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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丝、偶像与曲艺传播传承

2019-04-28王兴昀

曲艺 2019年3期
关键词:门类曲艺艺人

王兴昀

任何一个艺术门类的传播、传承,都不是单纯靠艺术自身的魅力就能实现的。想要将艺术发扬光大就离不开艺术爱好者—— 粉丝、知名艺人—— 偶像的相互影响和作用。用今天的流行话语来说,艺术的广泛传播和有效傳承,需要借助粉丝、偶像的力量才能得到实现。本文试图对粉丝、偶像与艺术传播传承之间的关系进行一番梳理,以求能对今后的曲艺事业有所借鉴。

一、作为艺术传承基础的粉丝

在现在的流行话语中,“粉丝”代替了以往的“戏迷”“影迷”以及“追星族”等称呼,成为喜爱某一艺术门类或是某一知名演员的群体的代名词。粉丝是一种普遍存在的文化消费群体,尽管对粉丝存在各种各样的看法,但是不能否认的是粉丝在为艺术传播的过程中发挥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艺术的传承不单单是需要一代代艺人孜孜不倦的技艺传授,更需要有粉丝的支持。粉丝是艺术本体的关注者和传递者,正如有人指出的“粉丝即传播”。缺少粉丝受众的艺术门类如同缺少水分滋润的花朵,在慢慢枯萎中逐渐失去生命力。这一点已被历史上无数的实例证明。即便是在提倡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今天,某些艺术形式虽然受到一定程度的保护得以存续,但却如温室中的花朵,缺少抵御风雨的根基。所以说一个艺术门类如果想要可持续的发展,必须拥有相当数量的粉丝,曲艺也是如此。以天津为例。天津自民国时期就是北方曲艺重镇,当时《大公报》曾有文章指出,“什样杂耍兴于北平(北京)而胜于津沽,谈杂耍场者莫不首推津市。”①故而“谈杂耍者莫不以津市为人才荟萃之地。”②曲艺在天津的地位“恐怕跟平剧(京剧)之在故都(北京)占同等的优越地位。杂耍虽然在别的通都大邑穷乡僻壤也有相类组织与设备,总不若天津的这样兴隆昌旺。”其原因就在于天津拥有大量的曲艺粉丝,“无论何地的‘乡产艺术传布到天津都有人爱戴。”③曲艺粉丝出于对曲艺的喜爱,愿意花钱观看曲艺演出,从而让曲艺艺人收入得到保障。曲艺艺人衣食无虞不仅能让他们不至于为了糊口改行从事其他行业,而且会吸引更多的人投身曲坛,以曲艺为业,这也就使得曲艺艺术能够得到有序的传承。民国时期,相声、评书、京韵大鼓、东北大鼓、西河大鼓、梅花大鼓、河南坠子等曲种都在天津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和提升,并且收获了一代一代传承人。

到了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天津曲艺发展进入新的高峰,不但拥有天津市曲艺团和天津人民广播电台曲艺团两家汇集诸多艺术家的强大团体,而且市内各行政区也有自己的曲艺团体,和平区曲艺杂技团、南开区曲艺团、红桥区曲艺团、河西区书曲队等均有名家在团演出。天津曲艺界盛极一时,这一切离不开曲艺粉丝的助益,曲艺发展壮大,从低矮的树苗长成了参天大树。

二、作为艺术技艺助推器的粉丝

粉丝并不是单纯的接受者,而是有着自身明确的行为准则和行为意识的受众。粉丝会主动运用媒体资源或是借助口耳相传,寻找具有追逐价值的偶像。正如有论者指出的,粉丝是“民众中最具辨识力、最挑剔的群体。”④所以艺人要想满足粉丝的文化消费需求,想要获得粉丝的欢迎,就不能在艺术造诣上原地踏步。从这个层面上说,粉丝也可称得上是艺术精益求精的助推器。老艺人常讲,“要想人前显贵,就得背后受罪”;“要想虾仁往你嘴里蹦,就得好好练,要不你就没饭。”说的就是这个道理。20世纪50年代,天津市曲艺团少年训练队学员练功极为刻苦。以乐队为例,一般早晨六点多便起床开始练功,尤其是冬天,乐队学员围坐一圈,在园子里练功。弹三弦得绑指甲,等练完了,把指甲解开,那手指头都皲了,等歇一会儿暖和了,血液一流通,手指上有着钻心的疼。老师刘文有教育学员,“不下这功夫还想出人头地,门儿都没有。”正是这番苦练使得学员们多有扎实的技艺,才能在各种演出状况中应付自如,收获观众的掌声。张子修曾随团在隆冬之际在天津蓟县(现蓟州区)演出,一些伴奏人员手都冻僵了,可张子修照样应对自如。艺人有了技艺傍身,才有了在众多同行中出挑的资本,在引来观众侧目的同时,逐渐拥有粉丝群体。

