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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小旗(短篇小说)

2019-08-24巫昂

南方文学 2019年4期
关键词:莫莉

那天我心情本来不错,周末,大晴天,小风,不冷不热。

我们陪儿子在麦当劳过他5岁的生日,他生于6月2日,儿童节的次日。

5岁生日算大日子,在麦当劳请儿子的三个朋友一起吃生日套餐,一个男孩两个女孩,加上这些孩子的父亲母亲。穿着蓝色细条儿海军服的以世子5岁了,意味着我34岁了。这些家长里头,有我老婆莫莉最好的女朋友余怀春,和她的老公杨少康,其他两户我就认不清楚了,都是在一个望京亲子论坛上活动的网友。

进了麦当劳,我去前台按照莫莉事先的计划,拿着一张小纸条,一一帮所有客人点好餐,付好钱,等服务员递给我们餐盘,接过来,给吵吵闹闹的四户三口之家端过去,笑着请其他家长千万不要客气,就跟自己家小孩过生日一样。余怀春和杨少康有个4岁的女儿,叫莎莎,他们在生孩子这件事上比我们晚一步,一直跟着我们的脚步,亦步亦趋。

女人们在热闹地讨论哪家幼儿园更好,哪个超市价格公道量又足,我转身去了厕所,坐在马桶上,盯着门后的排班表,麦当劳厕所的灯光永远那么干净而明亮,厕所门后有值班清洁工的工作单,从时间间隔看,每个小时都有人打扫,然后签上自己的名字,再画个勾儿。

巫昂

1996年毕业于上海复旦大学中文系.后在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攻读现当代文学并获得硕士学位。曾为《三联生活周刊》记者,后辞职,成为自由作家。在《南方周末》《新周刊》《南方都市报》等媒体开设专栏,并持续创作诗歌与小说。旅行各地,时居北京。我对那张象征着时间、地点和人物的小纸条简直着迷,就像有些人对穿着肉色丝袜和黑绒皮高跟鞋的长腿着迷一样,能盯着看很长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莫莉在外面隔着门大叫:“以千计,以千計,快出来,要吹蜡烛了!”

我下意识地伸手,哗啦按了下马桶的按钮,实际上,我连裤子都没有脱,只是坐在上面,始终盯着那张排班表。一个又一个清洁工的陌生而亲切的名字,有中文名有英文名,任何一家麦当劳都算是外企,外企当然员工要起英文名。而我以前在公司名叫戴维,听起来跟戴了副手铐似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连一个小孩子的生日派对,我们都要用英语唱生日快乐歌,歌中嵌上“世子”两字。实际上,作为他老爸的我,更想给他唱一首别的什么歌,英文歌也可以啊,我大学时候流行的,比如披头士的Yesterday,或者卡朋特兄妹的Yesterday OnceMore,四兄弟合唱组的Where Have All the FlowersGone,都是那种怀念过往,充满忧伤情绪的歌曲。

我希望以世子借此在他5岁以后,明白忧伤是一种何等特别的情绪,在各种情绪里,唯独忧伤不好也不坏。当他为了那天的汉堡有几层,可乐加冰,奶昔加碎冰,不断地启动他的记忆仓库时,希望他记得他老爸给他唱了一首忧伤的英文歌,带着感情唱的。当然,在现实生活中,我没有开口唱,那也太怪异了,我只是在众人齐声高唱生日快乐歌时,小声地在心里哼哼。

每次以世子过生日,莫莉都要大动干戈,一年比一年隆重,今年甚至提前两个月安排布置,唯恐天下人不知道她拥有一个5岁的宝贝儿子。给各家用快递发了她DIY的卡片请柬,当然,快递费是单位出的,里边有以世子的一小幅照片,还粘上了一支干枯的勿忘我。

照片里,以世子冲着镜头做鬼脸,小眼睛眯着,一对虎牙,笑得迷迷糊糊。儿子像母亲,以世子的神情更像我1994年初识的莫莉,一个迷迷糊糊的傻姑娘。我们俩刚开始谈恋爱的时候,她比现在瘦多了,修长的身量,娇美的面容,细长的眼睛好像永远含着雾气,牙齿更是洁白、整齐而细小,我特别着迷于她微笑时牙齿和嘴唇的结合部,那种近乎透明的粉红色,让人时刻想要抱到怀里亲吻。

