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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阱

2019-05-24秦巴子

文学港 2019年5期
关键词:珍珍慕容张伟

秦巴子

两个并没有准备搞在一起的男女,很意外地搞到一起了。早晨起来的时候,各自都感到有些吃惊——当然,吃惊的程度和内容是不完全相同的。相同的是在早上醒来的那一刻,似乎才突然意识到玩过了界,就像闹着玩的孩子,后来发现竟然真的打起来了,但是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都已经头破血流了,甚至不知道如何是好。后来还是她先说了一句,我的洗漱化妆品都在那边,我回自己房间了。然后赶忙穿上衣服,小心地拉开门,出门之前先探头看了看酒店的走廊。她很庆幸醒来得够早,走廊里阒寂无人。她迅速闪身出去,都没顾得带上房门。

他那时候还没有从床上起来,而且他并没有意识到她要立即离开,他一直就那么看着她慌乱地穿衣服,却没有说话。如果那时候他随便跟她说点什么,或者走过去把她拉回到床上,也许她就不会那么慌乱了,也可能就不会那么早离开。但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就那么沉默地看着她手忙脚乱地穿衣服,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实际上他当时完全没有意识到她那么慌张地穿上衣服是要离开,他只是吃惊于她的慌乱,还没想到自己应该说什么干什么。她穿衣服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如果慢一点,她大概就不会那么慌乱地离开了。他觉得自己只是在床上伸了伸懒腰,她就已经拿着包走了,这时候他才意识到她看他那一眼大概就是在跟他说“我走了”。

要说两个人全无准备就搞到了一起,显然既不符合事实,也不符合心理逻辑,毕竟他们是已经共事三年的同事,如果内心里在之前没有动过什么念头,是不大可能搞到一起的。但是,两个人如此意外地突然搞到一起,也并不具有足够的感情基础,当然也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也就是说,这件事情的发生,事先并没有经过暗示、明示、试探、预谋,也不在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的计划之中——起码不在这次出差的计划之中。但这件事情就这么稀里糊涂不期而至地发生了,只能说这是一次意外,是身体以及迷走神经和肾上腺素的一次失调与错乱,或者说是体操运动员在完成高难度翻转时的一次动作变形。不管怎么说,在一同出差的时候,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们事先都没有料到。

张伟对慕容珍珍产生兴趣——从男女同事关系衍生出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兴趣,是从察觉到她对他的敌意开始的。这种敌意并不是一种情绪流露,而是她在他背后的行为与言语。面对面的时候她对他仍然是尊重的客气的谦恭的,有时候甚至还有一点点亲昵的调情的意味,但他已经知道她在背后给他使绊子,在客户面前贬损他。他很快就明白了她这样做的原因和意图:他挡了她的路而她有点等不及了。

张伟是老板从别处挖过来的,他来公司之前,大客户部部长的位置一直空着。慕容珍珍已经当了一年多的副部长,她工作很努力,她以為部长的位置迟早是她的,她甚至觉得,也许到了年底人事调整的时候,就该任命她了,但是老板却突然从外面弄来了一个部长。

慕容珍珍在张伟没来之前就听说过他。他是这行的前辈,有能力,有人脉,更有经验,当然,这也意味着他比她老。他的到来她只是稍微不舒服了一下,并不以为他能挡她的路,她也觉得自己完全理解到了老板挖张伟来公司的用心,就是让她把他的客户资源掌握了再把他的经验学到手,学到拿到,然后她就可以取代他了。她很清楚老板对她才干的欣赏,而她也觉得自己总是能够领会老板未说出的心思,她知道老板喜欢用年轻人,这一点她非常确定,而张伟比老板还大两三岁呢,所以她并不以为他能在公司里待得长久。

