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癣斑

2019-09-04熊湘鄂

湖南文学 2019年8期
关键词:烤肠火腿肠奶糖

熊湘鄂

入了冬,天黑起来便绝情得很,天地间的光亮一旦抽身离开,比那些被父母催喊着回家的孩子们跑得还快,这不,下午六点钟不到,锦绣生活小区刚才还热滋闹滋的小操场,很快被孤零零地遗弃在黑暗中。

“一百一十七,一百一十八……”航航一边走,一边用乒乓球拍向空中挑球。真进入了属于夜的时间,稠黑开始逼近大地,光线也越来越差。不停被挑动的白色乒乓球几乎要消失在航航眼前,但他凭借着良好的手感,仍然没有出现失误。

“四百九十五……”当他快数到五百时,已经走到了远远家楼下。远远家住一楼,航航便站在阳台边扯起嗓子喊:

“远远——”

并没有人应话。

“远远——”

航航继续喊。

远远是航航的同学,家同住一个生活小区,关系不错,放学时经常结伴回家。航航妈妈为方便自己在夜场上班时联系航航,给航航买了个手机放在家里。有了手机,航航便下载一些游戏,邀请远远到自己家里来玩。但小学生从放学出校门到回家门的时间,家长控制得很死,每次远远在航航家最多只能停留三五分钟,所以总不能尽兴。小孩子玩性大,日子长了,远远放学路上所需时间越来越长,渐渐引起了爷爷的警觉。远远爷爷是个退休老干部,自领导岗位退下来以后,把孙子的生活起居当成自己革命工作的延续。有天,他通过一路跟踪,终于把蹲在航航家楼梯口凑一起玩游戏的两个小家伙逮了个正着,从此远远同航航就被爷爷有意隔离开来。以前,航航想上远远家玩,基本畅通无阻,远远爷爷还曾感叹,远航远航,远远和航航将来一定会扬帆远航,多好的寓意啊!通过手机游戏事件进而得知航航父母状况后,远远爷爷又感叹,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古人的话有道理啊!

前后两句话,远远爷爷都是当着航航面说的,航航听不懂,他只知道后面那句话说过后,再去找远远,远远家的门就很难再敲开,即便敲开了,远远爷爷总是说远远不在家。

“远远——远远——”

航航喊了好一阵,远远爷爷的身影才出现在阳台上。果不其然,他不紧不慢地告诉航航,远远不在家,上“小星星”补习英语去了。

但航航今天来的目的并不是来找远远,而是远远家新养的那只哈士奇深深吸引了他。多漂亮的狗子啊,纯净的灰白皮毛,散发着梦幻的光泽,而它总是歪着脑袋,用两只闪耀着玻璃蓝光的眼睛斜视着你,随时都让人觉得滑稽搞笑,萌得简直不要不要的。就在前一会儿,当远远把这只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狗牵到操场溜达时,一群正打乒乓球的孩子立即被吸引过来,大家纷纷探试着靠近它,却又害怕它,你推我搡。有胆大的孩子问远远:

“它会咬人吗?”

“只要是狗都会咬人。”远远严肃地说。他扯了扯套在狗脖子上的牵引绳,然后自豪地宣称,“但它永远不会咬我。”

“你打它,它也不咬你?”有小朋友表示不信。

“奶糖,坐下!”远远见有人怀疑,马上命令这只叫奶糖的哈士奇。

奶糖听到小主人的命令,立即一屁股坐在地上。

“呀呀——”孩子们发出惊叹。

“它真不咬你?”还有小孩将信将疑。

“它敢?”远远见还有人不信,用力掰开奶糖嘴里的上下獠牙,然后将自己的一只手掌塞了进去。奶糖尽管被弄得很不舒服,但只是难受得左右摆头,甚至不敢用力,害怕自己的牙齒刮伤了主人。

“啊啊——”孩子们又是一阵欢呼。

远远将手掌从奶糖嘴里伸进拉出几个回合后,大家终于相信这只哈士奇确实是不敢咬主人的,纷纷表示对远远的羡慕。接下来有个孩子向远远提出,能不能请远远命令奶糖坐好,大家都伸手摸一摸它?远远点头同意,但只允许他们摸奶糖的头,每人顺毛摸三下。