她的脸特别小,是不是小眼睛的女人,都会有一张小脸呐,像林忆莲,她嫁给李宗盛之前还是挺漂亮的,莫莉有点儿那个意思,骨架子也特别玲珑,躺在我怀里,就跟一块会随时融化的冰块似的。刚开始恋爱那段时间,我在劲松租了套老居民楼的一居室,半地下室,她在建国门的社科院总部上班,科研单位不用坐班,单位分的宿舍在通州大北窑,她常常就住在我那里,她是东欧所的,研究方向是波兰经济。

十年之后,莫莉不知不觉变了,面部轮廓越来越清晰,目光越来越厉害,眼睛里头的雾气消失了,本来是浴室镜子,洗完澡开窗通风,那些水汽都不能久留。她的体形也有很大的改变,生完以世子后,她的腰际线下沉了至少五厘米,肚腩凸起,肚皮上的妊娠纹赶得上鳄鱼皮。

这么说很恶毒,不管怎么说,她是为了给我生个儿子变了形的,上衣从S变成L,腰不见了,胳膊粗了一倍半,肩膀和胳膊的交界处,失去了那道优美的弧线,肉还是那么软,但渐渐松弛,这种松弛不是一天、一小时、一分钟造就的,是一年年的累积。

以世子戴着麦当劳赠送的黄色纸板做的寿星小皇冠,满场乱飞,喜洋洋,这是他人生的又一次生日。两对小孩,提前演习四人晚餐,家长们开着不咸不淡的玩笑,在心里给他们配对。儿子显然比较喜欢余怀春家那个大眼睛、蘑菇头的莎莎,一向霸吃的他,居然偷偷地把自己的蛋筒冰激凌递给莎莎。

各家都送了礼物给以世子,那么在接下来的一年内,我们要准备三份生日礼物,还给那三个孩子,幸好只请了三个。女孩得是粉红迪斯尼公主梳妆台,男孩是一套可以出声报告状况的工程玩具拖车,来年还得变着法换一换,要光是一本詹姆斯·巴里的《彼得·潘》就能打发掉就好了。算了,这个心,让莫莉去操吧。她差不多每周要跑两次儿童用品商店,整天嘴巴里挂的都是乐友或瑶瑶宝贝。

生日宴在中午举行,下午回家歇息了一小会儿,让保姆看着以世子,我们又开车出门,去看房,这是三四个月来每个周末的固定节目。

“有件事,你一直不知道,我得告诉你。”

“得了吧,你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很多年前,我怀过一次孕。”

“哦,跟谁?”我心里一抽,像一张砂纸擦过心脏。

“你不认识。”

“我肯定不认识啊,你说你以前根本没有谈过朋友,谁?”

“你是想知道他的名字,还是事情的经过?”

“算了,今天别说了,也不挑挑时候。”

当时,我们在售楼处,我记得那个楼盘叫格林小镇,在亦庄开发区,楼书上写着“离国贸中心16公里,15分钟车程,北侧紧邻‘一栋洋房”,户型以多层和电梯小高层花园洋房、Townhouse、Rowhouse为主,Townhouse包含双拼、联排和叠拼。Townhouse我倒明白,Rowhouse又是什么东西?

莫莉跟我说这番话时,销售就要出来了,他到里间去给我们取B叠拼的户型图,三居,一间卧室在楼下,正好将来给老人住。

可她一开口,似乎收不住:“不知道为什么,看完沙盘,我突然想起提这个。”

“你是不想过了。”

“你错了,刚才那沙盘相当不错,跟我想象中我们的下一套房子一模一样,我怎么觉得我好像梦到过这样的沙盘,就这么摆着,小灯这么照着,小区的出口、进口,边上还有五栋塔楼,销售说是搭配着Townhouse销售,让买楼房的人,也能享用别墅的绿化。”

“别发神经了,闭嘴吧你。”

