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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载任劳怨 浠水百姓心自明

2019-06-25王晓芳

21世纪 2019年6期
关键词:关口乡镇干部厕所

王晓芳

5月20日下午7时左右,湖北省黄冈市浠水县人民医院11层住院部的病床上,任自明眼睛紧闭,嘴唇有频率地抽动着。爱人杨小红刚刚给他打进流食,帮他翻了身。这是自去年8月任自明出事以来,平常而重复的一天。

“平常他回家都很晚,或者直接就住在镇上,有时候还要拎很多材料回来。儿子小的时候,还能见到他的人影,之后就总是工作,没日没夜地忙,我都习惯了。”杨小红语气平静而隐忍,几度哽咽,没有一句抱怨,只是尽量让自己不哭。对于家庭的变故,对于丈夫变成植物人的事实,她只能接受:“之前他就老说自己颈椎不舒服,我们都没当回事,以为太累了,这次他一出事就再没起来。他的同事们都叫他‘牛哥’,这下牛不起来了!”

28年他把基层工作融进血液

在大别山南麓,有个地方叫浠水——湖北省黄冈市的一个县城,是著名爱国诗人、学者、民主斗士闻一多的故乡,也是陈潭秋、董必武、徐向前、刘伯承、邓小平、李先念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战斗过的地方,任自明就出生在这样一个有着红色基因的小城。

20世纪80年代末,任自明考入湖北民族学院林业系,成为那个年代为数不多的大学生。毕业后,他没有选择去大城市生活和工作,而是回到了浠水县团陂镇,做了一名普通的乡镇林业干事。我们已无法从他口中知晓为何会做当初的选择,但是我们可以知道在1991年7月的那个夏天,正值青春的任自明,应该满是骄傲地怀着对未来生活的美好设想,走向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他选择一头扎根基层,一干就是28年。

这28年的时间里,光是在团陂镇他就工作了近20年。从林业干事开始,到兼任团陂总支书记、团委副书记、扶贫干事等,再到后来出任团陂镇政府办主任、党委办主任、党政综合办公室主任、黄泥党总支书记等。因为表现突出且擅长文稿工作,2011年他被借调到浠水县委政法委办公室,5年后的2016年,他又回到了乡镇,任关口镇党委委员、副镇长,继续他的基层工作生涯。他是这片红色土壤上一名最普通不过的乡镇干部,但是他周围的人,不管是同事多年,还是相识不久,都会说,“我们总是叫老任‘牛’,因为他真得很牛!”

可是,2018年8月30日清晨,这头“牛”倒下了。关口镇镇长袁江陵回忆道,那天早上7点左右,任自明驾驶私家车与他一起前往策山村查看“厕所革命”的现场点,他们正聊着关口镇扫黑除恶和厕所革命两项工作的进展,任自明突然感到头晕目眩,他嘴唇发白,额头大汗淋漓。袁江陵立刻与他调换位置,驱车赶往浠水县人民医院。“就在赶路的那个过程里,他好像已经感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大问题,还跟我说不放心工作和孩子。在前后不到六七分钟的时间里,他慢慢丧失了意识”。

到了医院,经医生诊断任自明为突发性脑溢血,立刻送进抢救室手术。几个小时之内,关口镇的很多领导干部包括他守村的干部群众都放下手头工作赶来医院,在抢救室外焦灼等待。团陂镇的同事和乡亲们听说后,很多人也赶来守在医院,等待任自明平安的消息。关口司法所长佘佑松跟记者感慨道:“一个乡镇干部送进了抢救室,却牵动着这么多人的心,就能知道他的为人和品质是多么好,与上级、下级、百姓的关系都好。他是个干实事的人,也是个简单的人。”

“‘牛哥’出事前一天,我们通过三个电话。”关口镇派出所所长周洁至今都能清楚地记起,“上午我打电话,他在黄畈村,有个乡贤回来投资,在看场地;下午5点打的第二个,告知他有人在某村水库游泳淹死的消息;晚上11点多,他打电话说已经和村干部一起协调水库事件维稳的事情,他总是这样想得周全,把事情做在前面。只是没想到,第二天我就没能跟他再说一句话了!”