可以亲手摸摸狗头,孩子们都很兴奋,但手一伸便忘了只能顺毛摸的要求,有的捏狗鼻子,有的敲狗头,不过奶糖也真是好脾气,不但不恼,反而还傻里吧唧地配合孩子们,任由他们“蹂躏”。航航心里既紧张又期待,他也想摸摸奶糖。但还没轮到自己,就有家长开始喊自己的孩子回家。小孩们的聚散,有着巨大的传染性,一个孩子回家,一群孩子便一哄而散,像一只只飞舞的蛾子,往自家亮着的灯光扑去……

远远牵着奶糖也回家了。航航家没有灯光,他便尾随远远和奶糖,一路跟了过去。

进入生活小区人行道,航航从书包里掏出乒乓球拍,又开始对空挑球。他是个很普通的孩子,学习成绩又不太好,平时很少得到表扬,除了挑球。正常情况下,航航单次能将乒乓球空挑上千个,同学们都很惊讶他怎么能挑那么长时间而不失手。别人越是佩服,他练得越起劲,他的最终目标是单次破万,因为他有的是时间练习。课外时间,别的孩子总是被家长领着马不停蹄地在各种培训班间赶场,而航航不同,放学后的大多数时间都属于他自己。他一个人玩,一个人看电视,自己洗漱、脱衣、上床睡觉等妈妈,每次等到他进入了梦乡,妈妈才会回来。航航是个单亲家庭的孩子,爸妈三年前就离婚了,他跟着妈妈过。

今天放学回家,航航才挑了五百多个球就停住了,他第一次觉得挑球不怎么好玩。回到家,他又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游戏,玩了一会,突然觉得游戏也没什么意思。他脑子里,窜出的总是远远家那个叫奶糖的狗。

航航又来到了远远家门口。好不容易敲开门,远远爷爷只把门打开了一条缝,很慈祥地告诉他远远没在家,去写字班学书法了。远远不在家没关系,能不能让我和奶糖玩一会儿?他这么想,但没说出来,他习惯把想说的话都憋在心里。

“航航,还有事吗?”远远爷爷边问,边把门给关上了。

航航悻悻地离开,当他从楼道出来绕过远远家阳台时,却看到远远身影出现在他家书房里。远远正在台灯下写作业,他妈妈坐在他身旁,时不时将一小块切好的苹果用叉子送到他嘴边……

航航家和远远家分别住在锦绣生活小区东西头,中间隔着条水泥路。路边是一排夜市摊,有卖热饮的、制作特色卤菜的、炒饭的,还有一个烧烤摊,绿色炭火上烤着的鱿鱼、烤肠正冒出阵阵白烟,发出“嗞溜、嗞溜”声音,老远就能闻到诱人的香味。

卖烧烤的是个瘦高的中年人,一条肥大而油腻的迷彩裤里套着他的两条长腿,立在烧烤摊前像根伫着的电线杆。烧烤的香味唤醒了航航的饥饿感,他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吃晚饭。

“两个鸡爪和两根肠?”见老顾客走过来,电线杆马上报出航航的喜好。记住食客的喜好,是他揽客的本事。

航航点点头。等待时间,他只顾低着头玩起手机游戏来。

“啊!”航航突然发出一声尖叫,他感到脚下好像有什么东西碰到了自己的小腿,低头一看,一个长毛动物在他两腿间穿过。

顾客发出的叫声引起了电线杆的注意,正在捻动烤肠竹签的他探出头来一看,顿时生出一股怒火,马上从烧烤炉这头绕出来,冲到贴着地面嗅来嗅去的长毛动物跟前,狠狠踢了一脚。

“汪”——长毛动物发出一声惨叫,原来是条狗。肮脏的长毛裹满全身,看起来像个拖把。它猝不及防地被电线杆一脚踢翻在地,又迅速从地上爬起,逃命似的窜进附近的一个巷子里。

“没事,它不咬人。”电线杆安慰航航。

“是你的狗?”航航问。

“不,不,是只流浪狗。”电线杆赶紧澄清。

“妈的,它要是敢再来,老子把它给烤了!”电线杆似乎怕航航不相信,说完,咧着嘴朝航航笑了笑。

航航抬起头,朝电线杆看了一眼。电线杆把烤好的鸡爪和烤肠递过来,正好迎面遇上航航的目光。他怔了一下,紧接着说,“流浪狗没打过疫苗,有狂犬病,要是咬到人就麻烦了。”

