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龙

上个月，香港春拍落下帷幕。长久以来，这轮在3月底4月初举行的拍卖都被视作全年东亚市场的风向标，而在今年，由于国内宏观经济因素的不确定性，从业者对于提前了解风向的意愿也变得比以往更加强烈。然而面对过亿满天飞的本轮拍卖结果，我们依然很难做出“亿元时代”再临的断言……

对于关注这轮春拍的人来说，最大的印象恐怕是亿元拍品的数量较往年大增，不仅张大千、吴冠中、赵无极实力过亿，还有最强黑马 KAWS过亿杀出，刷爆朋友圈。以往一季只有一两颗的皇冠明珠，现在多到皇冠上都快装不下了。

但是，在耀眼的高价背后，市场真实行情真如这些亿元礼花一样光彩夺目，亿元时代又要重新降临了吗？

恐怕未必。

从整体成交情况来看，首轮4家拍卖行在香港共取得52.54亿港元的成交额，基本持平2018年春的53.1亿。但在看似大同小异的表象下，不同拍卖行间的分化现象却十分严重：

一边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香港苏富比，他们在2019年春拍中取得了37.8亿港元的历史第二高成交，同比增长4%。并有6件拍品过亿，整体成交率高达90%，被苏富比亚洲区行政总裁程寿康称为“创纪录的一年”。

另一边是保利、嘉德和匡时3家国内背景的拍卖行，本季他们在香港分别拍得9.3亿、3.72亿和1.72亿港元，成交额同比分别下跌了25.6%、11.4%和5.5%（由于匡时香港2018年春季未举行拍卖，因此对比了2017年春拍数据）。

在市场环境不在最佳状态的背景下，拍卖行之间的底蕴差距被进一步放大。扎根香港46年的苏富比凭借着对当下市场热点和未来方向的准确捕捉，近3个季度均将成交额保持在高位，其中尤以传统优势版块“现当代艺术”成长最为迅猛。

保利和嘉德来到香港虽已是第8年，匡时到香港也有3年，但他们充当的角色更多还是国内拍行与海外交流的桥头堡。由于国内市场环境的变化，征集难度加大，两线作战显得分身乏术。因而3家国内拍行在本季香港市场的拍品规模，以及高价品的投入都有所减少，主要目标仍是以确保北京主战场的业绩为先。

在最能反映市场信心的高价拍品区域，这轮拍卖给出了十分积极的信号。4家拍行估价超千万的主打拍品几乎全部顺利成交，其中6件过亿，11件超5000万，42件超2000万港元。

部分有故事，有话题、有传承的拍品更是引发激烈争夺。如苏富比晚拍中的吴冠中《荷花》和KAWS《THE KAWS ALBUM》均是从几百万，被竞价至过亿；而保利香港的“十面灵璧山居珍藏”和苏富比的“天民楼收藏”的热络表现，同样可圈可点。可见阴霾虽然仍在，但市场并不缺钱，缺少的只是足够动人的拍品。

现当代艺术：新增长、新市场、新买家

分版块来看，现当代艺术在香港市场正愈发突显出现主导地位。本季，4家拍卖行的“现当代艺”部分共计成交21.77亿港元，同比上涨近20%，并占整体规模的41.43%。其中，香港苏富比一骑绝尘，斩获了18.2亿港元，占据绝对优势。

事实上，苏富比不仅轻松碾压了所有竞争对手，更不可思议地是其在2018年完成单季业绩翻倍的同时，更在2019年春拍摒除了一些偶然因素（如赵无极5.1亿成交）的影响，继续以多元化的策略，保持现当代艺术部分的高位运行。

业绩飞跃，离不开香港现当代艺术市场环境整体向好的大背景。近两年，随着香港巴塞尔艺博会的壮大，以及国际大画廊纷纷涌入香港，现当代艺术在亚洲的受众被极大拓宽。拍卖行作为一级市场的有效补充，同步吸引了到更多新藏家。此外，赵无极成交价格的飙升，亦是推高市场整体成交额的一大因素。

但在同样的市场环境下，其他拍卖行却并未如此明显地享受到市场红利，可见苏富比的成功还是与其独特的运营策略相关，策略的制定亦包含了对市场的预判。2018年香港苏富比的大动作是提拔了新的当代艺术部主管寺濑由纪，并将“现代艺术”和“当代艺术”分割进行晚拍。分割后的晚拍，在上拍作品总量上较以往大增，策略也变得更加多元化。

如苏富比现代艺术提出了“战后亚洲艺术”概念，拓展华人现代艺术线索，并依靠赵无极的神勇发挥一步步抬高成交额。

在本轮香港春拍中，赵无极依然是現当代艺术市场的中流砥柱。本季香港苏富比晚拍中，6件赵无极作品共计拍出4.4亿，2件过亿成交；同时在香港嘉德也有3771万港元的高价表现。而在5月底，佳士得主打拍品亦是两件过亿的赵无极作品，价格的飙涨令买卖两端都十分活跃，如无特殊情况出现，这股赵无极热还将在未来1-2个季度的拍卖中持续。

本季一大引人关注之处，是迎来百年诞辰的吴冠中成为市场X因素。其本季高光表现来自苏富比晚拍中1.3亿港元成交的《荷花》，其他在苏富比和保利香港的拍卖中的吴冠中作品亦有不俗的表现。而随着拍卖战火转战内地，回到主场的吴冠中作品是否会有更好表现，引入期待。

