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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太湖畔油菜花

2019-06-05

苏州杂志 2019年2期
关键词:长洲菜花太湖

油菜花海在迎湖 范小青

俗语说,菜花黄,痴子忙。

其实大家都忙。

油菜花都开了,怎么能不忙?

有的人忙脚,要紧走出去看油菜花。靠得近自然很好,三脚两脚就到了;不过即便离得远、很远,也无所谓,也要去看的,要去亲眼看一看,好像是一种规定的仪式。其实并没有人规定,是自己的脚痒了;也有的人忙眼,现在微信朋友圈里的油菜花图片,比亲眼看到的还要好看得多,再加上标题党炫一炫,比如你不看要后悔一辈子之类,手掌心里的那个视觉大餐实在是崭,亮瞎眼;还有的人既不忙脚,也不忙眼,他是忙心。油菜花盛开的季节,大家的心都骚动起来了,身上的细胞也活跃了,好像是要想谈一场恋爱的意思。

看看这油菜花,地上到处都是,不稀罕的,却有着如此的魅力、诱惑力,谁也抵挡不住。

苏州往北,再往西,在苏州的西北方向,有个地方叫望亭,在望亭的西北角上,有个地方叫迎湖。

迎湖是一个村。顾名思义,名符其实,迎湖村就是在湖边上的,它和太湖是零距离的。它既紧紧依靠着北太湖,它又是北太湖守护者。

外头的人,哪怕是苏州城里的人,要看太湖了,就算是正儿八经出一趟门、出一趟远门,至少要半天一天的时间,等到看到太湖,人会激动起来,心思会辽阔起来,思绪会飞翔出去,对太湖的赞赏,就滔滔不绝,比太湖的浪还大。

但是迎湖村的人是用不着的,他们天天和太湖在一起,他们和太湖太熟悉了,他们对太湖的感情,早已经和太湖融在一起了。

先说了油菜花,又说了太湖,现在要把油菜花和太湖一起说说了。那就是太湖边上的油菜花,迎湖村的油菜花。

我经常坐车出门,或者火车,或者汽车,铁路或者公路的两旁,都有油菜花的,一小片,一小块,并不相连,也不大,是零碎的,随意的,屋前屋后,路边道旁,边边角角。

这好像只是大地上的一点点缀,就像一道大菜,花哨的厨子在盆子边上加一点胡萝卜丝或者青椒丝;

或者是几个羞羞答答的女孩,躲在墙角,探头出来,露一点点笑容;

也或者,这是有一点留恋和纪念的意思,油菜花像是我们的童年,童年早就走了,不会再回来了,但是看到油菜花,就像是回到了童年,心就年轻起来。

总之,我在车上看到的油菜花,大多一闪而过,很不过瘾。我过几天还要去兴化,去看兴化的千岛菜花,那神奇而独有的垛田,感受那一种特殊的熏陶。兴化的油菜花一大片又一大片,一垛又一垛,飘浮在水中的田上,形成奇观。

不过现在我还没有到兴化去,还是先去迎湖村,看看那里的油菜花吧。

迎湖村的油菜花,不在水中,在大地上,但它们是太湖水养育的,所以它们又胜似在水中,它们晶莹滋润,它们是水淋淋的,又是沉甸甸的,它们既空灵飘逸,又厚重沉稳;

迎湖村的油菜花可不是什么点缀,这是一道大餐,巨大的,满贯的,刚走近迎湖村,你满眼就是铺天盖地的油菜花,再走进迎湖村,更是置身在一望无边的油菜花海之中。

这里是有气味的,这就是新的生命的气味;这里是有色彩的,这是迎湖村人辛勤劳动种下的黄色菜花中呈现出来的五彩缤纷;这里是有声音的,这是时代奏出的美妙音符。

天气很好,北太湖迎湖村的大片大片的油菜花,沐浴在春光之中。我们大家都忙起来吧,忙着到迎湖村的油菜花海里去洗涤一下隔年的缩笃气,去呼吸一点新时代的新气息。

大块文章 亦然

菜花年年看,今春大不同。

望亭迎湖村。

粗一看迎湖村的菜花没什么特别的,大片丰腴的金黄色正漫溢出原野,微风拂过,摇曳着的菜花们用它们的体香悄悄将你团团围起来,让你情不自禁作最深的深呼吸。你还想走进去,甚至在花海里扑腾、打滚,但这是不可能的,你折一支菜花独自嗅嗅已经有点过分了。还是掏出手机拍拍照吧,完成一次与春天的相互占有,确认一下你已经在这个春天的入口处打过卡了。

其它地方的菜花也是这样的,无非面积大一点或者小一点,朝山坡上铺排过去或者向水边漫延开来。在这个大家都面目模糊的人世间,还想要找一块具有辨认度很强的油菜花地,这想法就不甚合理。但迎湖村会让你明白一个道理:万事皆有可能。

迎湖村的油菜花就是不一样!