经过八个小时抢救,任自明依旧昏迷不醒。8月31日他被转送至湖北省人民医院接受治疗,高昂的医药费让这个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直到此时,众人才了解到任自明的经济情况很差,父亲是老年痴呆,母亲因右腿骨折需要人照料,爱人靠外出打工挣钱贴补家用,孩子还在上学,工作时开的私家车都是贷款买的,每月还要倒贴油钱,而他从来没有喊过难,喊过累。关口镇的干部陈望初这样评价自己的同事:“他是个真干净的人。”他说当初他们一起做黄畈村的田园综合项目,有企业要给任自明和陈望初做一个经费预算,比如车子、油等交通费用的报销,任自明一口回绝。在他看来,服务是无偿的、是应该的,不能拿群众和企业一分钱。

“任自明有着最平和的心态和最优秀的品行与修养,他是发自内心的把老百姓当孩子热爱和爱护,他廉洁自律,他从来没有‘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的想法。”关口镇党委书记郭金维这样描述她的工作伙伴和“战友”。任自明极为敬业,从不推脱责任,也从来不怕事,不拒绝任何工作,他总是说不能跟组织讲条件讲特殊,不关他的事情照样帮忙干,白天跑村晚上写材料,是他的日常。郭金维对任自明生病的事情十分内疚和遗憾。她说,“生病后我们才得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大家口口相传,从上到下自愿捐款,收到了几十万元的医疗费,这在我们这样并不富裕的地方,是难以想象的。”

躺在病床上的任自明再也没法告诉我们他是怎样一个人。照片上的他黑黑的,个子不高,衣着朴素,看起来一副雷厉风行的样子。而周围这些人的描述正在为我们勾勒一个更为细致和全景式的呈现。从被访者的神情里,能读到对于任自明的尊敬和钦佩,那是一种发乎真情实感的讲述,一个生龙活虎、披荆斩棘、事事敢为先的身边人,突然间躺在了病床上,那种痛是可以感同身受的。

厕所革命撸起袖子就是干

关口镇是浠水的四大乡镇之一,辖74个村两个场,版图面积有222平方公里,由原来的关口、胡河、大灵、三店四个乡镇合并而成。光是关口镇就有10.4万人,但是这里经济基础薄弱,以传统农业为主。村干部年龄老化断层,综合素质不高,而全镇只有43名干部,基层工作头绪多,事务繁杂,村级矛盾多,很多问题处理起来很刺手。

任自明在关口镇负责的大多是矛盾问题突出的板块,比如政法、信访、安全生产、统计、企业、工业、商贸、卫计等。在这样一个大的行政区域内,一人身兼数职,是每个乡镇干部的现实,也是任自明的现实,大家已经司空见惯。

在任自明的工作中,有一项重要任务是推进关口镇的“厕所革命”,对于这项精准扶贫工程,“上面”的政策优厚,但是“下面”的落实并不容易,这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不过他的一贯作风都是迎难而上。“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他总会这样说。

2018年5月,关口镇正式启动了“厕所革命”的项目。启动之初,关于“厕所革命”的地方标准是没有的,只有一个“技术指南”,推进过程非常艰难。与任自明一起负责“厕所革命”的关口卫生院副院长蔡德胜说,在面对问题的时候,任自明非常善于学习、总结和实践,他把这个项目分成了多个步骤和多条线,再按照进度一步步把困难克服。

项目没有进展没有头绪,怎么办?那就去找有经验的学,他先组织代表去试点村学习,这样76个村的推进工作,就能以点带面的实施。一体化的化粪池怎么采购,没有货源怎么办?任自明带着蔡德胜一家一家的跑,他要货比很多家,因为他考量的不只是产品质量,还要经济实惠,二者缺一不可,虽然国家每户补贴400元,但一个厕所的建成,不仅要化粪池,还需要铺设管道、安装、硬化,笔笔都是支出,他要为老百姓省每一分钱。两个月来,蔡德胜坐着任自明的私家车陪他来来回回跑了无数次,七八月的天气,任自明没有舍得开空调,对于他的辛苦,蔡德胜亲眼目睹。

做了这些,只是“厕所革命”最基本的一步,厕所要建在哪里?如何做到厕所的无害化?如何保障厕所的长久运行?他们又遇到了难题。任自明做事很有章法,也很严谨。他在意“厕所革命”的有效与长效,他不急功近利。遇到概念或者技术不理解的地方,就自修、自学,他下了很大的苦工,做了很多笔记,写了很多方案。他是个实干家,等一切都安排妥当后,他就在自己分管的芦山村召开现场培训会,教大家怎么安装、怎么使用,每一件事都亲力亲为,高效有序。芦山村的支部书记王华说,他走访了很多农户,为了改善村里的环境付出了很多,老百姓总是爱跟他打交道,他很和蔼可亲,没有一点架子,经常周六日来帮村民解决问题,感觉自己得到了尊重和爱护。

