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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魏晋南北朝诗歌中的“芙蓉”意象

2019-06-20曾晓莹

青年时代 2019年13期
关键词:芙蓉佛教

曾晓莹

摘 要:芙蓉作为一种自然意象活跃于古代文人创作当中,多见于诗词歌赋。在魏晋南北朝时期,芙蓉也曾多次出现在诗歌当中,且随着时间的发展其意象内涵不断丰富。本文将讨论魏晋南北朝时期芙蓉意象背后深刻内涵的演变,探寻诗歌中芙蓉意象之美,以挖掘芙蓉意象的独特之处。

关键词:芙蓉;游宴诗;乐府诗歌;佛教

芙蓉,荷花、莲花的别名,亦作“夫容”,又名“芙蕖”,或称“菡萏”,是一种十分常见的水生植物,其因清丽之貌而多次出现在诗词歌赋之中。与其他花卉相比,芙蓉出于淤泥而不染,中通外直,色彩明艳,香远益清,形成了独树一帜的美感。从对芙蓉外观的自觉描绘,到衍生出的爱情象征,再到佛教传入,芙蓉作为宗教中的圣花又被重新赋予了高洁、清净、神圣的内涵。

本文试从建安时期谈起,寻找魏晋南北朝时期芙蓉意象背后深刻内涵的演变,以探寻诗歌中芙蓉意象之美。

一、建安时期芙蓉意象的明艳美

东汉末年至建安时期以来,“天下分崩,人怀苟且,纲纪既衰,儒道尤甚”(《太平广记》)。乱世带来的是思想束缚的减弱和个体生命意识的觉醒,建安文人开始了对个体的关注,与此同时文人也开始了对自然的观察,由此开始了对审美和抒情的追求。正是在这一种社会大背景下,“芙蓉”意象第一次在诗文创作中集中出现,多给人以明亮艳丽之美。

(一)游宴诗中的芙蓉池

建安十三年至二十四年期间,随着曹魏政权渐趋稳定,文学创作的基本风格也由忧时伤世向追求功名和贵游风气转变。其中最为突出的就是以曹丕、曹植兄弟为代表的新兴“邺下文人集团”的形成与创作。该时期因为宴游的兴盛,两汉时期留下来的皇家园林景观在此时得以传承,邺下西园中“芙蓉池”一景也就多次在建安文人笔下出现:

清河作

王粲

列车息众驾,相伴绿水湄。

幽兰吐芳烈,芙蓉发红晖。

百鸟何缤翻,振翼羣相追。

投网引潜鲤,强弩下高飞。

白日已西迈,欢乐忽忘归。

建安七子之首的王璨的这首《清河作》提及芙蓉的只有一句“芙蓉发红晖”。在“绿水”中,芙蓉鲜艳红丽立于水中,与河边的幽兰交相辉映。王璨关注到芙蓉的颜色,用简单一句就点出了芙蓉吸引人之处:颜色红艳,宛若散发光芒。

由此可见,芙蓉意象属性依旧延续了以往对荷花自然之美、外观之美的描绘和夸赞,有月色下的芙蓉花、秋色中的芙蓉花、也有红艳的芙蓉花、有清香的芙蓉花;同时还延续了《楚辞》以来芙蓉的“香草”高洁的暗喻,用以馈赠远方的佳人,倾诉高洁之趣。

(二)曹植与芙蓉

曹植是建安时期最有才华的诗人,亦是中国历史上杰出的文学家。值得一提的是,曹植的诗歌、赋中出现的芙蓉意象较多。从建安十七年开始,曹植大量写作采撷芙蓉的主题,这一主题,贯彻了曹植的一生,成为曹植一生不断思恋、回忆、歌咏的主题。相传,古诗十九首中的《涉江采芙蓉》便是曹植的作品:

涉江采芙蓉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踏过江去采摘水中的芙蓉花,只为送给远处的爱人,仿佛又回到了《诗经》时代那个婉约羞涩的女子在水泽边思念自己心上人的情景。该诗应是曹植在建安十七年十月之际,写作于长江边上思念甄氏之作。

曹植的“采遗芙蓉”情结,后来还在延续,一直到甄后已死,曹植还有很多怀恋两者之间在水边采撷芙蓉的片断。这能清晰地看到“采撷芙蓉”在两者之间情爱历程中的重要地位,它应该是两人之间最早倾诉衷肠的一个媒介、一个隐语。

二、佛教芙蓉意象的渐变

公元前六世纪到五世纪,释迦牟尼佛在古印度创建了佛教。大概在东汉明帝时期,佛教传入中国,只因东汉盛行黄老之学加上尚未翻译的佛经存在阅读隔阂,佛教在当时并没有形成很大影响。

到了魏晋南北朝,佛教的发展及壮大,对魏晋时代的文学领域造成了深远的影响,其中作为佛教圣花的“芙蓉”意象,其文学内涵也得到了扩充。佛教是强调寻求解脱人生苦难的宗教,其基本的理论模式是:此岸——渡达——彼岸。佛教所宣扬的解脱、渡达的过程是从此岸到彼岸、从尘世到净界的过程,如同莲花从游泥中而生,所以佛经中常用莲花为比喻,如《大智度经·释初品中尸罗波罗密下》:“譬如莲花出自游泥,色虽鲜好,出处不净”,《佛说四十二章经》:“我为沙门,处于独世,当如莲花,不为泥所污”。

