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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新批评看吴融反讽诗歌的陈述时空构筑

2019-06-11刘其卓

中国民族博览 2019年4期
关键词:反讽陈述

【摘要】本文以新批评理论中的“反讽”为切入点,通过对晚唐浙东诗人吴融所创作的几首反讽代表作进行解析,旨在从“欧美新批评”理论的角度重新审视吴融反讽诗歌中的陈述构筑模式。

【关键词】吴融诗歌;新批评;反讽;陈述

【中图分类号】P208 【文献标识码】A

反讽这一术语源于古希腊喜剧,其基本性质是对假相与真实之间的矛盾以及对这对矛盾无所知。反讽,便是能够使得矛盾与冲突达到平衡点后使结构拥有更强大的表达能力。在吴融众多诗歌创作中,我们会发现针砭讽刺几乎会在各类题材中出现,例如《华清宫二首》《卖花翁》等,而诗人在这些讽刺诗中也极善运用反讽来揭示社会现实,反讽也使吴融的诗歌更具矛盾冲突的感觉冲击力。

一、吴融反讽诗歌的创作背景

晚唐诗人吴融挚爱于讽刺主题的诗歌创作,这与他所处的晚唐社会环境是密不可分的。晚唐是鼎盛昌隆的大唐帝国由盛入衰并最终走向覆灭的时期,是唐帝国最混乱动荡、黑暗腐朽的一个时期。安史之乱后,执政的唐皇大多是昏庸无能且碌碌无为的帝王,由于当权者的昏庸,他们宠信奸臣,疏远贤良,使得权力旁落,更由此衍生出宦官专政以及藩镇割据的局面。吴融经历了沉于逸乐不思国政的朝堂,目睹了宦官专权藩镇为祸的局面。统治阶级的昏庸导致了政治的纰漏,进而影响到社会发展,割据暴乱的兴起,更加剧了社会的动荡不安,社会在腐朽与动荡中最终也只能走向没落。

晚唐时期特昏暗没落的社会存在,决定了处于这一时期的诗人吴融的社会意识,决定了其诗歌创作必定会与社会实际相结合,決定了其渴望通过诗作来讽刺、批判社会现实来达到改变社会存在的创作意图。正如布鲁克斯认为,反讽是“语境对于一个陈述语的明显的歪曲”,它是诗歌的结构原则,是“诗歌的一个普遍而重要的方面”。因此,反讽这种讽刺手法在吴融的诗歌创作中便普遍存在且深深扎根,并使吴融众多讽刺诗既有了结构原则,又能够在原则中创造出新意。

二、克制陈述

克制陈述是一种常见的反讽类型,也是语言中一种常用的修辞手段,指弱化语言形式来表示强调,即故意把话语说轻但使听者知其重,貌似柔弱无力却反而可以增强语言的力度,还有一种幽默讽刺的效果,听来让对方更容易接受。以吴融《金桥感事》为例:

太行和雪叠晴空,二月郊原尚朔风。

饮马早闻临渭北,射雕今欲过山东。

百年徒有伊川叹,五利宁无魏绛功?

日暮长亭正愁绝,哀笳一曲戍烟中。

《唐诗鼓吹评注》指出,诗歌所描绘的事件指孙揆败于沙陀。诗歌首联一开头就把太行山宏伟壮阔、雪日交融的美景展现在读者眼前。在第二句,诗人直截了当地交代了时间、地点与气候。首联两句,诗人并未运用任何修辞手法进行描写,纯粹是简单地对所见所感用和缓干净的方式进行叙述。第一句写景,短短七个字将太行山、白雪与晴空这三种景象进行罗列叠加,粗看此句,似乎平淡无奇,但一“叠”字,巧妙地赋予了单线条句式拓宽空间的能力,将平面视觉变为了立体视觉。到了第二句,时间是二月份,郊原北风呼啸,同样平淡地叙事,但诗人一个巧妙的“尚”字在叙事中增添了层次感,淡入秋水的语气中融入了诗人悲凉而苍茫的心境和感触。

到了颔联,诗人借用了饮马和射雕两个典故进行叙述。颔联两句诗人是用平和的语气、讲故事的方式来表达的,诗人用缓和的方式来进行陈述。但这却是诗人在故意平复心境,表面上是讲“饮马”与“射雕”这两则典故,实际上其重点是要让我们在平淡陈述背后体会其内心激烈剧烈万分的焦灼感。到了颈联,诗人进入了抒怀感言。在这里,诗人依旧是借用了“百年”与“无利”两个典故来进行陈述。“百年”指周朝辛有因在伊水附近目睹有人按照戎族方式披发祭祀,便预言此地必为戎地。“五利”是指春秋晋悼公采纳魏绛“和戎五益”而使国富民强的故事。诗人在割据的混乱中,其实也如辛有一般对未来有所预感,他预感到唐王朝必将在混乱之中走向灭亡,但他没有直述其事,纯粹借用辛有的典故表达自己对唐王朝必将自食恶果的命运的担忧。布鲁克斯认为,词语总要受到语境的压力,从而使其意义发生变化,这注定诗歌语言必然是反讽的。此处,诗人虽然在肯定魏绛“五利”,也在对朝廷抱有期许,可实际上,却是在对魏绛给予肯定的背后有诗人对朝廷决策的否定,在对朝廷抱有希望的背后也有诗人对朝廷举措的失望,进而达到了一语双关的效果。肯定与否定,希望与失望,诗人在一条两句的诗句陈述中用两个典故安置了两对二元对立的矛盾,使克制陈述的诗句语境中积压了一股情感压力,也使诗人对朝廷执政者的讽刺力度得到绷弦般的蓄积。布鲁克斯说:“语境对一个陈述句的明显歪曲,我们称之为反讽。”在这一联中,诗人还采用了疑问句的句式。诗行的疑问显然不是真正的疑问,它的答案其实早已包含在疑问的陈述中。诗人用疑问的形式提出了一个疑问:五利宁无魏绛功?这是疑问,也是答案:五利益于魏绛功!在平平淡淡中用疑问的句式歪曲表面句意,拿蕴含之意递进出反讽效果!结合颔联与颈联,诗人连用四个典故,在曲折变化的克制式陈述中贴切地表达了其无法直言但隐旨,把抽象的感情具化了。

