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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开可归矣

2019-04-28杨宇萱

曲艺 2019年3期
关键词:弹词曲艺长沙

杨宇萱

长沙弹词,又称“长沙道情”,主要流传于以长沙为中心的湘潭、益阳等湘中地区,属于中国传统说唱曲种。长沙弹词是中国传统音乐的宝贵产物,是湖湘人民珍贵的血脉符号,是最具长沙文化风格的说唱艺術,然而在文化多元发展的当代社会,其传承现状却堪忧。对这种将要绝迹的传统民间说唱艺术进行抢救和保护,让它在新时代的发展中能重焕光彩,理论研究(论文)和实际操作(弹词学习和演出)的并行尤为重要。本文就长沙弹词本体特点、生存现状和缘由以及传承发展谈一些思考。

一、长沙弹词的特点

长沙弹词最重要的就是唱本内容和音乐。在内容上,具有“古、广、情、谐”这四大特点。

“古”,指长沙弹词历史之悠久。长沙弹词脚本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唐朝的变文,变文散韵相间的格式与现在的长沙弹词脚本几乎一般无二。清同治年间,长沙弹词正式形成,以鼓板唱道情为最初形式。

“广”,指长沙弹词脚本众多,题材的涵盖面宽广,如唱宝玉哭黛玉的《悼潇湘》、唱民间故事的《东郭救狼》、宣传抗日精神的《骂汉奸》等。

“情”,指长沙弹词的主要内容大部分以“情”为主线,讲述君臣情、同僚情、亲情、爱情等。

“谐”,长沙弹词以长沙方言为基础,兼用大量的长沙俚语,风趣幽默,诙谐别致,具有“谐”的特征。

在更具体的音乐特点上,举经典长沙弹词的开篇《山在西来水在东》为谱例。

从图中不难发现,长沙弹词的音乐特点可以归纳为:以徵调式居多,主干音为2、5、1,一般上句落2,下句落5,板腔体,上下两句为基础乐段,唱句长沙方言语调性强,依字行腔,腔随字走,一二四句平稳下滑,符合起承转合的结构规律,唱句多为七字句。

二、长沙弹词的生存现状

一个曲种的生存状况主要反映在这四个方面:演出场所、演员、剧目、观众群。

据《中国曲艺志·湖南卷》《中国曲艺集成·湖南卷》等书目资料记载,长沙弹词的演出场所在20世纪中后期先后倒闭,潇湘书馆、民艺书馆、东区曲艺场、大众游艺场曲艺场、火宫殿书场、裕南书场分别于1953年、1965年、1967年、1970年、“文化大革命”期间、1983年关闭。场所的倒闭,意味着演员四处流散,也意味着观众群的流失。观众缺失,那么也不会有人愿意学习表演这门艺术,传承后继无人。四个关键因素已失其三,经典的剧目也会随着“没地演、没人唱、无人看”而消失在历史的滔滔洪流之中。

21世纪初,国家把长沙弹词列为第二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并拨付专项资金进行抢救整理。把火宫殿对面的湘江剧场作为说书场所,以人称“长沙弹词活化石”的彭延坤作为代表的演员,在此隔三岔五进行长沙弹词传统剧目的演出。前几年,老长沙街坊中还流传一句话:“长沙茶馆数不清,不如彭爹喊两声。”在长沙的市井里,彭延坤的长沙弹词是一种文化符号,是一些老长沙人的生命寄托。我曾观看彭延坤的弹词专场演出,尤记得老先生当时所唱的传统长沙弹词曲目《悼潇湘》,观众席中以老年人居多,间或有几个中年人。

2016年年底,彭延坤老先生不幸离世,其徒孙王志敏接过传承重担。2016年国庆我有幸曾在湘江剧场“笑工场”观看了“薪火相传·长沙弹词传人王志敏专场演出”,当时尚健在的彭老先生亦到场,观看完演出后他欣慰地表示:“我百年之后,我的传人就是王志敏!” 近日我在网上搜索王志敏相关的弹词视频,观看了他演出的一场最新的弹词快板联唱,我注意到视频中观众席坐得满满当当,有上至七旬的白发老人,也有下至六七岁的稚童,台上台下互动连连,说书人与观众打成一片,气氛热烈。王志敏显然抓住了“说、噱、弹、唱”中最重要的噱头,所谓的“无噱不成书”,这就是长沙弹词的灵魂啊!这个年轻人隐隐已具大家风范。

长沙弹词的场所,以湘江剧场为基础开始重振雄风,长沙弹词的演员,以王志敏为根茎逐渐开枝散叶,四个主要方面已占半壁江山,长沙弹词的生存现状呈现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趋势。

