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都

香港一路一带艺术节上马也惊艳亮相

天津妈妈曲丽莉的大宝贝名叫马也，从小就被查出感音神经性耳聋。在妈妈眼里，孩子都是珍宝，容不得别人轻贱、嫌弃。为了女儿过上有尊严的生活，曲丽莉毅然带着女儿跟前夫说了拜拜！几年过去，伴随曲丽莉超乎寻常的耐心和坚毅付出，女儿马也一鸣惊人，“小海豚”悠扬的歌声漂洋过海时，曲丽莉也迎来了新的人生……

拒绝糟心日子，绝不委屈我女儿

2009年5月的一天，天津市儿童医院耳鼻喉科门口，曲丽莉抱着刚满半岁的女儿，耳边还回响着医生的宣告：“孩子是感音神经性耳聋，情况比较复杂，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她的丈夫马飞叹着气，狠狠抓乱了自己的头发……

1982年，曲丽莉出生在天津市静海区的一个普通工薪家庭，2004年大学毕业后，在父母支持下开了家美发店。当时，她与男友马飞相恋三年，父母一直反对。直到2008年，他俩才得到父母的祝福成婚。

2008年11月女儿出生，曲丽莉夫妇给她起名马也，希望她像骏马一样，有矫健的姿态、远大的理想。然而，所有希望随着一纸神经性耳聋的诊断书尽数破灭。抱着软糯的小家伙，小两口满心怜惜，绝不愿就此给女儿“判刑”，他们跑遍北京、天津的各大医院，可治疗效果并不理想。专家告诉夫妻俩，未来，只能靠器械和外力帮助，让孩子把握住学习语言的机会，才有可能生活自理。

马也8个月时，曲丽莉给她配了数字助听器，开始教她发声。耳朵上忽然多了个硬玩意，马也不舒服就抓住扔到地上，曲丽莉只能用胶布把助听器粘在女儿耳朵上。一天下来，马也娇嫩的皮肤都起泡破皮了，曲丽莉心疼落泪，可第二天还得继续，若不这样，女儿怎么跟得上正常孩子？

时光飞逝，曲丽莉越来越适应母亲的角色，而马飞则在为女治病的经济压力下，变得疲惫麻木。忙碌和压力让他渐渐失去耐心，家里渐渐多了吵架的声音。所幸，借助助听器和曲丽莉千万次的训练，马也终于像健听孩子一样，学会了说话。尽管她的发音不那么清晰，尽管她无法完整重复别人的话，可当她微笑地站在幼儿园讲台自我介绍时，曲丽莉欣慰地想：未来只要稍加干预，女儿就能彻底融入社会了，这样多好！

然而2011年9月，马也原本就弱的听力陡然下降，她全聋了！咨询多位专家后，曲丽莉跟丈夫提出：“我们给女儿装最先进的电子耳蜗吧！”马飞说：“你疯了！得20万左右呢，我们哪拿得出來？”两人争执不下，最后马飞赌气道：“你有能耐你去借钱吧！”那段日子，曲丽莉夙夜难寐，女儿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难道要因为缺钱退回无声世界吗？她多次央求马飞：“咱们把房子卖了，这关系到女儿一辈子啊！”

马飞叹气道：“卖了房咱们住哪里呢？”“住孩子姥姥家。”尽管马飞不想卖房，但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12月，夫妻俩卖房给女儿完成了耳蜗手术。开机那天，马也能清晰地听到医生的问话，曲丽莉百感交集，微笑着却抑制不住泪水滂沱。

没了房子，曲丽莉带着老公、孩子回到娘家。由于耳蜗移植后，家长必须投入更多时间帮孩子语训，曲丽莉暂停了工作，没了收入，每天从早到晚陪着女儿跟她交流。本就对她卖房颇有微词的公婆，抱怨她生了个残疾孩子，拖累家庭。后来婆媳矛盾不断升级，家中来客或其他活动，公婆都以孙女有残疾怕丢人为由，不让马也参加。

本该调和婆媳矛盾的马飞，为躲避现实，终日在外忙碌，跟一名生意伙伴出轨了。至此，曲丽莉彻底寒了心，她用尽全力让女儿如常人般生活，可连最亲的人，都对她心怀厌弃和鄙视，加上一个变心的丈夫，继续维持这段婚姻毫无意义。

做“快乐天使”：生活只要诗和远方

心意已决！2013年6月，曲丽莉与失败的婚姻彻底说了再见！她给自己立下三个目标：第一，赶紧忘掉不愉快;第二，做个金刚妈妈，撑起女儿全世界;第三，要让女儿活得比普通人更精彩！

然而立誓容易实现难。马也总忘不了爸爸，常追问：“爸爸去哪了？”曲丽莉撒谎说：“爸爸出差了，回来就能看到你。”小马也像明白了，本就比一般孩子“文静”的她，眼神更显寂寞。夜里她会偷偷翻出爸爸穿过的背心，放在枕边入睡，会把爸爸的照片藏在枕头下。

