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本刊记者 宋亚欣

——访北大医学部、北京耐确生化技术研究所刘毅教授

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化妆品由奢侈品变成了不可缺少的日常用品。人们生活理念改变，对化妆品的需求也越来越多样化，功能化妆品开始走进人们的视野，其功能特性也最大限度地满足了消费者的需求。人们开始盲目地追求使用功能化妆品，但你真正了解功能化妆品吗？为此本刊记者专访了北京大学医学部、北京耐确生化技术研究所刘毅教授，针对功能化妆品的应用及发展趋势来为我们做以解答。

CCR：您认为功能化妆品该如何定义？

刘毅：功能化妆品（Cosmeceuticals）实际上是一个外来合成词，我把它说成是化妆品（Cosmetics）的头、药（Pharmaceuticals）的尾，根据尾巴是依附于头部的生物规则，即Cosme+ceuticals，还是偏重于化妆品。

Cosmeceuticals这个合成词在国内最常被翻译成“药妆品”，但国家药监局已明确指出：不但是我国，世界大多数的国家在法规层面均不存在“药妆品”的概念。对于以化妆品名义注册或备案的产品，宣称“药妆”“医学护肤品”等“药妆品”概念的，均属违法行为。本人比较倾向称之为“功能化妆品”。再者，药是针对病态的肌体，给药方式有3种途径：口服、注射和外用。中国古话说是药三分毒。功能化妆品是针对亚健康的肌肤，仅仅是通过有毛孔的肌肤或无毛孔的黏膜的外用。如果在化妆品的标识上带有“药”字，翻译成“药妆品”，很容易让消费者识别混乱，造成选择使用上的困惑。

功能化妆品的功效也是随着人们对皮肤问题认识的深度和广度来定向性研发的。出了什么问题，很难都用医院的方式解决，就要找另一种方式来代替，功能化妆品由此而生。

CCR：请您介绍一下功能化妆品的应用？

刘毅：功能化妆品相对普通的化妆品来讲，具备一般基本的化妆品的性能，保湿、抗干燥、对角质层提供保护的作用。既然是功能化妆品，对皮肤的亚健康肯定要有一定的贡献率，拥有针对皮肤亚健康问题的功能，这样的化妆品我们就把它理解成是功能化妆品。有问题，又不完全是病态，处于亚健康状态。例如：有些人皮肤非常缺水干燥、脱皮，到医院去也没什么合适的药可治，算不上是一种病又让人很难受，我们适当地给它一些角质层的保护，使用透明质酸等物质，对抗干燥非常安全有效。

还有大家都不希望皮肤干涩、有过多的皱纹。皮肤出现了细小的皱纹，需要增加表皮的弹性、光洁度，从功能化妆品的角度是完全可以解决的。例如大多数年轻人喜欢吃肉，势必会造成肌肤油脂分泌旺盛，油脂碰到致病的微生物就可能诱发毛囊炎、发红、粉刺等，这些都不是到医院里非得要打针吃药的病症，通过功能化妆品就能够解决。

防晒霜也是一类功能性化妆品，有些人晒斑比较严重，涂抹防晒霜后，就会保护皮肤免受紫外线的伤害，等于说把受到外界的影响缩小了，减少外界紫外线对它的刺激，这样自愈的能力才能够真正体现出来。防晒产品帮助皮肤隔离、阻断、干预一些外界的紫外线刺激，这样皮肤就会得到恢复自愈的机会。

还有些皮肤局部免疫低下，像破损的皮肤容易受到某些有害微生物的感染，有些人的红鼻子（酒糟鼻）受螨虫感染很厉害，我们涂抹一些对螨虫有抑制作用的功能化妆品，螨虫的数量在单位面积里就会减少，这样鼻子就不会越来越红、越来越肿。

我们把皮肤分为三种状态：健康态是正常的，中间态是亚健康，跨过中间态就是病态的。病态的皮肤应该交给医院来处理，就不是功能化妆品所能解决的了。还有一些蚊虫叮咬，你要是不理它就会很痒，去挠它就会感染，到医院去打青霉素，就有些大材小用了。