“你不是说它不咬人吗?”航航一手举着鸡爪,一手举着烤肠,转身走了。

航航没有回家,而是走到了那只流浪狗刚才逃窜进的巷子口。

冬天的夜晚格外清冷,巷子通道也因光线昏暗而变得幽深,航航不敢深入。他站在巷子口,希望能见到那只拖把一样的流浪狗。

等了一会儿,仍不见流浪狗的影子。

他决定喊,想通过声音把这只流浪狗吸引出来。

那喊它什么呢?即便是条狗,也应该有名字的。既然它像一个拖把,那就叫它拖把吧。

航航顿了顿,轻唤起来:“拖把——”

十岁的小学五年级学生航航,靠着香味四溢的烤肠和不懈的坚持,终于在几天后的中午,把那只叫拖把的流浪狗从巷子里给唤了出来。

尽管航航手里的烤肠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但拖把还是不敢靠上前来。它远远地站在离航航两三米外的地方,任凭航航友好地呼唤,就是不肯再近一步。航航把烤肠向它伸过去,它卷出舌头舔舔嘴唇,稍后,甚至涎水挂到嘴角,但四只脚却不自觉地向后退了退,坚决不让航航靠近自己。

“拖把,你来,来吃呀!”航航急了,把手伸得好长。

但航航每上前一步,拖把就往后退一点;航航站着不动,拖把也不动。

“拖把,你不要怕……不要怕……”

“这烤肠就是给你买的,你快来吃呀!”

十多分钟过去了,拖把的戒备似乎有所放松。它试探地伸出前爪,迟疑地向前迈进一步,过了几秒,又迈进一步。

一步一步,它慢慢向前,向航航靠近。

“拖把,吃,快吃!”拖把快要走到航航跟前时,航航心里开心极了,他赶紧把烤肠伸过去。但航航的动作快了一点,似乎惊到拖把,它急速后退两步,并迅速转身,再次跑到距航航四五米的地方停下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两眼警惕地望着航航。

好不容易建立的信任,随之又退回到几米之外。

航航有些小气馁,他赌气地朝拖把喊,“你爱吃不吃,你不吃我就走了啊!”说着,他转过身慢慢向前走。边走,边不时回头瞅着身后。

然而,拖把看到航航走,它竟悄悄地跟上来。航航走得快,它就跟得快,航航脚步一停,它也停下来,但始终保持一定距离。

瞬间,航航突然觉得拖把好可爱,他干脆回过头,问站在不远处的拖把,“你到底想不想吃?”

拖把好像能听懂似的,又卷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吃吧!航航把手里的烤肠朝拖把扔了过去。

烤肠刚落地,拖把飞快地冲上去,叼起烤肠转身就跑,没等航航反应过来,它便一溜烟地消失在航航的视线中。

第二天,好不容易挨到中午放学,航航拿着妈妈给的五块钱,在超市买了一包火腿肠,急冲冲来到老地方找拖把。

像约好似的,拖把竟早早地趴在巷子口等他。见到航航远远朝自己走过来,它“嚯”地起身,脖子前伸,眼睛直勾勾地盯住航航,虽没有贸然迎上去,但尾巴左右不停晃动。

“拖把——”航航看到它,轻轻唤道,并把手里的火腿肠扬了揚。

看到航航向自己靠近,拖把没有再往后退,而是前腿直立,后退弯曲,保持着一个随时转身的姿势。不过,尾巴左右摇摆幅度更大了。

航航已经走到拖把跟前,拖把仍没有后退或跑开,显然它已能感受到航航的善意。它直起身子,屁股后面的尾巴摇得更欢了。

航航把一根火腿肠的肠衣剥掉后,塞到它嘴里,说,“拖把,快点吃,吃了还有!”边说,又抽出一根火腿在它面前晃了晃。

拖把把航航给它剥好的那根火腿肠叼在嘴里,却不吃,而是围着蹲在地上的航航绕来绕去。

“拖把,你吃呀!”

拖把还是不吃,只是将火腿肠牢牢叼在嘴里,并伸出一只爪子,将航航拿着另一根火腿肠的那只手挠了挠,作出讨食的模样。

好你个贪心的家伙,担心这根不给你是吧?航航剥开另一根火腿肠的肠衣,说,“这根也给你!”

