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桦

初中时代的春游

有了万古意，好汉回头便是神仙

醋拌萝卜丝开胃，幼学琼林下酒

在拇指甲上写下一个重要的单词

不是为了记忆，是为了考试作弊

1906年的春游通知单是油印的呢

相宜于阴阴春色和我的蓝色校服

怎么？没去汉城去了名古屋！嗯，

白居易之后，日本有一种苏州之美

注释一：“在拇指甲上写下一个重要的单词”化脱自《芥川龙之介小说选》之《父》，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第31页中一句：“平野更诡。据说考试的时候，他把历史年代都写在指甲上。”

听听

除非你一生真的一直不老

你才可以一直精准地发力

我的瞌睡，早已长麻吊线

力气日衰……听听，偶尔：

小猫喝水轻，小狗喝水响

故事年代不详，但记得：

门前（不一定必须在东京）

一个哈欠吓我一跳的岁月

一去不复返了，而我那时

总聚精会神，跃跃欲试……

神呀！1921年上海，我在想

日本女扁平的厚肉耳不是耳，

是什么？是木耳！非苍耳！

注释一：最后一节参见芥川龙之介：《中国游记》，中华书局，2007，第43页非常有趣的一段，他认为中国女人最美的地方是耳朵：

实际上，我对于中国人的耳朵怀有不少敬意。日本女人在这方面根本比不上中国女人。日本人的耳朵扁平而且肉厚。其中有很多，与其叫它耳朵，倒更像是长在脸上的木耳……

流去

寂寞书斋为何总是催人激进？

是因为门前悠悠水色和竹林……

大河恋（A River Runs Through It）

——电影，从吾妻桥下流去……

夏日的洋槐，无人的厨房

驹形、并木、藏前、代地、柳桥……

十六夜与清心，随初萌的银芽流去……

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呢，寂寂的水声

两岸人家，昏昏灯火，德国往事流去……

那老了的少年心，那日本的邓南遮，流去……

注释一：诗中相关本事见芥川龙之介写于1914年1月的散文《大川的水》，《芥川龙之介小说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第482～487页。

无远弗届

在英国，有个人除了走路就是读书

在吾国，你说天下皆知美之为美也

在日本，树木如人，也有前胸后背

面子是世界性难题，岂止汉人独具

芥川见人首先想到的是她漂不漂亮

那我是坏人吗？“我常想别人死了

才好。这别人中，甚至有我的亲人。”

注释一：第一节三句分别如下：第一句是英国作家兰姆说的，第二句是中国的老子说的，第三句是芥川说的。

注释二：末节引号中句子为芥川龙之介所说，见其小品文《我》，《芥川龙之介全集·第3卷》，山东文艺出版社，2005，第105页。

语言问题

纳博科夫一听德语就恶心

赫塔·米勒一说俄语就感冒

脱亞入欧后，日语怎么办？

不问戴季陶，难道问哈日族？

谁知道？这是语言现实吗？

“有趣的幽影和水下纹路”

由于病理学（非精神分析学）

声音的魅力玄幻神秘地浮现

芥川！不用怕窗前的咳嗽者

“我将在最后的目击者身上死去”

注释一：戴季陶（1891—1949）生于四川广汉，中华民国和中国国民党元老，中国近代史上重要的思想家、理论家和政治人物。顺便说一句：戴季陶在当时学日语的中国人中堪称第一，他还写过《日本论》一书。

养性

养性作俳句还是练字？独坐。

道虚无还是佛虚无？问基督。

入世，学祝鸡翁，仙人发财。

归隐，学郭弘农，仙人渔色。

今夜，我喝板蓝根感冒冲剂，

为我的喉咙找到清凉的感觉。

注释一：祝鸡翁，晋代洛阳人，养千只鸡而致巨富。

注释二：郭弘农，郭璞（276—324），东晋学者、诗人、道仙。

有意思的事

桃太郎真会长命吗？鬼知道

章太炎恨他，想一箭射死他。

吃鸡蛋，到底有罪还是无罪？

奈良人和东京人，各有意见。

怕法国？你就去喜欢法朗士。

“野猪脖子硬，又到花之春”

记账，可当最好的传记材料？

这世界还有一件有意思的事：

“人到三十，只交老人和少年。”

注释一：“桃太郎”，从桃子里诞生的桃太郎，在日本是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

注释二：章太炎（1869-1936），思想家、史学家、国学家。

东京超自然

取药时，我看见黑鸟飞过长空……

东京银座午后，十字路口沥青

路面，总有二十多片纸屑随风

打旋，其中必有一片是红纸屑！

深夜，东京电车无人也要停靠。

圣尼古拉大教堂，不敲自鸣响。

阴森鹤屋南北，有鬼火点点……

护身符一丢，尸体从水中浮起。

一弹解千愁？温泉看戏，酒宴

解忧，没有豆奶，就去“和尚

斗鸡”菜馆，酒气彩晕映亮黢黑

银杏髻边蝴蝶失踪，我撒把盐……

巨眼出现！妖婆肋巴长出鱼鳞；

有福之人不许证券商财色双收，

也不用忙，观咒语应验后失败。

松木兰袋是谁？芥川笔下的名医？

材料来源：芥川龙之介小说《妖婆》，《芥川龙之介全集·第1卷》，山东文艺出版社，2005，第569-598页。

注释一：鹤屋南北（1755-1829），日本歌舞伎剧本作家。

注释二：一弹解千愁，尤瑟纳尔（Marguerite Yourcenar，1903～1987）的小说书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