CCR：功能化妆品与普通化妆品的区别在哪儿？

功能化妆品不可能一个单品的覆盖面会非常广，因为毕竟是以突出某个功效为主的，而对这个功效有需求的人群往往没那么广。一种米饭养千种人，但是千种人不会都有同样的皮肤问题，所以不可能跟大的日化线一样，谁都要、谁都用。

其区别也不仅仅在保湿，普通化妆品有很多遮盖性产品，如我们用的粉霜、口红等，能够改善、优化肌肤表面状态，但不针对亚健康的肌肤，还是要区别对待的。如长粉刺就属于亚健康的范畴，遮盖都是没有用的，反而可能会越来越严重。妆化得太浓，这些粉性物质覆在毛囊上可能会引起进一步的炎症，红点就会变大或产生其他不良后果。

功能化妆品在配方上也有它的特性。比如抗衰老：光老化，是皮肤老化的主要诱因之一。年龄大的人皮肤不好，是因为被光老化的时间长，受光刺激累计量大，加上肌体生理上自然退化。涂抹防晒霜以后走到户外，就会减少阳光的刺激，阳光散射掉、不被皮肤吸收，就不会出现一些大的红斑。再比如：有的人肌肤受到外界工作环境的影响，会产生外源性的老化，这个就像我们的手洗衣服不带手套，洗多了手的角质层就会干裂受损，戴手套可以使水与手部角质层直接接触的时间少一些，抗老化措施就会有保障一点。

在使用方式上，普通化妆品用于日常保养，功能化妆品有针对性地用于亚健康的肌肤。有些我们不敢说是能解决所有皮肤的过敏问题，至少可以说是舒敏，让皮肤得到舒缓，耐受性提高，不会让皮肤越来越糟糕。

CCR：相较国外，国内在功能化妆品的应用上还存在哪些差距？

刘毅：对于功能化妆品在国内外的发展水平，我是这么理解的：实际上一个功能化妆品在是看大家在整体生活水平上的提高，大家对美的追求是强劲的驱动力；二是对人力、物力、财力的投入。总体上来讲，我认为国内国外在功能化妆品的投入都随着研发GDP的比例在增加，在今后的三五年之内，在行业内的投入，无论是民营还是国企，都会随着大家对皮肤健康认识的提高，再不断提升，应用研发水平也会随之提高。

功能化妆品应用技术的研发，就要有各种学科的专业人才，比如药学、医学、化工、分子生物、生物技术等学科的参与。因为化妆品它毕竟是有形的东西，作为终端产品它面对的是消费者，要讲求安全和有效，这是个永恒不变的评价标准。如何评价？可能会根据自己的专业水准，在每个国家会有所差别。我认为，中国的功能化妆品从目前来讲也仅仅是起步，不能说已经到了很有提高、很自成体系、很完善的程度，远远没有达到。毕竟我们在这方面的投入还是很少的，跟国外相比还有很大的差距。因为功能化妆品还是个小品种，不像普通的护肤品一样都是上万吨的消耗，也就是在几十吨这个数量级之内去使用。皮肤亚健康也不是每个人出现的问题都一样，这个人可能是粉刺，那个人可能是过敏，另一个人可能斑点比较多，每个人的需求点都不一样，很难用同一个功效的产品的产量来衡量这个行业。这个行业还是通过需求、肌肤亚健康的人群量来作为驱动力的。功效性产品研究出来没有市场的话，也形不成良性循环。良性循环肯定是要有交换价值的，研发出来的功能化妆品在市场上有需求，消费者用完之后因使用价值而受益，这样的话就会形成重复的购买，优势的积累。

国内对功能化妆品的投入少，也与国内市场显性需求量少有一定的关系。国内市场需求量也是有待消费者对功能化妆品有一个科普性的认识，因为以往的化妆品就定位在很普通的位置，不认为有特殊的功能。认为化妆品都是很温和的东西，怎么能解决这些肌肤亚健康的问题呢？随着消费者对功能化妆品认识的提高，提供者有意识去引导，才能对接好消费者有目的地使用功能化妆品，去解决自己肌肤的亚健康问题。