拖把急切地微微张开嘴,把这根也叼住了。但它依然没有吃,而是仰着脖子,迅速调整嘴里两根火腿肠的位置,等两根火腿肠都被牢牢咬住后,迅速转过身,又撒腿跑进了巷子。

巷子由毗邻的两幢居民楼构成,不宽,也不窄,能容两人并行通过。拖把在前面跑,航航好奇地在后面追。可能拖把对航航已没有戒备,跑得也没有之前那么快。航航边跑边走,跟着拖把穿过巷子后,来到一幢老式居民楼后侧的一个垃圾池前。垃圾池背靠一堵围墙,三面砌砖,面向居民通行的一条小路这面安装了两扇对开的铁门,其中一块铁门已经锈蚀,向外张开着,里面的垃圾已经溢了出来,散落到路上。

叼着两根火腿肠的拖把一头钻进垃圾池与围墙间的墙缝中,再也不见出来。

这是它的窝么?航航很好奇,他屏住呼吸,强忍住垃圾堆散发出来各种腐臭的气味,凑近一看,天啦!那么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在一个破旧的布沙发座垫上,还有三只发出轻轻嗷叫声的小奶狗,正在争夺撕啃拖把刚叼回来的火腿肠,而拖把则静静地趴在一旁,时不时伸出舌头舔自己的脚掌。小奶狗们浅黄色的皮毛油光水滑,看起来还没满月,吃起东西来却是厉害,顷刻两根火腿肠便被卷进了它们的肚子。

拖把和它的三个孩子遇到航航的第四天,它们搬了家。

住在垃圾堆后面太危险了,附近的居民中好多人果真是来“扔”垃圾,他们甚至懒得多走一步,而是将手里的垃圾袋远远地朝垃圾池扔了过来。垃圾袋里要是纸屑、烂菜叶之类还好,要是一些瓶瓶罐罐,那垃圾堆后面的拖把和小奶狗们就危险了。航航曾亲眼看到一个老头将手里垃圾袋飞了过来,一个装过调料的玻璃罐砸在垃圾池后面的围墙上,碎片横飞。

这里不能久留。很快,航航为它们找到了一个好去处。航航家后面有一幢待拆迁的楼房,住户已经全部搬离,空荡荡的,四周砌上了围墙,围墙上用大红油漆写着“拆”字。马上就要过年了,这幢楼的拆除工作年前肯定不会动工,这是拖把和孩子们一个绝佳的安身之处,它们熬过了这个寒冷的冬天,一切都会好起来。

航航找来一个纸箱,将三只小奶狗放了进去,抱着它们往待拆楼走。一路上,拖把跟在航航身后,眼里紧盯着航航怀里的纸箱,寸步不离。航航在待拆楼里找到一套三居室,作为拖把和孩子们的新家。房子里四处散落着作业本、破烂衣物和一些肢体残破的儿童玩具。这里太安静了,要是以前航航会感到有些害怕,但现在,航航觉得安静了好,对拖把一家子而言,安静意味着安全。

整幢待拆楼房窗子的玻璃都支离破碎,不仅人和动物,连冷风和寒气也来去自由。航航把拖把一家安置在这套三居室空间较小但相对暖和些的厨房里。厨房里还留有原主人丢弃的陶瓷碗和一个塑料盆,航航正好用来给拖把装食物和盛水。

三只小奶狗太调皮了,一点也不安分,开始是在纸箱里爬来爬去,成功地把纸箱弄翻过一次后,它们的胆子越来越大,一只小奶狗甚至爬到房子的楼梯口。拖把刚把它给叼回来,另外两只小奶狗也不老实,爬到其他屋子里,似乎是在和妈妈躲迷藏。拖把叼完这个又叼那个,追着孩子们满屋子跑。

小奶狗爬出房子多不安全,航航找到一块木板,挡在了大门口。待拆楼里到处都是原住户搬走后留下的各种废弃生活物,航航很容易找到一个塑料的储物箱。储物箱很大,航航把拖把和三个小奶狗放在里面,一点也不拥挤。塑料底壳冰冷,航航又找到两个棉布靠枕,垫在储物箱底部,这样就暖和多了。