张伟“空降”大客户部当部长,公司里和她关系密切的同事私下里都替她抱不平,但她并不以为然,她跟那些替她不平的同事说,有张部长在前面顶着,她就不会像以前那么累了,而且这是个难得的学习机会呢。在张伟面前,她采取了谦虚的学徒态度,对他很尊敬。在同事和客户面前,她叫他张部长,而在私底下单独面对的时候,她就改口称他张老师,这让张伟感觉非常受用。他在工作上也总是毫无保留地用她教她,二人之间渐渐地从部长和副手变成了一种和谐的亦师亦友的同事关系,有时候她还会跟他稍微卖弄一下风情,她知道这是职场人际关系中非常有效的润滑剂,尤其是面对年龄大的男性上司和客户,效果更佳,但张伟每次看到她妩媚中不乏暧昧的表情,只是笑笑,却并不回应。

大客户部来了新部长之后,慕容的变化是明显的,在单位里她没有以前表现的那么强势了,也没有以前那么生硬了,令那些开始时还替她抱不平的人多多少少有些吃惊,有人私下里跟她说,“慕容,我们都觉得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慕容珍珍的回答也很有意味,“风格么,就是要跟人事跟环境相匹配,能够取得好的效果才最重要。”除了工作上的饭局和应酬,慕容时不时地还会单独约张伟出来吃饭喝茶,这时候她表现得就像一个非常仰慕他的学生。第一次约他出来喝茶的时候,慕容珍珍对张伟说,“张老师你不知道,你没来之前我就是你的粉丝呢。”她这样说的时候,做出天真无知美少女的样子,张伟非常不喜欢这种发嗲扮嫩装天真卖弄风情的方式,所以他并不领情,而且他也不想跟她处成黏黏腻腻但什么亲密关系都不会有的那种职场同事。这种职场女人的惯用手段,他一眼就看穿了,尤其是她的长相,有点过于棱角分明了,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慕容珍珍离开之后,张伟光着身子起来,关上她没有带严实的门,去卫生间撒了泡长长的晨尿。再回到床上,他已经没有了睡意,却也懒得起来,起来也无事可做——毕竟现在才早晨六点多,除非到外面去跑步,跑步是他每天的晨练项目,但是今天他不想动。张伟把两个枕头垫起来靠在床上,双手十指交叉着放在脑后枕着,心想,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呢?他原本的意思并不是这样,弄到这种地步,他觉得有点玩过界了,日常的暧昧和发生身体关系,有着本质上的不同。暧昧如同不及物的形容词,而发生身体关系则是动词,暧昧只是感觉,动词却形成事实,这不仅会给他带来被动,而且可能非常麻烦。

张伟靠在床上回想整个过程,他觉得做为一个男人,在这件事情上,自己不能因为慕容珍珍想把他从公司逼走在先,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对方。在职场里,恶念与恶念的缠斗中,没有人是无辜的。

张伟察觉到慕容珍珍内心里对自己的敌意,已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了,尤其是当他感觉到她有了把他架空的企图、并且在一些事情上已经开始做的时候,他就像意识到危险的兔子一样,立即就警觉起来。但他并不是兔子,而是狼,多年的职场生涯训练出的狼性让他马上就发现了她的用心:让他备受尊敬却无事可做,最终不是自己辞职就是被公司委婉辞退——如果不是老板的亲属故旧或者利益关系人,谁会在公司养这样一位爷呢?明白了她的这个意图的时候,张伟内心里生出了一个恶念。张伟心想,如果时不时地撩拨她一下,她会如何呢?如果我和她上床把她睡了,她又会如何对我呢?张伟是职场老手,也算得上是情场老手,他知道慕容珍珍对她老公并不满意,无论是收入还是职场地位,慕容珍珍都比她老公强很多,当然她的脾气也比老公大多了。同事三年,张伟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过慕容珍珍对老公的抱怨。生出那个恶念的时候,他心想,没准她老公在床上的表现也让她不满足呢,而这样的女人,是最容易被男人攻破的。

