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北爱游径

2019-06-24刘昕蓉

世界文化 2019年6期
关键词:北爱矮墙酒厂

刘昕蓉

Bushmills村庄

希思罗机场的宣传大海报“乡下就是美”随处可见,其中主推的“巨人之路”便是当仁不让的第一站,也有人把那里叫做考斯威。入住考斯威以南两英里处的小村庄Bushmills,是不能错过的选择。

第一次经过这座小村子来到海边就感到醉氧般地呼吸不畅,难道这就叫做breath taking?心心念念的北爱尔兰之旅,缘起对电影《闰年》中美景的向往,或是对 《权力的游戏》的致敬,不曾想首站登陆的却是蓝色海湾里披着嫩绿披肩的山崖,收到的是蓝瓦白墙下碎石红门的特别邀请。

也许打开房门的那一刻,还不足以让你体会到入主北爱的滋味,但当你穿过厅堂来到后院,看到一艘小艇、一张方桌、几户邻里时,一种无形的力量似乎要将你挽留在这座拥有400年威士忌酿酒传统的土地上。

Bushmills是北爱北部一座非常袖珍的小镇,全镇仅1300多人,如一颗质朴的石,镶嵌在一圈璀璨夺目的碎钻中,周围都是鼎鼎有名的景点。即便这样,Bushmills酿酒厂和玫瑰别墅社区依然在我心中占据一席之地。

Bushmills酿酒厂已有400年历史。相传1608年,英王詹姆士一世在此授予托马斯·菲利浦伯爵酿酒执照,酒厂正式得名。作为400周年纪念,酒厂特别发行了一款名为“1608”的琥珀色麦芽精酿威士忌。400年来,老酒厂几易其主,还经历过一场致命的大火。19世纪末,酒厂的汽船Bushmills号开始横渡大西洋,来到美洲,爱尔兰佳酿便在美国的费城、纽约登陆停留,随后的岁月又向新加坡,中国香港、上海及日本横滨起航。尽管20世纪20年代美国的禁酒令对爱尔兰威士忌市场冲击很大,但是Bushmills酒厂却坚持存活了下来,不仅因为爱尔兰人生性热烈如酒亦爱酒,更因为当时的酒厂主人Wilson Boyd预言美国禁酒令会促使黑市猖獗进而不日而亡,因此他存下了大量精品威士忌待价而沽,正是这一聪明之举拯救了酒厂。

清晨和黄昏往返玫瑰别墅的路上,总会经过一座造型奇特的城堡,路标告诉我,那里叫做Dunluce。终于在一个傍晚走近了这座城堡,却刻意保持了一段距离——不管它有着多么丰富的历史,抵御过多少民族的攻击,我更喜欢它脚下吃草的牛儿,更愿意看它懒懒地融入暮色,靠在夕阳里。

早在13世纪,北爱尔兰阿尔斯特的第二代伯爵理查德就建造了这座易守难攻的城堡,它一直矗立在安特里姆郡北海岸一块水中突起的陆地上。此后城堡几易其主,而它的主人们都与苏格兰皇室沾亲带故,也曾宣布效忠伊丽莎白女王,16世纪英格兰人还围攻过这座城堡。

爱尔兰这座雨水充沛的美丽绿岛,一直是英格兰觊觎的对象,英格兰占领爱尔兰时期的1558—1603年,爱尔兰发生了四次大规模起义,1641年又发生了爱尔兰民众大暴动,但均遭到残酷镇压。1801年,英国制定并通过英国与爱尔兰合并法案,将爱尔兰划入英国的版图。直到1921年12月签订《英爱条约》,爱尔兰南部26郡才宣布成为独立的爱尔兰共和国,但爱尔兰北部6郡依然选择继续留在英联邦。不管行政版圖如何变迁,爱尔兰人和北爱人都会在遇到每一位路人时,热情地用尾音加重的“Hello”来问好,弄得我们也入乡随俗学会了一路问候,并且迷上了北爱口音的英语。记得在一对夫妇的游记中看过他们偷闯爱尔兰的经历,他们很想拍一张代表边界的照片,却怎么也找不到,最后只在一个加油站的标价牌上发现了欧元(爱尔兰的流通货币)和英镑字样,才取照留念。