艺人也注意到差异化发展,在满足不同受众的欣赏需求之际,出奇制胜。苦练只是第一步,使得艺人在舞台上能有立足之地,如果想再进一步,非下脑力心力不可。艺人天赋不一,如果死守前辈艺人的技艺和路径,虽称得上“规矩”,但难免亦步亦趋之状。况且有前辈珠玉在前,单纯模仿效法,也难入观众的“法眼”,更何谈能有粉丝。要想脱颖而出,就需要在遵循艺术本体规律的前提下,充分结合自身条件,脱离前辈的窠臼,形成自己的风格。在这个意义上说,艺人收获粉丝的期望助推了艺术流派的诞生。鼓王刘宝全音调铿锵,动作神态均为一代风范,同行中难以企及,形成了“刘派”京韵大鼓。而白云鹏“其歌以缠绵悱恻取胜,”他的嗓子“低而哑,不逮(刘)宝全之高亢爽亮,但其歌即纯出低徊之音,遂多婉转之妙。”所以“其嗓虽窄涩,而善于运用,且以表情擅胜场,故能得嗜曲者之欢迎。”⑤

三、作为艺术发展催化剂的偶像

偶像是现代娱乐业的产物,但其雏形却早已出现。在早年知名艺人、著名演员的身上,都能看到现今偶像的影子。偶像之于所属艺术门类的直观影响在于招徕粉丝,也就是现在常说的“吸粉”。普通艺人成为偶像级的艺人,原因非一,但大抵都是具有一定的艺术功底和个人魅力,方能受到观众的青睐,进而“路转粉”,逐步形成自己的粉丝群体,乃至粉丝结社。以京剧为例,早年围绕在梅兰芳、程砚秋、荀慧生身边的“梅党”“程党”“白社”中,许多人都有类似的经历。粉丝在自身追捧偶像的同时,也在积极向“路人”推广偶像,扩大偶像的受众群体。齐如山初识梅兰芳便是如此。齐如山游历西欧归国后,“因为看过西洋的戏相当多,回头一想中国戏,一切都太简单,可以说是不值一看,回国后一年之久,没看过戏。”一次他的表兄段叔方约请他去看梅兰芳的演出,“本意不去,因他向来不大爱看戏,而他说梅兰芳之豪,实在是得未曾有,以一不爱看戏之人,盛赞一脚,颇觉新颖,便同他去看了一次。”观后齐如山觉得虽然不像表兄“说的那么好,但天才实在难得。” ⑥不但激发起齐如山看戏的兴趣,也由此引发了齐如山和梅兰芳之间多年的合作,开启了齐如山研究京剧的生涯。

可见知名艺人、著名演员的风采让观众倾倒,观众的目光在聚焦于偶像身上的同时,也会将视野投放到“偶像”所從事的艺术门类上。观众会从单纯艺人的粉丝,转化为某个艺术门类的粉丝和忠实拥趸。远看当年的京剧“前后三鼎甲”“四大名旦”“四大须生”,再看如今日本的狂言师野村万斋、歌舞伎演员市川海老藏等极具偶像意义的传统艺术从业者,他们都能将自身的一些“迷弟”“迷妹”转化为传统艺术的粉丝。甚至有些粉丝想要亲身实践他们所喜爱的这门艺术。较之于影视这类工业化程度较高的艺术门类,戏曲、曲艺等传统艺术有着极大的优势。粉丝有着极大的可能性转化为票友,在几句低吟浅唱中,自身完成艺术体验,收获身心愉悦。同时引来旁人侧目,即便这些侧目之人,仅仅是某个偶像或是某个艺术门类的“路人粉”,但也难免在潜移默化中,成为该项艺术的“死忠粉”。

诚然某些一时走红的偶像,可能会因种种原因逐渐过气。但是更多理智的偶像并不希望“掉粉”,深知“文的嗓音一坏,武的功夫一扔,彼时若呼朋友,一个也不应声!”他们往往会对自身技艺和行为举止有着精到的筹划,逐步实现从走红到成为偶像,从偶像到实力派,甚至从实力派到艺术家的转变。不但提升固有粉丝的黏度,而且吸引更多“路人”,关注他们,关注艺术本身。他们也就通过自身的艺术生命,完成艺术的发展,使艺术活在了舞台上下。由此在偶像和粉丝的共同作用下艺术得到了传播与传承。

结语

偶像、粉丝和艺术传播传承之间有着三位一体的互动关系,考察艺术的生命活力,需要全方面进行考量,不能究其一段而忽视全面,偏废任何一方都可能会影响艺术的可持续发展。就当前的曲艺艺术而言,确实需要具有流行偶像作用的演员出现,在获得粉丝瞩目的同时,激发粉丝对于曲艺本身的兴趣和关心。传统艺术需要偶像艺人,因为偶像艺人的粉丝大多年轻,只有在年轻人的心田上种下传统艺术的种子,传统艺术才能在今后的岁月里生根发芽,实现传统艺术的代际传递,从而收获一代代的粉丝,造就一代代的偶像。当初京剧界的“梅党”“程党”“白社”又哪一个不是当时年轻人的组织。另外在造就曲坛偶像的同时积极对曲艺粉丝进行引导,使之健康成长,曲艺艺术才能在偶像和粉丝的良性互动中取得新的发展。

注释:

①红蛾:《什样杂耍之解刨》(一),《大公报》,1934年10月3日。

②墨农:《听鼓杂记》(一),《大公报》,1935年4月7日。

③ 王凤稔:《杂耍在天津(上)》,《大公报》,1937年3月16日。

④杨玲:《粉丝经济何以可能》,《中国图书评论》,2011年第1期。

⑤墨农:《听鼓杂记》(三),《大公报》,1935年4月9日。

⑥ 齐如山:《齐如山回忆录》,中国戏剧出版社,1998年,第87页。

(作者:天津市艺术研究院副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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