几乎是一瞬间的恶念,让男人张伟对女人慕容珍珍有了兴趣,不过张伟最初的想法,只是想以暧昧对暧昧地愚弄她一下,并不是真的想和她发生什么事情。确切地说他只是在脑袋里想像了和她上床的事情,但内心里并没有真的想要和她上床,他知道慕容珍珍这种三十多岁的职场女人的弱点,在外面强大而且努力,在家里娇矜而又自我,对老公失望甚至瞧不上眼,夫妻又处在后七年之痒阶段,早已经是超期服役了,身体和感情都渴望被激情点燃,也许只需要一点点微小的火花她就会自己开始燃烧了。张伟这样想的时候,自己内心笑了一下,渴望对等的感情是女人天生的弱点,尤其是慕容珍珍这种好强的女人,大概更喜欢棋逢对手,无论是工作还是感情。

张伟打算以撩拨慕容珍珍的方式收伏她,让她感觉到他们是可以联手的,甚至让她感觉到是可以做情人的,这样一来她就会觉得两个人是一个共同体,无论是继续做他的副手,还是双剑合璧在公司里再图别的部门或者更高的发展,就组成了一个非常有力量的二人战斗小组。张伟相信,只要她感觉到这些的时候,他就不是她的敌人而是战友了。主意打定之后,张伟不仅在公开场合里夸慕容珍珍工作出色,顺便还要夸一下她衣服穿得有品位,某一天甚至假装不经意地说她看上去很性感,他注意到她听到时的反应是欢喜的,他知道可以试着制造一点比同事更亲昵的氛围了。

张伟来公司的三年里,开始的一年里总是慕容约他,最近这一年多几乎没有单独约过,而张伟却从来没有主动单独约慕容吃过饭喝过茶,所以张伟第一次约她一起吃饭的时候,她的内心里充满了疑惑,甚至是戒备的。毕竟,她做过于他不利的事情说过于他不利的话,多多少少是有一点做贼心虚的感觉,她不知道他约她单独吃饭想要干什么。

“其实没什么事情,就是觉得好久没有单独在一起聊了,想起前年我刚来公司的时候,你经常约我,现在有点怀念那个时候了。”张伟这样开场之后,慕容珍珍并没有立即放松警惕,只是在感觉到他并没有要谈公司里的任何事情的意思,不过是海阔天空地瞎聊什么电影啊娱乐八卦啊还有什么黑科技,她才想到,也许他就是闲得无聊想找人聊天吧。当时她并没有意识到,他其实是在施展他作为一个成熟男人的魅力:有见识,有看法,有思想——关键是有思想,他能从娱乐八卦电影黑科技中总结出一些貌似深刻的东西,而那恰好是她认为的男人魅力的一部分,男人不光要有钱要能挣钱,还得脑袋里有这些才会迷人。

张伟第二次约慕容珍珍是在她生日前一天的晚上,那天是在万豪酒店的西餐厅,牛排、红酒、蛋糕,还有一枝红玫瑰。她到的时候他已经在那里了,等她坐下来的时候,他才拿起躺在桌上的那枝红玫瑰递过来,他朝旁边餐厅入口处努努嘴,她看到了放在那里的大花篮。“从那偷的,”他笑着说,“借花献佛,生日快乐!”他说他并不是有意的,只是进到酒店大堂的时候,看到墙上那个日历牌,突然想起明天是她的生日,于是从那花篮里“顺”了一枝玫瑰。他这样说的时候,那么自然随意,而她内心里的感动却突然汹涌起来,眼泪差一点就流出来了。张伟注意到了她眼眶里那一瞬间的湿润,灯光映照下她的眼睛骤然闪了一下亮光,张伟于是知道,这是个要强而又可怜的女人,在生活中大概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被男人打动的情感体验了。接下来,喝了半杯红酒之后,从她的眼神里,他能感知到她的内心里波动的涟漪,也许已经有点春情荡漾了呢。张伟深情地看着她,突然话头一转,“其实我们两个联手,在公司里是可以做很多事情的。”然而这样说过之后,他却并不就此深入,而是再次举杯,送上生日祝福。

“我都好几年不过生日了,每过一个生日,都觉得自己老了一岁。”

“你多年轻啊,怎么能说老呢,既有成熟的风韵,又有青春的余味,”张伟夸人夸得非常有分寸,“这才是女人最迷人的年纪。”分寸感让人舒服,让人打心眼里感到受用,那天晚上,慕容珍珍几乎忘了他就是自己想要搬开的挡自己道的人。