Dunluce城堡也是《权利的游戏》中派克岛格雷乔伊家族城堡的取景地。“权游”粉们都记得剧情中一个有趣的桥段:年轻的Theon Greyjoy来到派克岛寻找救兵,途中遇到一位美丽勇猛的小姐姐为他带路,他们一路共骑一匹马,Theon从后面伸出双手,环在小姐姐的腰上,很想多说几句话,聊出她的身世以及她对自己的好感,结果当她道出自己的大名Yara Greyjoy时,Theon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原来她就是自己的亲姐姐。也许世上没有比此情此景更为尴尬的了,不过小姐姐转身一笑道:“怪我咯?上次我见到你时你才那么大哦。”

欢笑之余,还是很期待天黑后前往 “权游”中的国王大道取景地Dark Hedges:当树林遇到黑夜与雾气,会突现什么传说呢?没想到晚上9点钟,天不但不黑,也没有云雾缭绕,路边的私家车比白天还要多,到处都是前来“打卡”的游客……很多时候,氛围是一个奇妙的东西,这里热闹明亮的氛围并不适合“黑暗树篱”这样的形容。

于是我们决定在日落前赶往White Park Bay碰碰运气,结果真的在下车的刹那看到了云层裂缝里洒出的落日余晖。“所谓美,就是星光一闪的瞬间,两个不同的时代跨越岁月的距离突然相遇。美是编年的废除,是对时间的反抗。”静静地坐在那里,拉下车窗,回想起米兰·昆德拉在《笑忘录》中的这句话,此刻,天空中的乌云正在亲吻大海,紫色的海面在迷蒙的夜里闪着光。

Annalong桃源

从Bushmills出发,一路向南。在北爱尔兰的丘陵地带,驾车犹如坐过山车,沿45度的斜坡上下辗转。沿途是连片的青青牧场,精致的乡村房舍错落其间。房前屋后的小花园,透露出主人的情趣与审美,时不时带给人惊喜。舒展的心情在山岚中吐纳芬芳,天空里的湛蓝包裹着一丝丝甜。越过一个又一个山丘,直到遇见静谧的Annalong,我才发现不期而遇的,竟是那个藏在心中的桃源。这里有温暖的人情,宽敞的庭院,孤独的海,和珍贵的暖阳。

这座人口稀疏的南部小镇,比邻一片荒僻质朴的海,只有一条主干道横穿小镇。这里没有熙熙攘攘的游客和形形色色的商铺,只有安安静静的田园生活。第一个晚上,我们在小镇里的The Galley Restaurant享用完丰盛的晚餐,走出餐厅时已是夕阳西下。入口的露台上闪烁着霓虹灯,沿街的路灯也已点亮。路上行人稀少,只见一位老人端坐在一辆代步电动车里,神情悠闲,车篓里放着刚刚从超市采购的物品,旁边一只毛茸茸的大狗正吐着舌头,慢悠悠地陪着他沿街前行。此刻的街头,已然变成一座小舞台,灯光聚在他们身上,投下两道长长的身影。

穿过马路,向东而行,我们发现了一片紧邻海边的房车营地。营地正前方是幽蓝的爱尔兰海,几片错落有致的复理石横卧在浅滩上,一边与陆地相连。海浪犹如一把梳子,日复一日地为海梳理出整齐划一的纹理,似乎在邀请每一位旅人,踏上岁月的留痕,来一次遥望。营地西边的海岸线一片赤红,夕阳正慢慢隐没,余晖投射到远处的天空,云彩便呈现出迷人的粉红色。海边的民居已三三两两地亮起了灯,一对母女在沿着海岸线散步,当她们从我们身边经过并主动打招呼时,又听到了亲切熟悉的爱尔兰式“Hello”。热情的人们,久居于这僻静的海湾,想必早已习惯了向朝霞问早,伴海浪入眠。于我,却是难得的内心宁静。

