不容置疑的口吻，向世人讲述了“什么是学校”“教育的学制问题”“教材的统一问题”“教学法的重要性”“语文的学习”“按照年龄标准划分的学校形式”等關于现代司空见惯的教育学问题，对今天所采取的学前教育、基础教育、大学教育和职业教育有着重要的影响。尤其是其中的职业和教育的关系问题，是前人所容易忽略，又必须摆在更加突出位置的问题，值得进行深入探究。

（一）关于教育的“职业化”

作为终身从事教育工作、并致力于教育学学科建设和教育科学研究的专家，夸美纽斯高度重视教育的职业化，他所首倡的“教师是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的观点至今仍被人们传颂。为了确立教育职业化的制度，他提出了教师和学校存在的必要性：“但是，由于人类职务和人类数目的增加，所以很少有人具有充分的知识或充分的闲暇去教导自己的子女。因此，就兴起了一种贤明的制度，为儿童的共同教育选出一些有丰富知识和崇高道德的人。这种教导青年的人叫做导师、教师、教员或教授，作为这种共同教导之用的场所就叫做学校、小学、讲堂、学院、公立学校和大学。”不仅如此，他还赞同设立专门的教师教育学校和专教教学方法的专门学院：“至于世上任何地方倘能设立一个学校之学校（School nf Schools）或教学法学院（Didactic College），那种好处是无待指陈的。”这种设立共同教育场所的观点比卢梭的家庭教育要更为适合工业生产。从“教师”、“学校”和“师范学校”这三个支撑现代教育学科的关键词来看，夸美纽斯是当之无隗的现代教育学创始人。

（二）关于职业的“教育”

《大教学论》一书在多处体现了夸美纽斯对当时职业的教育的不屑：“以致学校变成了儿童恐怖的场所，变成了他们的才智的屠宰场，大部分学生对学习与书本都感到厌恶，都急急离开学校，跑到手艺工人的工场，或找别种职业去了……因为虔信与德行是教育的两个最重要的因素，可是最被忽视。在所有的学校里（即甚至在理应体现人类文化的最大进展的大学里面也一样），这种科目只占一个从属的地位，因而在大多数情形之下，学校培养出来的不是顺从的羔羊，而是凶狠的野驴和倔强的骡子;学校培养不出合乎德行的品性，培养出的只是一种虚伪的道德外表，一种令人生厌的、外来的文化皮毛，和一些专务世俗虚荣的眼光与手脚。那些在语文与艺术方面长久受过这种陶冶的人们，有几个知道自己应该成为其他世人实行节制、仁爱、谦逊、慈悲、严肃、忍耐与克制的榜样呢！”直言不讳地批评了当时教育界存在的弊端和问题。针对这些问题，他结合“全人”教育的特点和自己的实际，得出了如下结论：“书籍与教学所需的材料必须事先准备好;悟性应该先在事务方面得到教导，然后再教它用语文去把它们表达出来;一切语文都不要从文法去学习，要从适合的作家去学习;关于事物的知识应该放在关于它们的组合的知识之前。例证应比规则先出现。”并以此为基础，他提出了教育的若干原则和方法，比如学校按照年龄标准的分类、教室的装饰、学生的学习、教师的教学等内容。而这些又都影响着其后三百多年间的学校教育实践和教育学理论发展。

二、《大教学论》中的职业教育因素

作为现代教育学的创始人，局限于当时的经济社会发展背景和个人学识阅历，夸美纽斯《大教学论》中关于“职业教育”的论述是零散的、模糊的，以致目前关于这方面的研究较少，徐平利（2009）指出：“夸美纽斯于1650年在匈牙利担任教育顾问时写了一份学校建设计划，叫《泛智学校》，正是这份在部分地区得到落实的国家学校制度，蕴育了职业教育思想的萌芽。”但也是简单梳理了夸美纽斯对职业教育的影响，并没有真正论及职业教育的具体内容。总体来说，《大教学论》中关于“职业教育”的因素主要涉及以下三个方面的内容。

（一）教育的实用性

夸美纽斯高度重视教育的实用性。有人会说，人文学科的教育更多的是“无用之用”，不求对经济社会有多少直接用处，更多在于使人开拓视野、陶冶情操、以文化人。但这在夸美纽斯看来，这种不能直接作用于社会生产并产生经济效益的教育，也属于教育的实用性。这种实用性突出表现在要为教会和国家服务，这和主题无关也就不再过多论述。这种实用性还体现在教师的教学之中：“假如教师教授任何事情的时候，同时把它在日常生活中的用途告诉学生，学生的工作就会来得轻松些。这条规则在教语文、辩证法、算术、几何、物理学等等时必须小心地遵守……只有那些易于指明用途的事情才应教给学生。”这种通过教育的实用性的启发和引导的教学方法，能够有效地提高教学效果和人才培养质量。