张伟很有把握地控制着节奏,他要让她一步一步地走到两个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却又真切地存在着的某种感觉里,而那又是她不知不觉间走进去的,或者说是由习惯养成的一种感觉。暧昧是男女之间非常迷人的一种关系,暧昧甚至并不是某种事实并不构成某种可触可摸的真实关系,而就只是一种感觉,但这种感觉会令人迷醉,尤其能够令慕容珍珍这样的女人迷醉。张伟深知这一点,他觉得古语中的“发乎情,止乎礼”,说的就是这样一种男女之间的暧昧。而这也是他希望把握住的自己与慕容珍珍之间的分寸和尺度,让她陷入对自己的情感当中,但不让自己陷入她的身体里去。

然而,分寸感又是男女之間暧昧关系中最难把握的一种状态,想陷入就陷入不想陷进去就不进去,那只是理想状态,或者说只是理性状态,而理性在男女相处时到了某些情形下是会失守的。譬如酒后,譬如某些特定情景下的气氛和感觉,甚至某些暗示与意外。那天时间、地点、气氛和酒都恰到好处,两个原本没想搞在一起的男女,竟然意外地却又非常自然地搞到一起了。“天时地利人和”这样的词,也可以用到那天晚上互相陷落于对方的张伟和慕容珍珍身上。

驱车一两百公里,去另一个城市见客户,是他们工作中的常态,但是两位部长一同前往的时候却很少,大多数时候是张伟带着下属或者慕容珍珍带着下属出差,很少的重要拜访则是两个人一起带着部下前往,而这次只有张伟和慕容。这次意外既不是张伟的设计也不是慕容的预谋,因为他们那时候还没有想到要和对方搞到一起,所以并不存在这样的预谋与计划。然而,意外常常就是这样发生的,虽然没有预谋和设计,但是水到渠成的力量也可以让人身不由己。

张伟首先归罪于酒,他觉得自己当时喝得太有状态了,几乎是妙语连珠,时不时地还要表现自己对女同事的体贴照顾,而在那呵护中,又难免带着一些暧昧的眼神,甚至在不知不觉中把一直以来对她的称呼“慕容”改成了“珍珍”。当他在酒桌上叫她“珍珍”的时候,她的内心就已经有些迷乱并且心旌摇荡了。正是这种不经意的亲昵称呼,渐渐地把酒中的慕容珍珍从暧昧带入到了情感的幻觉里。但这也都还在他能够把握的分寸里,并不足以令他们回到酒店就睡到同一张床上。

除了酒之外,当晚的饭局上还有一个契机或者说暗示。饭局上的另外一对男女,大家都知道并且看得明明白白,那是经常借出差之机滚在一张床上的一对儿。那对男女,不是一家公司的,也不在同一个城市,是不是情人他们不清楚,但他们亲昵的程度却是显而易见的。那一对男女在饭桌上的表现和结束之后两人迫不及待离开时的样子,让张伟和慕容珍珍也有了些蠢蠢欲动的心思,或许是那个场景刺激了他们身体里的荷尔蒙分泌,也许在某一个瞬间,他或者她各自都有了一点身体的冲动,顺便还想到了自己也可以冒险一试。

饭局结束,张伟是扶着慕容珍珍离开的,当时她走路已经有些不稳当了。进了酒店的电梯之后,她顺势依在了他的身上,醉眼朦胧的看着他,“你刚才叫我‘珍珍?你以前从没有叫过我‘珍珍。”她这样说的时候,脸上春情荡漾,微张的嘴唇充满了想要被滋润的渴望,他能感觉到她似乎在期待他的靠近……即便是在他刷卡开房间门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仍然是清醒而且清晰的,他有一种成功地让她陷进去的满足感。他甚至在内心里呵呵呵笑了一下:她已经上套了!