2014年春节，曲丽莉带女儿去超市采办年货，马也说：“妈妈，超市是不是什么都有卖的？”她说：“是啊！”女儿眼巴巴地说：“能帮我把爸爸买回来吗？”她无言以对，马也哭了：“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了？是不是嫌我戴着耳蜗不漂亮了？”曲丽莉连忙解释：“马也一直很漂亮，爸爸妈妈都喜欢你。爸爸是太忙了。”“那别的孩子都有爸爸陪着玩，我怎么没有呢……”

为了女儿，曲丽莉内心的坚定动摇了，她约前夫见面，想谈谈未来，不料却在自己伤口上又撒了把盐：如今，前夫不仅没复婚的意思，还认为自己出轨都是她逼的。

那天，曲丽莉气极反笑，也想通了。离婚对孩子遮遮掩掩，她反而更加不安，不如坦诚公布消息。作为对前夫最后的要求，她提出请马飞一起，跟孩子谈谈，跳过不好的细节，真诚地告诉孩子：“爸爸妈妈很难再生活在一起，但爸爸仍然跟以前一样爱你。”经过这次开诚布公的谈话，马也尽管不舍父亲，却也好像接受了现实，惆怅的小情绪渐渐消失了，曲丽莉才放下心来。

2014年8月，曲丽莉接到女儿使用的耳蜗公司的回访电话。客户专员询问了马也使用产品情况后，告诉曲丽莉：“我们有位客户家长，名叫肖玲，她正在筹办一个听障儿童合唱团，您愿不愿意带孩子参加呢？”专家曾告诉过她，听音乐学唱歌可以促进聋儿听力恢复，曲丽莉很感兴趣。

客户专员说：“那位家长在天津市残联文体活动中心工作，认识一些有爱心的艺术家。发起这个活动后，想让更多的听障儿童参与进来……”挂了电话，曲丽莉很激动，如果女儿能参加这样的团队，不仅有益身心，还能结识更多听障朋友，对心理康复很好。可她父母却有顾虑，担心马也参加活动，无疑会将缺陷放大，给孩子带来压力。

第二天，她带女儿坐地铁。一位阿姨看到马也惊叫道：“她这头上戴的是什么东西呀？”伸手就去摸，马也当场吓哭了，曲丽莉制止道：“这叫电子耳蜗，碰坏了你可赔不起！”对方说：“谁稀罕呀，戴着跟怪物似的！”曲丽莉非常生气。

回家后，曲丽莉想到女儿耳聋的事实无法掩盖，今天的事今后肯定还会遇到，作为母亲，她有责任引导马也正确看待自身缺陷。而加入听障合唱团，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她立即跟合唱团发起人肖玲联系，两个听障孩子家长决定“抱团取暖”。

最初，有8位听障儿童加入到这个合唱团，发起人肖玲给合唱团起名为“小海豚”。在这里，曲丽莉认识了义务教听障儿童唱歌的音乐家张如昕老师。这位在天津歌剧院工作的艺术家，经常鼓励家长们：孩子的听力障碍，并不是你的错，相反，是因为老天看重你，知道你有这个能力，才把折翼天使送到你身边……张老师的话，如一束光，照亮了曲丽莉的心灵。

从2014年11月开始，无论下雨还是刮风，只要“小海豚”有课，曲丽莉就准时带女儿去学习。马也在入团之前，没有接受过任何声乐训练，因为戴耳蜗，她甚至很难听准老师的发音。课堂上，马也靠听靠读唇，盯着老师的嘴巴看，发不准的时候，眼泪都流了下来。

在旁陪同的曲丽莉，被女儿的执着深深打动。对马也这样的听障儿童来说，需要成百上千次地重复，才能将陌生的声音在大脑听觉感受区留下正确的印记。为了帮助马也校正发音，曲丽莉陪女儿从最简单的“do re mi”学起，她想了个办法，她先唱一个音，然后让马也摸着她的脖子感受这个基本音符的发声特点，并在女儿学唱这个音符的时候，打着手势，用手势位置的高低，来逐一校正马也发声的高低。

曲丽莉还自学了五线谱和电子琴，每晚不论多累，都要抽空弹琴，用琴找音来帮助女儿校准发音。慢慢地，马也发音越来越准。音准好了，马也又常因咬字唱词不清楚受到老师的批评。尽管曲丽莉觉得太专业的要求，对听障孩子来说太苛刻，但她知道，如果遇到困难就退缩，孩子将来会一事无成。

阳光总在风雨后：守望幸福二度绽放

为帮马也练成字正腔圆，曲丽莉除了一遍遍地对着女儿的耳朵反复地说、反复地唱之外，还想了个办法。每遇到女儿把平舌音发成卷舌音的时候，她就用筷子来压住马也的舌头，帮女儿改掉“大舌头”的毛病。

尽管对合唱团充满了感情，也热爱与小伙伴一起唱歌、学习的氛围，但马也毕竟只是个6岁的孩子，自制力不够。有次，快到上课时间，她却赖在电视机前看动画片，怎么拉也不想去。曲丽莉生气地发火了：“你能融入健听小朋友们，妈妈吃再多的苦都行，就怕你自己不努力！”