相较于现代艺术深耕几位大师，日新月异的的当代艺术市场则有千头万绪。但从这一季拍卖来看，亚洲当代的流行名单上依然写着草间弥生、奈良美智、刘野、郝量等艺术家的名字，国际大画廊的推动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另一大突出变化是70、80后艺术家经历几年沉淀后重回拍场。在老一辈艺术家精品多数沉入收藏终端后，抢先占领下一个风口成为多家拍卖行的共识。不仅苏富比晚拍中的70后艺术家人次大增，取得佳绩，在5月的佳士得春拍中还将有年轻艺术家专场推出，70、80后艺术家又有触底反弹的态势。

而随着拔尖的年轻艺术家与国际画廊合作越来越密切，拍卖行也将愈发模糊国籍概念，以代际划分将全球优秀70、80后艺术家一起推向舞台，让他们同场竞技。

此外，西方现当代艺术在香港持续畅销已成为常态。如苏富比本季推出的50位艺术家的92件西方当代艺术，成交在90%以上，许多是首次在亚洲亮相，显示出亚洲买家对西方当代的口味正逐渐变得多元。而通过一系列特别策划，苏富比也切中了新兴藏家的收藏趣味，如本季大热的“NIGOLDENEYE Vol. 1”，参与买家均是40岁以下的年轻人，并有20%以上新买家加入。

“每一季拍卖中，我们都会紧紧抓住收藏家们的脉搏，准确的了解他们的收藏动向及兴趣，因此我们推出的作品既能反映当下市场的动态，也能看到市场未来的走向。”苏富比亚洲区主席黄林诗韵总结道。提前布局蓝海市场，以及对新藏家的把握，令苏富比暂时领跑香港现当代艺术市场。

瓷杂古董：回复理性，周期下行

瓷杂、古董门类在本轮香港春拍中非常活跃，如苏富比的“天民楼”收藏，保利的“十面灵璧山居收藏”均是拍前备受关注的专场，成交结果也十分热络。但从数字角度来看，本轮古董版块为近5季以来的最低谷，4家拍卖行的成交总额仅为9.7亿港元，同比下滑了19%。

下滑的主要原因是高价拍品的缺席，不光没有亿元拍品，甚至只有一件黑马超5000万港元成交。可见古董版块是对市场环境最为敏感的区域，由于经济环境的不确定性，多数大藏家在本季选择了观望，因而没有强势单品入市。

古董版块历来是国内拍卖行与两大国际拍卖行争夺的重点。以往，苏富比、佳士得通吃海内外藏家资源，而国内拍卖行则是以华人收藏家资源为基础，争取逐步渗透入欧美老牌收藏圈子当中，其中尤以保利香港投入和成效最佳。

本季保利香港的“十面灵璧山居收藏”便是此前努力的回报，这批来源显赫的瓷器和家具，均是北美著名私人藏家“十面灵壁山居”的珍藏。古董收藏历来就十分看重血缘、传承等附加值，因而这个专场效果卓越，不仅不出意料地获得白手套，溢价也十分高。

如其中一尊历代极为少见的御制关帝标准造像，拍出5546万港元，远超拍前1500万港元的估价，是本季唯一超5000万港元的古董拍品，专场中其他清三代御瓷和宋元瓷器也有优秀表现。

本季苏富比主打港岛大藏家“天民楼”的御瓷收藏，这批堪称青花御瓷之冠的私人收藏，在预展至北京和上海两地均引起极大反响。最终18件精品全部成交，并有5件超千万成交，整体溢价率也十分令人满意。

除明清官窑之外，今年多受追捧的宋瓷审美亦有延续，如苏富比“六合和熙 重要私人珍藏”中两件南宋官窑花盆均拍出高价，其中官窑海棠式花盆拍出3851.4万港元，位列瓷器版块第二。此外，匡時香港里一件来自犬养毅、罗振玉的北宋汝窑天青釉圆洗亦拍出1452万港元，远超估价。

总的来看，古董版块各门类成交无太多出乎意料之处，好拍品有好价格，虽未出现拍前人们担心的冷淡行情，但也不复去年热火朝天的景象，市场回复理性，进入周期中的下行区间。

中国书画：指向不明的前哨站

从传统格局来说，中国书画版块历来是国内拍卖行的优势板块。不过由于今年国内市场的压力较大，因此3家拍行在香港的投入并不多，最多只拿一两件精品镇场，或是把适合香港市场习惯的进行上拍，保持拍卖的持续性，也并没有太大野心。再加上3家拍行在香港的策略历来是秋重于春，所以本季香港书画板块的重点大多在香港苏富比，亮点较往期较少。

从数字方面来看，中国书画版块10.5亿港元的成交额同比有近6%的小幅下滑，整体态势相对平稳。

今年恰逢张大千诞辰120周年，台北故宫刚为其举办了隆重的纪念展览，因而香港市场热点也不会旁落。由张学良家族释出的张大千作品《伊吾闾瑞雪图》在苏富比以1.627亿港元成交，为张大千个人成交第四位。同场其他张大千作品同样表现不俗，21件成交17件，溢价颇高。近现代其他亮点包括近期热络的黄宾虹，吴冠中等。

更考究眼光的古代书画多有惊喜，如苏富比拍场中张弼、李东阳《守南安送行诗卷》以2777.5万港元成交，超估价20余倍；此前少有市场露面的余省《鱼藻图》2057.5万港元顺利售出。嘉德香港的蓝瑛《山水双册》同样在激烈争夺过后，以2980万港元易手。

总体而言，中国书画拍卖主场仍在内地，香港春拍给出的信号并不明确，国内拍卖行为了本季春拍也是厉兵秣马，相信将会引起一番波澜。2019年，共克时艰还是逆势而上？香港首轮给出信号有好有坏，而真正的大势，仍要等北京春拍开始，方能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