著名山水诗人谢灵运就是一位虔誠的佛教徒,佛教对他诗歌的创作也带来了极大的影响。他的山水诗给人以佛教“空”“悟”“理”之感,有一种物我合一的空灵感。芙蓉作为佛教圣花也出现在他的诗歌作品中:

南亭

谢灵运

时竟夕澄霁,云归日西驰。

密林含馀清,远峰隐半规。

久痗昏垫苦,旅馆眺郊歧。

泽兰渐被径,芙蓉始发迟。

未厌青春好,已睹朱明移。

戚戚感物叹,星星白发垂。

药饵情所止,衰疾忽在斯。

逝将侯秋水,息景堰旧崖。

我志谁与亮?赏心惟良知。

在谢灵运的诗歌中,前半部分多描写山山水水,后半部分开始阐发义理,将个人宗教感情融入了景色描绘当中,而芙蓉就是空灵景色中的一景。

梁武帝在《净业赋》中有言:“如芙蓉之在池,若芳兰之生春。淤泥不能污其体,重昏不能覆其真。”其中,“淤泥不能污其体”便是佛教莲花原型意蕴的简明阐释,用以比喻心性不受尘拒之熏染,自然清净。由此看来,佛教的发展对荷花的意象内涵有极大影响,对荷花隐喻的高洁的基础之上增添多一份佛性。

三、南朝民歌中的芙蓉意象

乐府诗歌是一种最贴近民风民俗的文学类型,南朝时期的民歌“语言清新浅近,感情真挚细腻,风格清丽缠”,为后代诗歌内容题材及形式发展有重要影响,同时作为民风民俗的记录,南朝乐府诗歌也具有重要的文化价值和民俗学价值。

受汉乐府古辞《江南》的影响,“采莲”这一意象具有了独特的象征意义。特别是东晋南朝盛行一时的吴声、西曲,最引人注目的诗歌意象就是“莲花”,在吴声中尤为明显。吴声乐府是六朝清乐的重要组成部分,根植于南方文化土壤且大部分采自民间,诗歌内容反映晋宋时期丰富的民俗风情和真切的生活场景,带有浓厚的吴地文化色彩。

在吴声的组诗《子夜歌》《子夜四时歌》以及《西曲歌》中芙蓉的出现就有二十余例。试举几首为例:

子夜歌

高山種芙蓉,复经黄蘖坞。果得一莲时,流离婴辛苦。

我念欢的的,子行由豫情。雾露隐芙蓉,见莲不分明。

遣信欢不来,自往复不出。金铜作芙蓉,莲子何能实。

西洲曲(节选)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

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乐府诗歌多是情歌,语言生动活泼,富有想象力。在吴声、西曲中出现的莲是感情高潮和抒情主体最为炽烈的表达,也是动态的情感载体,充满了浪漫的气息。

南北朝民歌后经政府机构的重视,开始进入文人的创作视野,无疑为沉浸在抽象空洞的玄言诗的文坛吹来一阵清新的风。南朝民歌中大量出现“芙蓉”“莲花”意象,也对往后士族文人的审美情趣与题材选择产生了重要的影响,使民间文学的素材在思想性和艺术性上都得到了大大的升华。

四、小结

荷花作为我们日常生活中很常见的植物,除了有观赏价值外,还有十分高的艺术价值。从《诗经》时代到魏晋时代以及往后的唐宋时代,“芙蓉”这一意象仍活跃于文人创作中,多见于诗词歌赋,不亚于梅花、松柏、竹子等意象。荷花用其美丽的外观、不俗的气节打动了古往今来多少文人墨客。在魏晋南北朝时期,有将荷花外观色丽明艳、灼灼动人比喻为心上人,也有借芙蓉之景阐发禅心与佛性,更有乐府诗歌以花载情,描写得俏皮可爱又显得清新自然。芙蓉中的韵味还需要好好研究,因为她并不只是植被那么简单,其意象内涵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在原有内涵的基础上不断衍生出了独特的象征意味。魏晋南北朝诗歌中的芙蓉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愈渐黯然,反倒会不断地增添美丽,笔下之芙蓉在今日仍能绽放芳华。

参考文献:

[1]逯钦立辑校.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M],中华书局.1983.

[2]张鹏.乐府古辞《江南》考论[D].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2003.

[3]张孟真,郭丽霞.深闺犹梦寒——《涉江采芙蓉》与《西洲曲》的对照解读[J].时代文学(下半月),2008(04):80.

[4]木斋.采遗芙蓉:曹植诗文中的爱情意象——兼论建安十六年对曹植的意义[J].山西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34(05):40-47.

[5]王萍.曹植研究[D].陕西师范大学,2012.

[6]于国华.曹植诗赋缘情研究[D].吉林大学,2016.

[7]许馨.南朝“芙蓉出水”批评意象研究[D].武汉大学,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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