（二）教育的实践性

职业教育最大的特点是实践性，是直接为生产、建设和服务一线培养专门的技术技能型人才的教育。《大教学论》中处处流露出作者对教育实践性的赞美之情。比如：“凡是应当做的都必须从实践去学习。师傅并不用理论去耽搁他们的徒弟，而是从早就叫他们去做实际工作;比如，他们从锻炼去学锻炼，从雕刻去学雕刻，从画图去学画图，从跳舞去学跳舞。所以，在学校里面，应该让学生从写字去学写字，从谈话去学谈话，从唱歌去学唱歌，从推理去学推理。这样一来，学校就可以变成一个忙于工作的工场”，这是对现代职业教育中“校中厂”、“厂中校”理论的先驱和预判。“工具的用法应当用实践，而不是用言语去指示;就是说，要靠榜样，不要靠教诲……师傅不是开始就把规则去叮咛他们的学徒的，他们把学徒带到工场里，吩咐徒弟去看已成的成品，然后当徒弟想去模仿那件成品的时候（因为人类是一种富于模仿性的动物），他们就把工具交给徒弟，指示徒弟怎么拿，怎么用。如果徒弟做错了，他们就告诉徒弟，帮徒弟改造错误，利用榜样的时候比单纯用言语的时候多，事实表明，生手们的模仿是容易成功的。”则是对“现代学徒制”生动传神的描述。

（三）职业教育的“低贱与下等”

尽管夸美纽斯重视教育的实用性，赞美教育的实践性，但是真正涉及到具体的职业教育和接受职业教育的学生，他又是瞧不起的。他认为职业教育相对于大学教育或研究性教育是低贱的人和下等人才不得不接受的教育。首先，他认为我们不能让孩子学习职业酒店经营人才的语言：“难道我们要把我们的子女带到酒家、饭店、旅舍以及其他邪恶的窟穴去使他们学习怎样说话吗？”其次，他认为只有学校教育出问题了或是不能更好地接受普通高等教育的人，才能去接受職业教育，或从事具体的职业：“只有经过选择的智者，人类中的精英，才去学习。余下的人最好把他们的注意用到比较合适的职业，例如农业、机械、或商业上去。”最后，他认为决定接受大学教育还是职业教育（或直接去工作），要以考试结果为准：“应当为拉丁语学校毕业的学生实行一种公开考试，根据考试的结果，教师就可以决定谁应当进大学，谁应当从事别种职业。”

三、《大教学论》对职业教育的启示

夸美纽斯《大教学论》的职业教育理念只是其教育理论的一个组成部分，虽然已经过去了近400年时间，但依然对当今的职业教育具有一定的启示和借鉴意义。

（一）重视教育的实用性和实践性

中西方教育对知识和理论的重视是古已有之的，所以才有重视经典文献学习和辩论清谈的传统。这样而来的教育，培养出的人才多是道德先生和理论家，而与实际经济社会的发展进步有一定距离。从人的全面发展出发，夸美纽斯提出要把教育作为“人之为人”的重要手段和形式，提出了教育的实用性和实践性观点，尤其在论证实践性的过程中，他高度赞扬了工匠、艺人等职业师傅的授徒过程，使得从事工业生产的产业工人有了接受进一步教育的机会和可能。此外，他还要求学生在学习过程中要重视模仿和实践，并根据师徒制的形式于提出了教育的学制概念。“工匠们习于按照行业的情形或难易，定下某种训练学徒的期限（两年、三年或七年）。在这期限以内，学徒可以得到一种完全的训练，凡是学完了的学徒，起初可以当职工，往后就可以当工头。在学校组织方面，也应当采取同样的制度，应当划分明确的期限，以为分别学习艺术、科学与语文之用。”这种观点，不仅对职业教育有启示意义，也对基础教育等其他教育类型有着借鉴参考价值。

（二）提出了职业选择时机的重要性

中国古代儿童的抓周往往是一种决定其今后职业发展的重要参考因素，这种过早的定调对青少年的职业选择是不利的，更不利于人生职业生涯规划的科学制订。夸美纽斯也认为对职业的过早选择是不对的，没有遵循人的成长规律。“孩子们才六岁就要决定他们的职业，或决定他们宜于做学问或手工，那是太早了的。在这种年龄，心灵和倾向都没有充分发展，到后来我们就易于对这两方面下一个健全的判断了。”即便是现在到了大学，不少大一学生对将来所要从事的职业也是茫然无措，更不用说那些毕业后选择的行业与所学专业不同的大学生。

（三）肯定了职业教育存在的必要性

夸美纽斯认为要设立专门的教师教育学校，这是其职业教育观点的主要体现。虽然他在某种程度上轻视职业教育的受教育者，但是他肯定了中学阶段接受的教育对于将来从事职业工作和接受职业教育的重要性。“假如这种种学科都在国语学校得到了熟练的处理，结果，青年人开始研究拉丁语或从事农业、商业或其他职业生活时就不致遇到任何绝对生疏的事情了;他们的行业的细节，他们在教学里听到的话语，以及从书本上获得的知识就不过是他们所已熟悉的事实的更详细的揭露或更具体的应用而已。”这也就从侧面肯定了职业教育存在的必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