CCR：功能化妆品领域内有什么新技术的应用？

刘毅：我认为在功能化妆品上，新技术的应用还是比较多的。美国在抗衰老方面，添加的最多的就是抗自由基活性成分，它认为这是皮肤衰老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自由基会导致DNA、RNA的交联或氧化破坏，造成损伤。自由基诱导蛋白质，氨基酸氧化破坏和交联： 自由基与蛋白质分子结合，使其分子之间发生交联，形成多聚蛋白，同时可使蛋白质分子中的肽键断裂，氨基酸残基分解或氨化脱氨，使皮肤正常的生理功能、弹性受到影响。维生素E类衍生物、维生素A的衍生物等，这些都是对抗衰老有效果的活性原料，都不是是纯天然提取出来的，是根据皮肤的相亲性、生物的相容性、安全性，去考虑去制造的。比如说维生素C，它是水溶性的，也是抗自由基、抗氧化的，但很容易氧化变色，我们要把它做成棕榈酸酯或是别的衍生物，让它稳定，这样功效的时间就会比较长，抗自由基氧化活性能得到更好的表达。要通过不断的去试用、评价，来完善每一种活性原料，完善每一个功效配方。所以说功能化妆品要是做起来是没完没了的。如果你认识不到，你就不知道这样去做，你认识到了，就迈开你的步伐往前走，越测评越能发现更好的活性原料。

正常皮肤胶原蛋白里含有个很重要的羟脯氨基酸，,其在胶原蛋白的氨基酸总量组成中占12%～14%,含量最多。皮肤中胶原蛋白含量随年龄增长而逐渐降低,因此可通过定量测定皮肤中羟脯氨酸含量,来作为皮肤衰老程度的指标,也可通过动物实验中羟脯氨酸含量的变化，来测定化妆品或药物抗皮肤老化的作用，作为评价皮肤抗衰老的指标。如果使用后，羟脯氨基酸含量增加了，这种化妆品就具有抗衰老的作用，这是国际公认的，就像酸碱盐的指示剂一样。几种氨基酸的组合，怎么才能对皮肤的贡献率更大，使羟脯氨基酸的含量提高最多，都有待不断完善。

CCR：北京耐确生化技术研究所主要从事哪方面的研究？

刘毅：北京耐确主要是做活性物的研究，表达某一种功效，如祛狐臭、抗粉刺、去妊娠纹、美白、去疤痕、去黑眼圈、养发等，是专业线美容院里用的，不是日化线商场里卖的。因为这种是要通过美容师跟终端消费者做出一定解释的，通过一定的沟通才能让你得到比较好的应用。北京耐确做的是功能化妆品添加剂，不做终端产品，因为终端产品是千差万别的。

所以说功能化妆品在我们国家来讲还是属于小众化的产品。虽然小众，但是它有市场，因为每个人都有各种各样的皮肤问题，不能某一种产品生产的特别多，个性化DIY，私人定制，有针对性地生产。像手机一样根据你的要求配置，外观一样，里面内容是千差万别的。产品的细化越来越贴切，个性化就会越来越彰显。

CCR：如何看待功效原料？您认为什么样的活性添加剂、原料比较有发展前景？

刘毅：化妆品是皮肤的粮食，它跟药品一样重要。药品是治疗型的，是短期使用的物品；而化妆品是护理型的，需要长期使用。因此化妆品与药品不一样，一定要保证更安全。功效原料在化妆品中的添加，可以令化妆品具备不同的功效，以此来满足大众不同的需求，既然定义化妆品是皮肤的粮食，那它对皮肤一定具有循序渐进、不可或缺的作用。因此，对于其中功效成分添加量的把控，最好参照原料商的建议。不是添加越多越有效，它讲求科学合理，只有适量复配，才可以实现应有的功效。

人们日常用的日霜，有一个很显著的特点，可以有效隔离白天出去面临的一些阳光、紫外线等，透气性好，又有一定的保湿作用。像多糖多氨基酸类的物质，它就有这样的特性，用到皮肤上做成膏霜或是精华水，透气性好，成膜性、透氧性也比较好，又不妨碍皮肤的呼吸。不是油乎乎的，又起到了保护、隔离外界刺激的作用。有害微生物到你的皮肤表皮，进不去，就不会造成皮肤的炎症。这种物质，在化妆品里的应用会慢慢多起来。现在由于制作工艺受限，无法大量生产。