“那么,你跟那个和静,也这么说话的?”莫莉面无表情,连冷笑都没有。

那天中午,她整个看看轻松又快乐,穿着她最喜欢的那套玫瑰红的短袖和短裙套装,里面是纯黑的真丝吊带,看起来比平日好看了不少。作为该活动的组织者,她令孩子们和来宾皆大欢喜。但是,她一定捂着这个戏码整整一天,甚至两三天、一个礼拜了,就等着办完以世子的生日宴,拿出来说一说。我回想她到厕所门前喊我的口气,那么活泼那么亲切,谁能想到三四个小时后,风云突变。

看房是我们俩独处的时间段,家里有保姆,吵架都没有以前方便。

1998年春天,莫莉怀孕(并不是故意的,是意外怀孕)三个月起,到以世子一岁之前,我有过另外一个女人,她就叫和静。

那段时间,我的生活在两个女人之间来回切换,其实给莫莉的时间还是远远多过和静,毕竟怀孕中的她才是我生活的重点。

以世子的到来是无心之失,怀孕让莫莉惊慌无比,我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周六,她一大早拿着早早孕试纸,蓬头垢面,从卫生间冲出来,扑到还在床上躺着的我身上。

“不好了,两条杠!”她颤抖着说。

我放眼望去,以世子果真以两条杠的幼稚形态,在那张小纸签上跟我们打招呼:“哈喽,老爸!哈喽,老妈!”预告他即将到来,请我们务必做好各种准备,准备好衣服、被褥、奶瓶、尿布和不眠之夜,以及当爹妈的心情。

我们一起掰着指头,计算以世子面世的大概时段,还好,五六月份,天气不冷不热,还算善解人意。我起來给莫莉做早饭,她缩回被窝里头,一整天都恍恍惚惚的。

在北京,我们的生活还算成功,有房有车,万事俱备,只等后代。但没有具体的日程上的计划,不知道是今年还是明年,还是后年,还是永无止境地拖下去,换句话说,我们对生孩子远没有买东西那么有计划。

莫莉作为新时代的女性,研究生毕业,后来为了留所方便又读了在职博士,除了来例假,不再用卫生巾而改用更先进的OB棉条外,她好像总觉得生孩子,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我得负责其中三分之二的工作,就像那些忙忙碌碌来回折腾的雄鸟一样,她只负责用体温孵蛋,我要保证孵蛋之外的整个世界的运行,大到气候冷暖、政经环境、供电系统,小到起居饮食,一杯水,一碟菜。 直到有个好心人在街上,拦住我们,小声提醒:“孩子呢?”

我们这才跟两只生殖功能齐全的雄鸟和雌鸟一样,慌慌张张地一起飞回家,连夜去制造。

我们婚后拥有的第一套房子只有建筑面积56平方米,居然被建筑商隔成两居室。这是莫莉在社科院窝了四年得来的准福利房,只需要分期付给单位八万块钱,就算我们的了。那房子所在小区很老了,八十年代初的建筑物,在华威桥以里,虽属南城,好歹在三环以内。高层塔楼的六楼,带电梯,但电梯司机有上下班时间,晚上12点下了班就不开放了,得走上楼去。

那么,上下楼要一路拍着巴掌,吆喝着,楼道路灯是声感的。

这房子,1997年底拿到手的,前面已有人住过,我们花了两三万块钱,做了简单装修,连带家具电器。

房子结构有致命弱点,没有客厅,原来叫作客厅的那个地方,勉强可以放一张饭桌,厨房跟卫生间都没有窗户,卧室朝北,窗户紧挨着隔壁楼另一家的窗口,那是另一户人家的卧室,他们家开台灯,我们隔着窗帘都看得到灯罩上的图案。卫生间太小,电路陈旧,给卫生间安装了海尔电热水器,一大坨挂在头顶,洗澡哆哆嗦嗦,总怕脑袋顶上爆出电火花。

冰箱也尽量挑个头最大的,这也是莫莉的主意,房子小了,电器却要大,过起日子来,心情才不觉萎靡,所以,在国美电器城的众多冰箱中,她选中了LG,250升的,紧紧塞在一排上下层的橱柜的最末,于是乎,开了冰箱门就开不了厨房门,开了厨房门,就开不了冰箱门。