“珍珍!”进了房间之后他又这样叫了她一声,那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并没有想要说什么,大概是想让胜利的感觉更强烈一些,或者他想看看她到底会陷落到什么程度。欣赏她的失态也许是躲藏在他心中某一个暗角里、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恶趣。她却把他叫她“珍珍”当成了一声呼唤,并且立即就有了回应。她用胳膊环住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仰脸把嘴唇贴到了他的唇上,他能感觉到她是那么急切地想要他,他在犹豫中接住了她的嘴唇。那个时候,清醒的那一部分张伟还在告诉自己应该到此为止,但是另一部分的他却似乎并没有听进去。

慕容珍珍是热烈而主动的,从舌吻到抚触,从脱衣到上床,她就像一个长期缺乏性生活的女人,是急切让她没有了丝毫的矜持和羞怯。面对她因为饥渴而完全无所顾忌的主动进攻,张伟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让自己陷入了她的身体里面。那时候他想,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那就这样吧。只是有一点他不太明白,她在床上为什么会做得那么放荡,这完全超出了他的想像。

张伟在床上躺到八点多,到了早餐时间,他觉得肚子有点饿了。只要到了吃饭时间,他的肚子就会饿,这是长期以来有规律的生活养成的生理节奏,但是今天,他还是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起来去吃早餐呢?不过紧接着他就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犹豫要不要去吃早餐,而是在犹豫要不要叫上慕容珍珍一起去吃早餐。

昨天夜里他们在同一张床上一同睡去时,没有谁去想今天早上在同一张床上醒来时赤裸相对的情景,当然也不知道是否能够接受和对方在同一张床上醒来。他们喝多了,在酒后的缠绵放纵之后酣然睡去,而到了早晨醒来的时候,他们才觉得在同一张床上醒来是多么尴尬的事情。虽然他们并不是陌生人,他们已经同事三年,也许正因为如此,和对方在同一张床上醒来才越是感到尴尬,如果是陌生人或者不经常见面的熟人,大概慕容珍珍就不至于在醒来之后慌乱地逃也似的离开。张伟心想,如果这时候敲门喊慕容去吃早餐,会不会重拾两个小时前的尴尬?如果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打电话问她吃不吃早餐,是不是又会造成她的误会,让她以为他心里真的对她存着一份长久以来一直压抑着的感情(或者欲望),而在昨夜终于得以表达。他们在床上的时候,他能隐约地感觉到她就是那么以为的。但是如果完全无视她的存在,独自去吃早餐,张伟又觉得似乎太过没心没肺。

张伟最终还是没有喊慕容珍珍一起去吃早餐,路过慕容珍珍的房间门口时,他下意识地轻手轻脚放慢了步子,本能地想要聆听到她房间里的动静,但他并没有叫她。只是在餐厅里把自己吃舒服了之后,他特意带了两个包子一个茶鸡蛋和一包牛奶回来,无论怎样克服再见面的尴尬,今天上午,最晚到中午,他们总归是要见面,这份早餐既是一种问候方式也是他心意的体现,起码表明他不是一个无情无义没心没肺的男人。况且,以后还要和她一起工作,虽然昨夜的床笫之欢不在他的设计当中,但是收伏她让她不再与自己为敌仍然是计划中要实现的目标。张伟是职场老手了,他不想让一次酒后的意外打乱自己的计划,他甚至觉得,也许昨夜这个意外事件能够强化和加速实现自己的计划呢。上床的事情,对男人和女人的影响不大一样,男人能够做到事过淡然,女人要做到就没那么简单——除非,她本就是一个不简单的女人。

然而在职场上心思缜密的张伟,不久之后却主动辞职离开了。离职的时候他极力推荐慕容珍珍接任他的大客户部部长,这是一个顺水人情,同时也算得上是他的心意。其实那原本就是个顺理成章的事情,无论对公司老板还是慕容珍珍,这都是最合适的选择。这个结果是慕容珍珍早就想要的,她如愿了并且得到的更多,公司老板对她的任命是副总裁兼大客户部部长。这是慕容珍珍的胜利,不过也不能说是张伟的失败。没有任何人要撵他走,张伟是主动辞职的,辞职的原因不是工作,而是慕容珍珍,当然也不是她撵他走,而是他自己掉进了自己设计的坑里,那是一种不能与人言的感觉。