迎湖村油菜花强就强在它依傍太湖,是已经在江南呼吸亿万斯年的太湖,用它呵出的气息塑造着、催促着、呵护着这一大片灿烂黄花,让它如大家闺秀那样沉稳、娴静、不动声色,而又让人不敢造次。

不仅如此,迎湖村油菜花右手一指是太湖,左手一指还有大运河。你想,喧哗了两千年没有止歇的大运河是多么见多识广啊,人事的代谢、生命的轮回,使这块肥沃的花地增添了一份历史的厚重,于是这里的油菜花们便也多了些许旨在言外的风流蕴藉。

还不仅如此,迎湖村背靠着赫赫有名的望虞河。望虞河把长江与太湖通联起来,极大改善了这个流域的水文地理版图,是人类在这个时代的大手笔。你说这样的气魄和力度难道就不会对这块幸运的花地产生影响?反正当我的心绪如同搭乘一架无人机飞临这块花地的上空,当花地周边的太湖、大运河和望虞河统统摄入眼底的时候,这一大块油菜花是不可思议地闪烁着金光的。

难怪来之前打开手机导航,赫然发现地图上狭长的迎湖村宛如相城区远远伸过来的手上跷起的一根大姆指。

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迎湖村菜花便是一篇摄人心魄的大块文章。

这样的文章怎么读都有意思。

年轻人可以带根笛子去读,去向春天倾诉自己的心事。中老年人就算了,中老年人就听听也好,无论你有没有走出那个缠人的心事,听着听着你会释然一些的。

中老年人最宜带本书去读,李修文的《山河袈裟》也可以,夏坚勇的《大运河传》也行,迎着斜阳开车去,就停在地边,不用下车,只需打开车窗,让那花香乘着夕晖慢慢地飘进来,飘进字里行间,也许你忽然心乱了,读不下去了,你就合上书发呆吧。有时,发呆是对文章最好的读法。

还有一种有趣的读法是下棋,找个朋友在这里手谈半局。我说的意思就是弈至中盘就可以了,在这里,你不会使那些点三三、一路渡过之类的招数,你会情不自禁地往天元附近打量,你会福至心灵地弈出砥定乾坤的一手,成为你弈出的最具气势的妙手,照亮你的个人弈棋史。至于收官你就回来下吧,讲究一点你去网师园,随便一点就在你小区里的小书房就行。

诗意长洲苑 丁及

三月,我们去望亭一游,北太湖春色盎然、景致宜人。

一路往北走,我们兴致勃勃地谈起古称蠡河的望虞河就在前面不远处,忽然间,一个名叫长洲苑的湖滨公园出现在我们眼前。迈步进入,只见路旁的围栏牌上登载着许多古代名人的诗篇。

这些诗词的主题都是描写长洲苑的,如:唐“诗王”白居易的《长洲苑》:“春入长洲草又生,鹧鸪起处少人行。年深不辨娃宫处,夜夜苏台空月明。”宋大书画家米芾的《古长洲》:“吴王故苑古长洲,潮汐池边一伫留。秀蕙芳兰无处所,乱莞丛苇满清流。”明吴门大才子唐寅的《长洲苑》:“长洲苑内饶春色,泼黛峦光翠如湿。银鞍玉勒斗香尘,多少游人此中集。”

读着这些诗句,暖暖的日光浮动在高树上,鸥鸟飞散于浅沙与草绿之间,林间野趣浓浓,远处山郭淡淡,芳洲色幽,晴烟迷云,波光潋滟,岸边芦荻飘动,似在述说着古远之事。

历史上,长洲苑名声赫然,西晋左思在《吴都赋》中写道:“带朝夕之浚池,佩长洲之茂苑。”唐骆宾王《在江南赠宋五之问》中写道:“为听短歌行,当想长洲苑。”

长洲苑又名吴王苑、茂苑,春秋吴王阖闾建造的皇家苑囿和游猎之地,豢养飞禽走兽,植种林木,营造景观,堪称先秦第一胜景。汉班固在《汉书》载有枚乘谏吴王刘濞的话:“修治上林,杂以离宫,积聚玩好,圈守禽兽,不如长洲之苑;游曲台,临上路,不如朝夕之池。”上林苑是汉武帝的皇家园林,汉赋大家司马相如曾作《上林赋》,如此名苑,仍不如长洲苑。

“长洲茂苑占幽奇,岩榭珍台入翠微。园李露浓三色秀,径桃烟暖一香飞。”这是《吴郡志》里载录的宋梅挚的诗句,他曾想象描写过长洲苑之景,我们可以想见其盛。

据考证,长洲苑占地约40平方公里,其中心在月城(今望亭四旺村的一个自然村),以江水洲为苑(江即太湖),包括望湖湾、狩猎场、朝夕池及潮汐奇观。今望亭境内尚存几十处与长洲苑有关的古地名,其中涉及苑内禽兽、林木的地名众多,地名中含:麋、鹿、獐、马、牛、猪、羊、鸡、鸭、鸬鹚、白鹤、杨柳、樟、楝树、梅、柿、桃、竹、桑等字。

