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的饮食风光
2019-08-02王化桥
文_王化桥
中国人的饮食风景变化得太快,三五年,一二线城市就会掀起新一轮的美食时尚。这是中国文明的特质决定的,一个拥有《易经》的民族,一个讲究变通和创造的民族,中国的开放、接纳、生生不息,在饮食上表现得最为充分。
吃远离自己的食物表现“仁”
只有在春节期间,当我们回到故乡,才能吃上儿时记忆里的美味。
过年,家家做腊肉香肠,而川西农家另有一道特殊的腊味:金银猪肝。是用肥肉和鸭蛋黄,嵌入猪肝,胆固醇上再加胆固醇,再以烟熏日晒,成为一道味道醇厚的下酒菜。
正月,三阳开泰,木气上升,正是养肝的季节。肝心脾肺肾,对应着木火土金水、仁义礼智信。
对很多人来说,这些儿时菜肴也许已经算不上美味了。因为中国人的饮食风景变化得太快,三五年,一二线城市就会掀起新一轮的美食时尚。
这是中国文明的特质决定的,一个拥有《易经》的民族,一个讲究变通和创造的民族,中国的开放、接纳、生生不息,在饮食上表现得最为充分。
举一例人们习焉不察的常用食品——海带。其实,中国人食用它不到一百年。
上世纪20年代,日俄战争结束后,日本军国主义盘踞渤海湾,日本军舰从北海道运来修建港口的大木上,无意带来了海带的种子,大连附近的海域自然繁殖成功。
后来,在中日养殖专家的努力下,开始人工养殖。很快,中国的养殖场反超日本,成为海带养殖第一大国。从此,这种新来的食用海藻独占了“海带”一名。
日本人将海带称之曰“长寿菜”,吃海带的频率比吃鱼的频率更高,不论煮汤还是炖肉,都加海带。另外,日本妇女患乳腺癌的比例全球最低,这与她们经常食用海带有很大的关系,这是因为,海带能降压、降脂、降糖、抑制肿瘤,还可以护发。
为什么海里的植物更养生,这个道理,胡兰成晚年给唐君毅先生的一封信里有精确的表达,这就是,吃离自己更远的食物,是仁的表现:
婚姻须避血统近者,食物亦然。食猪牛羊,不如食鸡,因禽鸟较兽类去人类为远,而鱼贝更比禽鸟去人更远。医学屡言食鱼贝可免血管硬化。植物更比动物去人更远,是故智者重素食,植物的脂肪比动物的脂肪于人体为宜,今已成医学的常识。植物中又以海藻去人为尤远,较地上的蔬菜尤为食之有益。下之,微生物去人更远,食微生物者祛病延年,如豆腐乳、臭豆腐、咸菜、泡菜、皮蛋酒。酒为百药之长,但勿过量,营养非他者可及。如日本名画家横山大观饮酒不吃饭,寿至90余,尚有中山优先生也唯饮酒,于其他食物几不举箸也。
而去人最远者为泥土,松柏唯食泥土,敌数千年者往往而是,唯人类今无方法食泥土尔。然汉方药中有灶心土,可服。此外,疾病之得地气而复苏者,多有可证。道家方士炼丹珠,服之死者比比,然其发想,非尽无据也。贝类中之黄蚬,食之极有益于胃肠,可以医得好黄胆病,日本人家家食之。黄蚬生于江水中,中国的较黄,日本的色较黑,纯食沙泥,能消化之,与其他螺贝之夹有泥沙者不同,是故人食黄蚬,并其已大半消化的沙泥也吃了……
政治家应该是一个“吃货”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西南地区的人尤其爱食用海带,因为云贵川地区的人易缺碘,患上俗称的“大脖子病”,到了上世纪80年代,这个病就消失了。
海带是侵略者无意中带来的美食,而历史上更多的,则是执政者有意为之。无论是张骞通西域,还是郑和下西洋,寻觅更好的食材都是重要的目的之一。
看看张骞引入的食材对今天的中国人有多重要:葡萄、石榴、黄瓜、大蒜、旱芹、香菜、核桃、蚕豆、芝麻、豌豆、胡椒、大葱、洋葱……
这不得不令人怀疑,张骞是一个资深吃货。其实,这也是中国文明的一大特点,《尚书》“洪范八政”,食货第一。政治的首要任务是搞伙食,不懂饮食,遑论政治。也唯有中国的史志里,必有《食货志》。
成都市前副市长、著名作家李劼人先生年轻时留学法国,与章太玄常一起做川菜给同学们吃。据美食家车辐回忆,最麻烦的是找食材,一是辣椒,菜市场很少见到,产自西班牙的辣椒皮厚味美,菜市场往往很少见;二是花生。李劼人先生的烟熏排骨、烟熏兔肉后来风靡美食界,其特点就是用花生壳与柏枝一起生火烧烟,花生壳增香,柏枝添味。后来,市场上居然找到了非洲出产的花生(法国巴黎的纬度高于中国最北方的哈尔滨)。
在中国历史上,只要打算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人,就应该成为吃货、甚至美食家。现在,来看一看今天的中国人创造了多么惊人的食物:
中国生产全球70%的西瓜。外国西瓜极昂贵,本•拉登因为心脏有毛病,以西瓜为主食降心火,简直是炫富;
梨子出产占全球70%,冰糖雪梨绝大多数外国人没吃过;
板栗产量占全球84%,补肾的糖炒板栗随处可见;
菠菜产量占全球90%,菠菜汤在国外是吃不到的;
蔬菜水果碾压全球,肉类花样也最丰富。中国一年生鸭7.7亿只,占全球63.5%。一年6亿多只鹅,占全球的93%,这在国外已算是稀有动物。
至少在饮食上,中国文明具有唯一的多样性。
学者诸玄识等人提出,文明产生的条件是:最大的洲陆、海洋和山脉三者相作用所形成的最大的季风水圈。虽然南亚同处该水圈之内,但它属于热带,自然对人的挑战太弱。从饮食上说,的确只有这样,才能出产最丰富的食材。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