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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2019-06-06刘乐纳

青年文学家 2019年12期
关键词:历史意识台北人象征

刘乐纳

摘  要:白先勇的《台北人》中蕴含了许多花的意象。花可以象征人物品格,烘托所处环境,花开花落也与青春易逝、时间流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与叹春、惜时等文人传统不无关联,也与白先勇自身的人生遭际分别不开,这深刻体现了白先勇的时间意识和历史意识。

关键词:《台北人》;花;象征;历史意识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12-0-01

少年白先勇随着家人从桂林到重庆,再到上海、南京,后又辗转香港、台北,动荡与迁徙让他目睹人事的无常变幻。从大陆金碧辉煌的公馆到台北的破败茅屋,这番经历更加深了他人生幻灭之感。人生的有限,转眼的荣枯。从一个家族到一个时代,白先勇将这番体悟寄寓在花开花落之上,传达他对于青春、传统以及历史的理解与感悟。

一、桂花、白菊:美人迟暮、传统文化的兴衰

白先勇受《红楼梦》的影响很大,特别是《红楼梦》中的“人生如梦”“一切皆空”的佛家思想。[1](37)《台北人》中的名篇《游园惊梦》讲述了是钱夫人在窦夫人的宴会中,随着思绪游荡,而尝到“惊梦”的滋味。故事框架借鉴《牡丹亭》,但故事内核如《红楼梦》,蕴含的是“人世心酸、世事无常”之感。

故事开头,作家不经意间点到窦家花园的露台石栏边“整整齐齐地置了十来盆一排齐胸的桂木”[2](165),香气喷人。窦夫人别名“桂枝香”,“桂”音通“贵”,寥寥数笔点出窦家如今的煊赫、富贵。

接着,故事就在钱夫人眼前所见的、心里所想的这两天线索交织展开。作家运用“平行技巧”,将过去重演。蓝田玉和桂枝香两人的身份与经历今昔重合。[3](240)如果说窦夫人华贵无比的今日是钱夫人的昨日,那么钱夫人拮据的今日就是窦夫人的明日。白先勇从钱夫人、窦夫人的富贵更迭,推演出“人无千日好”、荣华富贵转头空的普遍意义。

此外,钱夫人别名“蓝田玉”,窦夫人别名“桂枝香”,蒋碧月叫“天辣椒”。对比之下,钱夫人应如美玉一般高贵出尘。可她嗓子哑了,爱情终结了,身份地位也失落了。从她个人,推而广之到昆曲艺术,这些有着大气派的文化,似乎在由盛转衰了。[4]

关于传统文化的式微,《秋思》一篇也有体现。白菊“一捧雪”便是作者的情感载体。如果说,华夫人的“华”,是指“中华”,“象征我们的国家和我们传统社会文化”;万夫人的“万”,是指“万国”,象征工商业社会和科技文明。[3](211)那么,华夫人对万夫人心有愤恨,则是象征着中国传统社会对工业社会步步侵蚀的不满与挣扎。但正如华夫人贵妃髻下的白发、“一捧雪”下的腥臭,那些青春年华、传统文化,都在慢慢远去。

二、素心兰、牡丹:英雄末路、风云时代的消亡

白先勇写“美人迟暮”,也写“英雄末路”。“美人迟暮”蕴含着个人对时间流逝、青春不再的叹惋,重点在人世沧桑;写“英雄末路”则是通过一类人写一个时代的落幕,重点在历史兴衰。诗人余光中说白先勇是“现代中国最敏感的伤心人,他的作品最具‘历史感。”[5]四十年代国民党败退台湾,大陆政权嬗变带来的历史兴衰,以及历史盛衰带来各人命运的转折,让整部《台北人》萦绕着挥之不去的今昔之叹。

十四篇短篇小说中,有《梁父吟》、《思旧赋》、《国葬》三篇描绘历史风云人物。《梁父吟》写朴公院子一角整齐地摆着九盆十分苍碧的素心兰,可是兰花的茎梗已经“枯褐”,只剩下几朵残苞在散发着一丝冷香。[2](114)这素心兰就象征着朴公、仲默、孟养三兄弟,他们曾经是历史的创造者、时代的弄潮儿,但是现在已年近古稀,只剩下往事可以回忆。他们的儿辈身居海外,思想观念西化,对父辈认为理应如此的事已然作出背叛的姿态。孟养的丧葬就预示着那个时代的消亡。

《思旧赋》则通过罗伯娘、顺恩嫂二人的对话,侧面呈现李家的轰轰烈烈的过去和大厦将倾的现在。李家过去的辉煌,则是由“牡丹”这个意象体现的。顺恩嫂提到李家在南京清凉山的公馆里有着“红的、紫的——开得一园子”[2](94)的牡丹。“牡丹,花之富贵者也。”拥有一园子牡丹的李公馆想必当年也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而今的李宅是整条巷子中唯一的旧屋,周围的水泥高楼包裹着它、排挤着它。满院子里蒿草丛生,蒿草中那痴傻的儿子似乎在昭示这个曾经辉煌的家族最终是风流云散。

白先勇认为[1](15),中国文学的一大特色,是对历代兴亡,感时伤怀的追悼,从屈原的《离骚》到杜甫的《秋兴八首》,其中所表现出人世沧桑的一种苍凉感,正是中国文学的最高境界,也就是《三国演义》中的“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的历史感,以及《红楼梦》“好了歌”中“古今将相今何在,荒冢一堆草没了”的无常感。这种苍凉感、历史感和无常感同样也体现在他对“台北人”的书写中。

十四篇最后一篇以《国葬》做结尾。葬礼中的衰老、死亡和虚无象征着那段历史和历史中人的逝去。时间如滔滔巨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无论是“美人迟暮”还是“英雄末路”,历史更迭的浪花击打着处于特定历史时空的人,使他们共同拥有一种历史兴衰与人世浮沉之感。枯褐的兰草、腐烂的白菊、象征富贵的牡丹和桂花终究是像“永远的尹雪艳”所言:“‘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谁又能保得住一辈子享荣华,受富贵呢?”[2](7)

注释:

[1]王晋民,寂寞的十七岁 序二[A].白先勇文集[C].广州:花城出版社,2000.

[2]白先勇,台北人,桂林:广西师范大學出版社,2015年01月第2版.

[3]欧阳子,王谢堂前的燕子,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年09月第1版.

[4]余秋雨. 风霜行旅[A].白先勇文集[C].广州:花城出版社,2000.

[5]转引自王晋民、邝白曼编《台湾与海外华人作家小传.白先勇》,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年1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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