那是我们结婚的第三年,到国庆节那天,正好三周年,国庆节我们原本打算去山东威海玩玩,自己开车去,去腻了南北戴河、黄金海岸,我也正想试试春节后新买的桑塔纳2000。买来的头三个月,我恨不得拿个睡袋,住到车里后排,一应生活起居,都在里边进行,似有若无的93号汽油,被车内空调略一旋转,在我的鼻子闻来,是世上最友善的气味了。那是我实实在在拥有的第一个大家伙,登记在我名下的财产。

我一直想知道那车,跑长途到底抵不抵事,那是我们的第一辆车,只去过一次黄金海岸。莫莉查出怀孕那天之前,我查了北京到威海一路的路书,一路要过哪些高速,需要多少高速费,油钱大概又是多少,有什么危险路段,我把路书做得特别细,还买了开夜车专用的驾驶墨镜。

以世子一出现,这个旅行基本上就算取消了,莫莉说自己到时候早孕反应,肯定闻不了汽油味儿,也受不了自驾的颠簸。她本来就对沿着海岸线大开四扇车窗兜风、吃烧烤喝啤酒等在我看来相当有劲的事,毫无兴致。她的兴趣面仅限于SOGO崇光和中友百货的二楼女装部,外加一种叫作兰蔻的玫瑰色口红。

总之,在一片刻意营造的小康版的局促当中,我们经营着我们的婚姻和生活。接下来的一个月,整整一个月,莫莉拒绝跟我行夫妻之事,她查了资料,说早孕期不易行房,对幼嫩的胚芽不好,可能会伤及它,它那么小,那么缺乏自我保护能力,即便是磕掉一个小角、一个细胞,将来可能都是不可弥补的损失。莫莉充分发挥了一个文科生的想象力,把以世子的脆弱性夸大到比非洲饥饿的儿童还惊人,举世瞩目。

“你总不希望儿子被你那么粗野地一撞,缺根胳膊少根腿吧,要是撞到脑部怎么办?要是生出来脑瘫了怎么办?”

她说得相当夸张,毫无科学根据。

别忘了,上个月这个胚芽,还是老子的一条小精虫,微不足道,靠着一点儿机灵活络,左躲右闪,在汹涌的车流、红绿灯、交警的围攻下逆流而上,冲进二环内。竟在一个街角,大概是东单与长安街交错的那个十字路口,碰到了那位正惶然不知所措、面色苍白的卵子姑娘。

所有的精虫部队,都在寻找失踪的卵子姑娘,布告上说:卵子姑娘娃娃脸,皮肤白嘴巴小,穿着粉红吊带背心,黑色蕾丝超短裙,光着两条腿。她的腿不单修长,上边皮肤光洁紧致,真想摸摸看,从这头摸到那头,需要很长时间,火车过隧道那么长。撞大运的精虫弟弟,上前毫不客气地摸了她一下,卵子姑娘发出一声谁也听不见的尖叫,毫无招架之力,瘫倒在地上。

往来长安街的汽车,齐齐鸣响喇叭致敬。

这就有了以世子。

关于性生活,我本来周末有固定节目,周五晚间,连带周六一早,过两次性生活,是对自己辛劳一周的犒赏,如果周三再加一次,则是挨过漫漫乏味上班的一周,一座精巧、不为人知的小桥。以世子的到来,哪怕只是个胚芽,就完全没收了他父亲的性生活。

和静是一个离婚没多久的前女同事,当时已经辞职了,在“疗伤期”,她自己说的。女人是很容易受伤的,受伤完毕就得疗伤,但疗伤听起来比受伤还要糟糕,受伤的时候,她们倒是挺沉溺其中的。憋了三个月的我,跟她用短信联系上,灵光一闪,觉得她是合适人选。也许是以前开会时,她看过我几眼,眼神中别有深意。