进入尾联,诗人在平湖秋月般恬静的陈述后以情景交融的笔调结束了全诗。此一联诗人将场景放在战乱凄凉的环境中,诗人独自忧感伤,胡笳哀鸣叫,戍烟缭绕。《金桥感事》,诗人从题目开始到尾联结束,纵观全诗始终用质朴简单的笔调陈述了其在金桥的感怀,看似柔若无骨,实则以柔克刚,用克制陈述的方式积压了自己不能言表的情感,以反讽的效果批判了晚唐时期执政者的昏庸无能和朝廷的腐化黑暗。

三、夸大陈述

夸大陈述是指诗人在虚情假意地夸张,还有正话反说的意味。夸大陈述与夸张不同,夸张是指作者试图起到努力强调的作用,而夸大陈述既有强调,也有抽空虚情恭维而以话中音进行讽刺的效果。

以吴融《华清宫二首其一》为例:

四郊飞雪暗云端,唯此宫中落旋干。

绿树碧檐相掩映,无人知道外边寒。

这首诗与《金桥感事》淡月静水的克制相比,更具激进昂扬的色彩。首联与颔联诗人着重描绘的是华清宫宫里宫外外雪的不同状态:华清宫外大雪飞扬,华清宫里雪落即干。诗人用一个“飞”字便将冬雪动态的美感完美地展现在我们眼前。一个“暗”字,诗人又从色彩的角度描摹出了大雪压空时天空黑云翻墨的气势。此一句,诗人由视觉带入,又勾出触觉感受,营造出了一种凛冽刺骨之感。颔联由宫外转入宫内,一个“唯”字限制了雪落的区域,这是空间的构置;一个“旋”字,形容速度极快,从时间上写出了雪落融化迅速的景象,这是时间的构筑。诗人用“雪”这一动态的流动线将华清宫的空间与时间巧妙地梭织在一起,委婉地写出了宫中温暖至极,与宫外的大雪纷飞形成了强烈的对照。

首联在写雪景时,其视野从“四郊”到“云端”,從地面到高空,从平行到垂直,从环顾到俯仰,从二维到三维,整个球型视野使一场大雪显得异常猛烈突出。到了颔联,诗人的视角骤然聚焦在细小的雪花上,静止了宫苑园林,跃动了米碎雪花,跟镜头在随着雪花从外部空间进入到华清宫内部空间的过程中,在静态背景中关注动态焦点,由宏大视角骤然变为微型视角,正如离弦之箭一般直入人心。再到雪花落苑的霎时成空时,更带出了一种无限虚无渺茫之感,从大到小,从有到无,从存在到虚无,短短两联诗句,诗人便筑造出了外部与内部、宏大与微小、空间与时间、真实与梦幻、存在与虚无的流动态永恒感。实际上,不过是一场大雪与一座宫苑,可诗人却在镜头视角切入、变换叙述场景与放大中心焦点中,用正话反说的方式夸大了现实与陈述的距离。诗人既在对比中写宫苑与外界差距之大,其实也在赞美华清宫的华贵温暖,是在表达对华清宫奢华生活的向往,在赞美之后,诗人也不过是虚伪逢迎,用假意的溢美之词传递皇族奢华的腐朽,由贬至褒再至贬,诗人用循环式的圆形陈述夸大了当时社会上层在百姓疾苦中歌舞升平的堕落的景象。

在颈联,诗人具体地刻画出了温暖如春的宫廷物象。而尾联诗人则写出了华清宫里的人沉迷声色的特点。从看景到议论,诗人含蓄表达:既然华清宫里如此温暖,当然没有人知道宫外的寒冷疾苦。诗人作为反讽者假装无知,说的是假相,意思暗指真相。此处,诗人明显没有再克制自己的情感抒发,通过前面的夸大对比,诗人将已经积攒的怨气直接不加修饰地迸发出来,使他对昏庸国君以及社会上层的批判力度加强。叙述虽含蓄,但却是在虚情假意中抽空含蓄内容,将针砭时弊展露出来。

四、结语

反讽是字面与实际形成二元对立,极具谐谑讽刺意味。吴融在其反讽诗歌中,用自己极具张力的笔触构筑出了绝妙的陈述时空。无论是从《金桥感事》的克制陈述,还是《华清宫二首其一》的夸大陈述,诗人都能很好地构造出了诗文与诗意、内容与形式的二元对立模式,从诗歌内部的结构与形式着手,为我们呈现出了一幅幅时空转化的视觉艺术图,使其反讽意趣横生,讽刺魅力颇大!

作者简介:刘其卓,男,浙江温州人,中国计量大学本科学生,汉语言文学专业。

指导老师:房瑞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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