那天张伟吃完早餐之后回到房间,冲了澡又睡了一会儿,醒来已经快到十一点了,他觉得无论如何得跟慕容联系一下,于是打了她的电话,问她起来没有,她说已经起床了。张伟于是拎着那份早餐去敲她房间的门。这个时间再提早餐已经显得有点晚了,但他还是想表明自己的这份心意,或者说是一种不由自主的殷勤。“早餐的时候没有喊你起来,想着你可以多睡一会儿。”慕容珍珍肯定感知到了张伟话里含着的体贴,而张伟则看到了她眼里瞬间闪出的情意。慕容珍珍刚刚洗过澡,穿着睡衣披散着还没有完全干透的头发。她在他进来之后关上房门,扭身迎着他一笑说,“谢谢。”不知道她谢的是他记得带早餐给她还是谢他带给她的昨夜,他只是觉得她的样子在那一刻令他怦然心动,他身不由己地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并且吻了她的头发,随即他的身体就冲动起来,事后他觉得是她背部光滑的丝质睡衣和浴后的香味诱惑了他,他拥着她倒在床上,俯在她上面亲吻她……

这次做的时候,她和夜里的表现完全不同,她是羞涩的,甚至是怯怯的。如果说夜里那次是酒后失态逢场作戏,那么这一次就是对前一次的反驳。这次是他主动的,不是意外而是清醒的主动,是从反面对意外的一种确认,是否定之否定,与其说这是肾上腺素分泌,是身体冲动,不如说在这事实上构成了他對她的感情表达,而她立即就有了感情和身体的双重反馈。他感觉她就像个初夜的新娘,她被动地配合着他,一点一点地打开她自己,只是在接近高潮的时候,才本能地晃动着身体,胳膊紧紧搂着他,悄声叫着“真好”。她这样叫着的时候,也像个恋人般地看着他,他知道她大概是真的动情了,或者她以为他对她动了情,而她也为这份意外的情意而动情了。

事后证明他的判断是对的,她确实喜欢上了他。喜欢的具体表现之一,就是在工作上跟他非常配合,常常让他觉得有点夫唱妇随的感觉,这是他计划中所希望达成的效果,虽然夫唱妇随的感觉并不是他在工作上所期待的,也让他觉得有点过头,就像演员表演时戏演得太过了,让人有那么一点点不舒服。另一个表现就是她喜欢和他做爱,总是寻找机会和他上床,他感觉到她似乎被亏欠的太多了,似乎想要在他身上追回逝去的美好时光,这让他有点吃不消。不是身体吃不消,而是她有时候见缝插针地就想要和他搞一下所带来的麻烦让他吃不消。

张伟不是害怕做爱,而是害怕被爱上,慕容珍珍显然在这场意外的男女关系中陷得越来越深了,除了出差回来时会带礼物给他,而且已经开始对他的穿衣打扮用起了心思,而他很不喜欢她介入他的个人生活。这事关他的个人习惯和自由,如果长此以往,他觉得这会成为一个很大的麻烦,实际上那时候他已经有一种被她捆住了的感觉,且不说同在一个公司同一个部门,两个人的关系迟早会被人知道。

麻烦就像滚雪球,如果不停地一直滚下去,就会越来越大,为了避免迟早会来的大麻烦,张伟决定逃跑。跟老板请辞之后,他跟慕容珍珍说他想休息一段时间,这些年一直在忙着挣钱,都忘了挣钱是为什么了,他想去国外走走,可能需要半年也许一年。当时他们刚刚做完爱,他这样说的时候,他觉得她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辞职似的,她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惋惜,也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或者她是为他能够按自己的想法生活而喜悦?张伟当时已经不愿意多想了,反正她的表情与言语中都没有表示出情人们通常会有的离别的哀伤之类。“我知道你这样的男人,心里总是有一个远方,不会在一个地方一直窝着的,”慕容珍珍说,“不管你在世界哪个角落,我有了长假就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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