马也很委屈，抽噎着不说话。曲丽莉强忍着泪，拉着女儿的手又匆匆地赶去上课。在她的坚持下，马也度过了学习的倦怠期，克服了听音和发音的问题后，进步迅速。加上团队里都是情况相近的孩子，她有种找到“组织”的亲切感和归属感。但因为平时在健听孩子当中难有上台表演的机会，所以上场后马也常会显得比较紧张。

2015年年初，小海豚合唱团应邀到北京去参加《梦想星搭档》节目。试录时，马也上台就紧张得直抠自己的裙子。她不自然的表现，让整个团队的演出效果打了折扣，马也从舞台正中的位置，被换到了舞台边缘。

回到宾馆，马也有点沮丧，曲丽莉开导她说：“抠裙子多难看啊，你看妈妈录了视频！”她打开手机视频，让女儿看台上的表现。马也羞愧地低下了头，她趁机安慰说：“你身边都是戴耳蜗的小朋友，你们跟别的孩子一样棒，既然一样棒，你就要自然、放松地去表演节目，不要再抠裙子啊。”经过她的引导，马也想通了，第二天正式录节目的时候，她的表演就自然大方多了。

经过一年多的学习和表演，曲丽莉发现女儿整个人都开朗大方了。每次课前，她都兴奋地催促妈妈：“我要跟小伙伴们唱歌啦！”曲丽莉的心也跟随女儿雀跃起来。在这里，她看到了许多像肖玲这样的听障儿童家长，不抱怨命运，坚强面对人生缺憾，乐观、积极地带孩子去改变、适应一切。

母女俩甜蜜比心

2015年年底，小海豚合唱团参加天津电视台一次节目录制。在地铁上，两个年轻女孩突然指着马也的电子耳蜗外置器，大笑着说：“这是什么玩意儿？像有线电视接收器，哈哈哈！”曲丽莉正想反击，不料，马也扭过头来说：“这是我的耳蜗，如果我不戴的话，我就听不见你们说话的声音了。”她礼貌而得体的回答，让对方羞愧不已。

女儿已不惧别人投来的异样目光，还不卑不亢地坦承自己是听障儿童，这让曲丽莉非常高兴。与此同时，她发现自己也乐观、积极了许多，真正能做到，带动女儿一起寻找新生活，把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更有盼头。

2016年，经朋友介绍，曲丽莉认识了从事建筑行业的陈鑫。在接触中，陈鑫被她坚毅乐观的心态吸引，而且他跟马也很投缘。相恋之后，陈鑫以他成熟包容的心态，接纳了曲丽莉的一切。

面对迟来的幸福，曲丽莉答应了陈鑫的求婚。2017年1月2日，马也在妈妈的婚礼上，偷偷地跟她咬耳朵说：“妈妈，祝你幸福！”那一刻，曲丽莉幸福的泪水难以抑制。

与此同时，小海豚听障合唱团经过几年的发展，有越来越多的成员加入，文艺界的各路志愿者也加入到孩子们的培训当中。再婚后，曲丽莉依旧陪着女儿，风雨无阻地参加小海豚的训练和比赛。马也的视野和格局不断扩大，因有美好的歌声和爱的陪伴，她这个曾经自卑羞怯的孩子越来越显得自信开朗。

2017年7月，小海豚合唱团应邀到德国参加比赛，团里推荐马也担任合唱团主唱，她成为名副其实的海豚音超級女生。那天，来自无声世界的美妙天籁，让每个知道马也故事的人都不由得泪水盈眶。此后不久，小海豚合唱团还组建了“妈妈合唱团”，与听障宝宝同台献技。曲丽莉当即报上名，和女儿一起登台表演。

这时的曲丽莉已有身孕，有时因身体不适不方便亲自送马也去参加小海豚合唱团的集训，就请母亲李洪艳帮她护送马也上课。一来二去中，58岁的姥姥居然也爱上合唱，主动加入了“家长合唱团”。

2017年12月16日，是曲丽莉生老二的前一天，小海豚合唱团应邀在天津音乐大厅参加文艺演出。那天祖孙三人一起登场，成了当天赛场上的一道靓丽的风景。

2018年7月18日，在香港一带一路音乐节闭幕式上，马也和小海豚全体师生一起以出色的表演，捧回了金奖奖杯。看着志愿者老师们把女儿高高地托举了起来，让她的人生发生质的改变，看到了更加明亮、开阔的世界，曲丽莉感慨万千，就是在这个合唱团，就是在这么一群境界高尚的志愿者老师身边，她与女儿一同实现了心灵的成长，变得自信而强大！

2019年1月，在北京录制中央电视台网络春晚节目的时候，曲丽莉站在女儿身后，轻轻唱起来：“喂喂喂，你听到了吗？你看着我，我要为你唱首歌……”七彩的灯光映射出梦幻般场景，也映亮了母女二人的前程，眼前的一切都像在梦里一样完美无缺，却又是如此真实可信。曲丽莉已知道，她和女儿马也的生命虽有残缺的裂隙，但那裂隙啊，却恰是明媚阳光映进来的地方！

编辑/钱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