我喜欢这小小世界里来自陌生人的温情,也喜欢穿梭在民居里探寻当地人院子里的秘密。早在电影《闰年》里,我就领略过爱尔兰的乡村生活:雨后的丁格尔,女主角穿着高跟鞋,拖着路易斯威登箱包走在泥泞的乡间小路上,道路两边都是由大石块垒砌而成的矮墙,矮墙后是一片片花园或牧场。充满喜感的生活画面,颇具历史感的石头矮墙,造就了爱尔兰独有的乡村特色。在我们租住的Annalong居舍,走出院子便是这样一条乡间小路和矮墙。出院门向右步行10分钟便直达海边,向左则是通往寂静谷山峰公园的路。说是矮墙,靠近了也需要踮起脚才能看到院子里的风光。我从未戒掉“偷窥”的本能,更喜欢趁着清晨人们还在梦乡时,一路踮着脚,一家一户地望进去。那些精心打理修剪整齐的英式小花园里,有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匹悠闲吃草的骏马,有时扑面而来的是带着生命气息的泥土芬芳,还有窗台上未经修剪的盆花、墙边搁置许久的快艇,两把歪歪斜斜的靠椅和五彩斑斓的游戏小木房……

沿着幽静的乡间小道,一路经过斑驳的石墙,不知不觉间便已来到海边。回头就能看到远处的寂静谷山峰,清晨,阴晴不定的云朵掠过深青色的山岩。此刻的Annalong正如一位沉睡中的公主,因身边有守护神相伴,就算阳光拂过眉间,也故作娇态,不愿醒来。未经人工修饰的海边小道杂草丛生,沿着山坡上窄窄的小路前行,經历了斜风细雨的一刻钟,远处的海面失去了光泽,由远及近,一层层地暗下来。我在风雨的柔丝里等待着,似乎恋人的手就应该如此,潮湿而柔软,美丽的情感恰如生命,在子宫里暗潮涌动,生息不止。

一把长椅突然进入了视线。长椅是英国公园里的一道风景,仔细观察,它们的外形和颜色都略有差异,往往椅背上刻有捐赠者的名字,或是说明以谁的名义捐赠,或是为了纪念某人某事件。一串串陌生的异国名字,在这特殊功能的长椅上,在这片孤独冷清的大海映衬下,给前来休息的陌生人以温暖的慰藉,也拉近了我和他们的距离。此刻,一缕金色的阳光照在椅背上,也照在我的身上。于是,我慢慢坐下,让自己的每一个毛孔尽情呼吸尽情沐浴,希望我的身体可以舒展到极限,我的骨髓与神经可以在最后的光芒里奉献出细节的极致,让自己的全部身心都定格在这稀有温暖的一刻,绚烂辉煌。

在Annalong,我似乎懂得了旅行的真正意义,我不再匆忙地在行程里打卡留影。阅尽山水灵秀,也难理浮躁的心绪,览遍异国风情,也难填纵横的欲壑。走过,是为了停留,经过,为了再回首。美丽安宁的Annalong,你只是一个歇脚的中转,但你可知,我更喜欢在你的呵护下,深夜打开暖气,清晨摆上煎蛋,雨里抢回晾晒的衣服,挑灯窝在沙发里读一本书、听一首歌。Annalong,仅仅两个傍晚、两个清晨的停留,却在我的词典里,化作朝夕,在我儿时的梦里,得以安放,在我的心中,如重逢,如散点波动的——永恒。

猜你喜欢

北爱矮墙酒厂
白蝴蝶(外一首)
羿神:神奇之地的一家诚实的小酒厂
酒厂工人
农家牡丹
矮墙迷宫
托关系
连环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