有趣的是唐“诗圣”杜甫《壮游》中“剑池石壁仄,长洲荷菱香”的诗句,印证了古长洲低洼处多种荷菱,现在太湖口旁有一片低田,古地名莲陂,今有莲花桥,并曾产有四角菱。

长洲苑内特别有名的朝夕池,古称乌角溪,曾是月城北部的护城河,即今望亭沙墩港,它西连太湖,东接古蠡湖入长江,又泄入运河,因地处“太湖梢”,受太湖风向变化,水位涨落明显,潮汐现象突出。明卢熊《苏州府志》记:“朝夕池在长洲苑,谓潮水朝盈夕虚而名。”

相传伍子胥蒙难北太湖朝夕池畔,后依公子光门下,相助其谋取大位,他们秘密策划、商讨大计的地方,据说周围是一片密林,间或翠竹丛丛,他们在茅屋中促膝相商(一说今望亭宅基村)。公子光得大位后,史称阖闾,在那里建起苑囿,筑有行宫,并在秘屋处建有长亭,取名长洲亭,以志纪念。为图霸业,伍子胥受命,与孙武在北太湖治军练兵。此时的长洲苑明为狩猎之地,实为秘密练兵之所,刀光剑影,雄心勃发。正如唐孙逖在《长洲苑》中写道:“吴王初鼎峙,羽猎骋雄才。辇道阊门出,军容茂苑来。山从列嶂转,江自绕林回。剑骑缘汀入,旌门隔屿开。”明高启在《长洲苑》中也写道:“中国久无伯,阖闾思骋功。讲搜开别苑,训武出离宫。”

然而,阖闾之子夫差战胜越国后,日益骄狂,听谗杀忠,享乐纵色,“甲骑从舆后,蛾眉待幄中。煮胎须紫豹,胹掌得玄熊”(明高启《长洲苑》),大兴土木,国力虚空,最后国破人亡。越王勾践灭吴,于长洲苑封越干王城(今月城)。东晋末年,战乱频发,长洲苑被毁灭殆尽。

从此,历代诗人、特别是唐代众多诗人写下了许多怀长洲之古的诗篇,且无一例外地将当时的月城视为长洲苑之故址。望游囿之墟,想麋鹿之怅,野花香径中,野鸟喃喃,诗意无限。

诗意的长洲苑,曾抒发了多少雄心壮志的豪情!

想那年,东汉末,吴国的奠基人孙坚,为打造神威劲旅,宏图大业,也在离古长亭不远处的运河畔建了一亭,取名御亭,并仿效祖先孙武,与儿孙权在长洲苑操练和发展兵马。想当年,魏太祖曹操也慕名长洲苑,曾对徐祥说:“孤比老,愿济横江之津,与孙将军游姑苏之上,猎长洲之苑,吾志足矣!”(三国陈寿载)这不禁使人想起白居易的另一首诗《长洲曲新词》:“茂苑绮罗佳丽地,女湖桃李艳阳时。心奴已死胡容老,后辈风流是阿谁?”是啊,不禁要问,还有谁是后辈英雄,后辈中宏大志向的还有谁啊?

诗意的长洲苑,曾抒发了多少千年之恨的伤叹!

这里有的是诗句:唐李白“旧苑荒台杨柳新,菱歌清唱不胜春”,唐陆龟蒙“香径长洲尽棘丛,奢云艳雨只悲风”,唐顾况“凄凉古吴事,麋鹿走荒台”,唐刘商“可怜荒苑雨冥濛,麋鹿呦呦绕遗址”,唐徐凝“吴王上国长洲奢,翠黛寒江一道斜”、“伤见摧残旧宫树,美人曾插九枝花”,唐许浑“荒台麋鹿争新草,空苑凫翳占浅莎”,唐刘沧“芦叶长侵洲渚暗,萍花开尽水烟平”、“经过此地千年恨,荏苒东风露色清”,明唐寅“薄暮山池风日和,燕儿学舞莺歌调”、“当年胜事空陈迹,至今遗恨流沧波”,清叶士宽“此日春风驯舞馆,后时秋雨走荒台”、“回首夕阳明灭地,一行晴雁下城隈”。

无数名家的千古之叹,滔滔不绝,兴盛衰败之道,化为波涛,潮起潮落,澎湃天地!

这个三月,我们走入望亭,走入北太湖长洲苑公园的深处,烟水浩漫,春声入浦,暗香飘落,诗潮无边,诗思无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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