可能,乡镇工作在很多时候是不需要口号的,需要切实地替对方考虑,需要公平公正地对待,需要设身处地换角度思考问题,需要真正地为民办事办实事。周洁这样评价任自明,“他的笑容很干净,人到了这个年龄,需要心无城府,才能有这样干净的笑容吧!”无论是周洁、蔡德胜,还是佘佑松,包括被访的好多任自明的同事,他们与任自明相处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一两年,有的甚至才几个月,但是都会被他的简单、忘我、敬业所打动。实干的人,几乎不需要时间证明。

扫黑除恶不怕事、敢担当便是“武器”

关口镇地理位置特殊,浠水河从境内流过,河内有丰富的黄砂资源,因违法成本低,非法采砂行为屡禁不止。关口镇某砂站陈某、陈某某、饶某、柴某等地方黑恶势力团伙成员,长期盘踞在河口,违反河道采砂的有关法律法规,非法盗采黄砂。该团伙经常通过辱骂、暴力手段阻碍执法,经常利用网络发帖恶意诬告党员干部、威胁乡民。

郭金维说,面对这样的情况,很多干部都退避三舍,但任自明愿意去跟这些人斡旋,有时候还跟他们长谈。周洁说,那时候扫黑除恶行动刚刚开始,想要抓这些人是很难取证的,在任镇长的协助下,我们用两个月的时间侦查,做好前期的工作,一举锁定犯罪嫌疑人陈某等人的违法事实,并将其成功抓获,打掉长期盗采黄砂、霸占黄砂资源市场、欺压人民群众、干扰基层政权的黑恶势力团伙,打响了浠水扫黑除恶的“第一枪”。

在信访与维稳问题上,任自明态度总是很鲜明,不怕事与敢担当就是他的武器。百姓信任他,是因为他也给予别人尊重和爱护。团陂镇综治办副主任陈汉兵与任自明一起工作过十多年,即便任自明已经离开团陂镇七八年的时间,他们一帮同事在得知任自明出事后,第一时间去医院看他。陈汉兵说,他过去就是一个在工作上极为认真敬业的人,那时候就经常办公到三四点,自己写材料,工作状态没有改变过,很团结同事,大家都尊重他爱护他。过去还不叫信访的时候,叫“告状的”,他们来了,任自明总是很认真耐心地接待他们,没钱回家的他还自掏腰包给人家盘缠,他是很善良的人。

时隔多年后,现在的同事、领导郭金维也这样说,别人都怕找事儿,任自明却喜欢别人来找他,无论多忙都会放下手里的工作去开导信访群众,竭尽所能帮他们解决问题。别人觉得最难相处、脾气古怪、不通情理、钻牛角尖的人,在他那里都能得到耐心的倾听和帮助。综合治理办公室副主任吴爱国与任自明也是多年的同事,自他分管综治工作以来,他们就常常一起在信访办公室探讨接访、信访与法律法规等方面的问题。作为基层信访人员,法理是很难让群众信服的,几乎全靠一张嘴来说教、协调。吴爱国说,他身体其实很长时间以来就有问题了,但是没时间去检查,累的时候就靠在椅子上休息一会,从不叫苦、不抱怨,性格温和,很幽默,一起工作的样子从来不觉得有领导架子,他善于学习,他知道一个道理,那便是我敬畏别人不是怕别人,而是尊重,所以他也得到更多人的尊重。

任自明(右一)带领三店总支工作专班到环境不达标的畜禽养殖户做工作

这就是任自明,一个普通而平凡的乡镇干部。他真正践行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在他身上,没有口号,只有实干。他做得每一件事情都从百姓出发,从工作大局出发,很多事情都是微小的,但是他从中升华出伟大,他感染着周围的每一个人,让这片本来就带有红色基因的土地,变得更加温暖。

2019年5月27日下午2点左右,关口镇党委委员、副镇长任自明同志因病医治无效不幸去世,享年49岁。关口镇镇长袁江陵说,“他走得很安详!”

后记

乡镇干部的基本生存状态是很值得去观察和了解的,他们身兼数职,行走在每个村落,马不停蹄地参与着各项事件,法理与情理之间的矛盾尤为突出,这里没有多么伟大的事情,大多数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对于百姓而言,每一件都是事关民生的“大事”,面对人员有限、工作量大、巡视整改、问责考核等诸多问题,乡镇干部有着自己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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