联系上的第二周,开始每星期去找她一次,从我家去她家开车花不了15分钟,她住南三环的赵公口,给车加个油,去超市买个西瓜那么短的时间,就够我去转一趟的。如果编更大的谎,公司组织去郊外开会,那就可以待一整夜,公司在怀柔山里有个绿化基地,说是会议中心,其实是供职员休息腐败用的。

那里的手机信号不好,不在服务区。

和静对我没什么情感上的需求,我能感觉到,不然我也不会选中她作为“合法妻子孕期的临时妻子”,并一次次地去找她。女人一旦离婚而且单身很多年,就会有很多人挂在她这台服务器上,几乎可以肯定,不止我一個人去找她。如果一个男人去到一个屋子,对那里边是不是同时活动着三五个其他同性,或者说性的竞争伙伴,都迷迷瞪瞪,一无所知,那就耻为兽之雄性了。

她习惯把物业费水电费的单子——摞起来有一大沓——全部堆在玄关小柜的抽屉里,我们这些互相不打照面的男人们,会主动在那沓单子边上留下一些钱。每次我走的时候,低头在那里穿鞋,她都躲在卫生间上厕所,一点声息也没有。

离了婚的女人,就是怪怪的,她从来不涂香水。在她家的浴缸里,还有我需要的彻底的放松,两全其美。她给我一条麻黄大浴巾,一团粉色尼龙浴球,还有一勺浴盐,颗粒粗重的浑白浴盐,保不齐是超市调料部买的海盐,但这就够了。

她从外面把推拉门合上,我把自己脱光,泡在热水里头,少年时想要的生活就这么回事了。有个家,老婆快要生孩子了,还有个心智成熟的情人,做完爱在她家泡热水澡,至少在这一个小时之内,什么都不想,在热气蒸腾当中,哼一首自己熟悉的歌,Careless Whisper,威猛乐队。

哼着哼着,睁开眼,看到浴缸边上散布了一些火柴梗。

这个女人是挺怪的,她居然能把火柴弄得到处都是。

每次我去,都能在地板上看到火柴,烧到剩下三分之一处,足够点不止一根烟,可是屋里没有烟味,她好像也不抽烟,就是一根根地点火柴,是要干什么?点火把自己烧了?心碎欲绝,烧掉以前那些照片和信件?

我不太理解,也不太好意思问她。她在床上倒还是有热情的。最后那一环节,多数是坐在我身上,让我含住她的乳头,她一边卖力地、忘我地来回冲撞我。她确实是什么也不说,我也不用为了取悦她说什么,挺好。我们交往了一年多,她只当着我的面哭过一次,还是在高潮中顺势哭出来的,不知道是喜是忧。

我逮着那次机会,搂着她,抚摸她的头发,并问她为何到处都是火柴梗?

她说:煤气炉自动点火器坏了,点不着了,只好用火柴点。

她竟不知道点火器坏了,换个一号大电池即可?

她答说:知道的,即便这样,也懒得换,正好家里还有火柴,索性用火柴点。

我还是不解,既然煤气炉点不着,那么煤气炉不管怎么都在厨房里,为什么客厅、卧室、卫生间也都有火柴?

我拉她的一双手来看,手心、手腕,甚至胳膊上,满是烧伤的痕迹,且是一点点烧伤,好似油炸东西被溅出来的油星儿沾上,以前的、现在的,陈陈相因,旧伤疤好了,增加了新的。本来她的手相当纤细,皮肤也不差,从身上也能看出来。这么一来,一双手难看了很多,我以前居然没有发现。

我的心不在她身上,莫莉的肚子一天大似一天,儿子出生后,虽然丈母娘来帮忙,也够我忙的了。我能为和静做的,实在有限。即便是钱,也没有以前给得大方了,常常放上去三张,临走前,又去打开抽屉,抽一张回来,放回钱包里,开关抽屉时,我尽量轻手轻脚。

儿子一出生,就把我的钱包弄瘪了。

男人们的钱,她都及时收走了,我们这些人互相见不着,我们的钱也不应该老碰面。我有时候会想,这里面没准有公司的其他人,但总没好意思再打听,她呢,守口如瓶,这点是最让我放心的了,她在我这里不提别人,在别人那里势必也不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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