把拖把和它的孩子们过冬的新家建好后,接下来,航航决定给拖把剪剪毛发,洗洗澡。

待拆楼没有水,航航偷偷地把拖把带回了自己的家。或许从没洗过澡,拖把身上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腥臭味。它的毛发长而杂乱,脖子和屁股皮毛上还粘有一些口香糖或是沥青,结卷成一团一团,很难清洗。航航找来剪刀,开始一刀刀地剪拖把身上不知蓄了多久且到处打结的狗毛。

剪到拖把尾巴毛时,尾巴根靠近背部处赫然露出一块褐红色的癣斑,潮红溃烂,这着实让小小年纪的航航吓了一跳。但他很快镇定下来,他曾在一个宠物店门口张贴的画报广告上看到过,这是狗狗的一种皮肤病。航航剪得更小心了,生怕碰到癣斑部位而弄疼了它。狗毛终于剪好了,像是为拖把脱掉一件穿在身上多年笨重的脏棉袄,虽参差不齐甚至坑坑洼洼,但它变得精神和干练多了,轻松又欢快地飞奔着,围着航航转了一圈又一圈。

剪完毛,航航把拖把抱到卫生间洗澡。拖把不太习惯,但很听话,趴在噴头下任由航航给它打泡沫、搓洗,一动也不动。冲洗完,航航正准备用毛巾给它擦身子,拖把却急不可待地冲出卫生间,在客厅里拼命甩动身上的水珠,并钻进衣柜最底层一格的衣服里打滚,气得航航连水龙头也来不及关,赶紧把它拖了出来。

“拖把,你想挨揍吗?”航航举起拳头,吓唬它。

拖把很会看眼色,瞬间知道自己做了错事,赶紧匍下身子,歪着头,可怜巴巴地望着航航。

看到拖把那怯生生的模样,航航顿时心软了。他摸摸它的头说,“好吧,原谅你了!”

也许拖把胆小,航航的拳头吓着了它,待航航用毛巾帮它擦完身子后,它还是趴在原地,也不再敢乱动一下,这让航航心疼,“我都说过了,原谅你啦,记得再不能往柜子里钻啊,我妈妈最怕长毛的动物了!”

有了拖把和它的三个孩子,航航的世界变得丰富起来。他对手机游戏失去了兴趣,也不再练挑球,每天放学后总是迫不及待回家,把家里的酸奶、饼干、肉脯等零食统统带到待拆楼,喂给拖把和它的孩子们吃。很快,拖把干瘪的身子像充了气一样饱满起来,身上的毛皮也渐渐泛出油光,几个小狗仔更是养得肥肥壮壮。

流浪狗拖把自有了主人,便对主人产生了强烈的依赖,除给孩子喂奶,拖把更多的时候都趴在地上,全身心地等待主人。只要楼道口有一点动静,它立马竖起耳朵,待航航身影出现在门口,它会欣喜若狂一跃而起,扑向主人并在主人脚边蹭来蹭去。而当航航回家要离开,它则蹲在窝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主人,依依不舍地用目光送主人出大门。

拖把似乎能听懂航航所说的每一句话,甚至连航航的一个眼神、一个面部表情,它都能分辨出其中的意思。航航眉头一皱,它会迅速停止嬉闹;航航咧嘴一笑,它又开始上蹿下跳,这一切,简直太神奇了。更多时候,航航甚至不觉得它是一条狗,而是自己的朋友,一个可以值得倾诉的好朋友。后来,航航开始跟拖把说话,他说自己学习不好而自卑,在老师课堂提问时,哪怕遇到会的题目,也总不敢举手;他说自己经常想爸爸,回忆以前爸爸和妈妈不吵架的日子,但爸爸不会再回这个家了,听说爸爸那个家里又生了一个小妹妹;他说自己好羡慕远远,远远的爸爸妈妈总是陪着他做作业,还会把水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用叉子叉好……以前航航想到这些的时候,总是会难过,总是想哭,事实上他曾多次在夜里等妈妈下班时,一个人悄悄地躲在被子流泪,但他从没有跟别人说过,全藏在心里。拖把也像是听懂了,航航讲自己的心事,它便乖乖地蹲在主人脚边,像个孩子似的把脑袋搁在航航的大腿上。航航轻轻抚摸拖把的脑袋,说着说着他就不觉得那么难过了,有时候还会笑,笑得眼角挂起了泪花。有时候,他也会问拖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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