三、长沙弹词的传承和发展

综合上述两个部分的内容,三个问题引起笔者深思。

1.对长沙弹词濒危原因的思考:文化自信和文化自觉建立的缺失。

长沙弹词,是什么原因导致它从兴盛走向濒危境地?我认为不能总将症结归类为时代变迁、全球化冲击。田青说过一段话或许能给出一些启发,“100年来对旧传统的‘反叛让我们得以暂时离开家园眺望山那边的风景,有了比较和开阔的视野,但也留下了把孩子和洗澡水一起泼掉的‘新传统。改革开放,既为复兴传统文化打下了必不可少的物质基础,也在现代化、城镇化的进程中出现了把传统视为陈旧、落后、‘土的东西迅速抛弃和抹掉的现象。” 大部分中国人总觉得西方的古典音乐是阳春白雪,与之相对的中国传统音乐便是下里巴人,正是有了这样的思维误区,长沙弹词乃至传统音乐、传统文化才出现了传承危机。

究其根本,是对待传统文化、传统音乐的态度出了问题,是我们没有树立文化自信和自觉。

2.对创新现象的思考:音乐艺术不能走向“同质化”。

看完王志敏最新演出视频,看到现场融洽和谐的氛围后,笔者思考,为什么在王志敏之前,长沙弹词传承状况不好?是不是作为音乐工作者,对长沙弹词的保护太过于“博物馆”式了,亦或没有好好去了解长沙弹词真正引人入胜之处,便一味想着创新。

据大数据显示,中国所有的地方戏,在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时候,还有将近400种,但在改革开放的这40年里,地方戏在现代化的过程当中丢失了不少,剧团没了,观众群消失,传承人更是绝迹。地方戏曲的消失意味着什么,剩下的这些剧团要怎么办?长沙弹词面临着相同的情况,各种各样的茶楼书社相继倒闭,压力非常大。湘江剧场曾提出来要发展,但发展要如何进行?发展的模式是什么?发展目标是哪里?又如何创新呢?在传承的基础上创新手段和方式是什么?……

为了解开这些疑惑,我参照当下这个创新的趋势,将发展的方式概括为以下几种:尽量请名作家写剧本;要贴近生活反映现在生活;邀请作曲家来写曲子,请話剧家或者导演来导戏;请现在的舞美设计师进行声光电包装。但是,这样创新就真的有新观众来看了吗?我认为,这种创新不仅改变了传统音乐的面貌,更会间接导致老的观众认为表演已经变味,让他们失去兴趣,而且新观众也没有很多的流入,他们如果追求时髦,电声音乐不是时髦得多吗?这样的创新结果是什么,答案呼之欲出——结果是自己原有特色的逐渐消失,被“同质化”。独有特色消失了之后,各式各样的说唱音乐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长沙弹词已过春秋三百载,岂愁侯君三十年?这种越创新越同质化,是艺术的末路。“但是现代化带给人们的思想,就造就了所有艺术的同质化。”

3.对长沙弹词发展方向的思考:拒绝“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式的发展。

对于长沙弹词、对于说唱音乐甚至是整个中国传统音乐的发展,笔者更多的是希望不要肤浅、机械地说明“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含义。每个时期的审美标准都不一样,我们不能以这个时代的眼光去评判,去决定后代接触什么样的音乐文化。只有把中华传统音乐文化所包含的全部内容充分认识,认真总结,才能找到自信与自豪的支点,而不是接触它之前,尚未了解它之前,就划分三六九等是非好坏,挑三拣四地去学习传承,这样学到的传统音乐,传统文化可能和原本的样子相去甚远,失去其内涵。

长沙弹词是中国传统音乐的宝贵产物,是湖湘文化的血脉符号,属于曲艺类别,而“这类讲唱文学在中国的俗文学里占了极重要的成分,且也占了极大势力,一般的民众,未必读小说,未必时时得见戏曲的演唱,但讲唱文学却是时时被当作精神上的主要的食粮的。”可以说,这是真正的“像水银泻地无孔不入的一种民间的读物。”在传统音乐、传统文化日益受到“文化自信缺失的冲击”“艺术创新同质化的冲击”的今天,为了将这份“精神食粮”,这份民族文化的“基因”保存下去,希望更多的人来关注这一湖湘古老音乐文化,避免它接受“艺术同质化”的洗礼,“留住我们生活中的记忆,重现其往昔的荣光”,陌上花开可归矣。

参考文献:

①《中国曲艺志·湖南卷》中国曲艺志全国编辑委员会著,中国曲艺出版社出版,1989年,第74页。

②雷济菁:《长沙弹词唱腔研究》,2007年3月,第1页。

③雷济菁:《长沙弹词唱腔研究》,2007年3月,第2页。

④谢玲玲:《民族论坛报》“‘长沙弹词的失落与希望”记,2011年6月版,第31页。

⑤李月红、陈爽、姚艺君、赵晓楠等,《中国传统音乐基础》,人民音乐出版社出版,2013年1月,第29页。

⑥杨超:《论长沙弹词的艺术特征及发展》,《当代音乐》,2016年9月号(下),第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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