另外我认为现在有很多多肽类的物质都很好，可以通过生物工程来合成。分离技术的提高，也是一个持续性、长久性的课题，就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你工艺做得好，产量提高了，使用的人群就会越多，人群用得不多就意味着你的产量有限，价格下不来，用的人也会少。所以说工业革命是针对产量而言的。糖苷类的、氨基酸类的这些乳化剂，有了技术上的突破，价格上也会有很大的下降，用的厂家就会多。

市场上要有需求，去研发供应原料才会有动力。要有目的性地去寻找，试用反馈、改进就会得到满意的结论。所以说原料的提供也不是厂家自己想提供什么就是什么，要以需求为动力，经过反复实验，如果达不到这种需求的话，人家也不会用的，交换价值都是以使用价值作为前提的。

CCR：功能化妆品的发展趋势如何？

刘毅：随着人口的老龄化，我觉得无论是国内国外，抗衰老都是功能化妆品永恒的主题。每个人衰老的现象都不一样，皱纹多了也是衰老的表现，皮肤弹性差了、没有光泽度了也是衰老的表现，国内外功能化妆品，实际上大多数都是往这个方向去研发的。

比如说改善皮肤光泽度的问题，这个严格说也不是病态的，但总觉得自己不够靓丽。有两个解决办法，一是遮盖性的打粉底，再有是增加表皮微循环把局部的代谢物质清除掉，这样皮肤就会白里透红，有光泽度，外观看起来很健康。

实际上皮肤的健康也是衡量一个人整体健康程度的显著指标之一，因为皮肤在人体覆盖的面积是最大的。为什么现在大家都很关心自己皮肤的光亮健康，因为你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皮肤好不好。每个人都有这种驱动力和需求去追求功能化妆品，调理皮肤的亚健康状态。没有人会不去用对自己皮肤好的化妆品，只会不知道用，不知道怎么选择，有的话一定会想尽办法去购买、去打听。

Cosmeceuticals也是与时俱进的，功能化妆品会随着各行业科技的进步，很多新原料、新的活性物的产生和应用而越来越丰富。47年前，亨斯费尔德在英国放射学年会上，首次正式宣告了CT的诞生，CT没有出现，医学就借不上CT的力来作为诊断疾病的工具。化妆品也是一样，像糖苷类的乳化剂，在二三十年前没有受到重视，因为技术还没有先进到那个程度。新材料的出现也是伴随着新技术的应用，技术达不到那么高的程度，可能新材料就不会出现。新技术在这个行业可以帮助好的原料提高产量，让大家都更受益。就像透明质酸一样，现在采用微生物发酵的生物技术法：以玉米粮食中葡萄糖作为碳源发酵液，在培养基中发酵48小时,发酵结束后,过滤除去菌丝体和杂质,然后用醇沉淀法等简单操作即得到高纯度的产物，采用发酵生物技术法制造的透明质酸,优点是能按商品设计来设定分子量大小，发酵法的关键在于菌种的选择,多选用链球菌、乳酸球菌类等。而不是以前的动物性来源。随着新原料的出现，功能化妆品的内容也在不断的变化。我们以前传统的膏霜，用的都是单甘酯、十二烷基苯磺酸钠，硬脂酸等，硬脂酸盐、油酸盐，司盘类（脂肪酸山梨坦类）、吐温类（聚山梨酯类）、这些老掉牙的乳化剂。而现在用的是很环保的氨基酸类、山梨酸醇脂肪酸酯类、磷脂类、泊洛沙姆类，卡波姆类、蔗糖硬脂酸酯类、糖苷类等新型乳化剂。氨基酸类的清洁性不是特别好，但是可以与糖苷类复配，乳化效果得到很好的表达。

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消费者对化妆品的科技含量要求也越来越高，赋予化妆品更高品质的标准。当然，安全性还是最重要的。没有人认为是不安全的还去试，都是认为它安全了试出来有时候还不安全。如果做的人都认为不安全，试它就没有意义。作为研发者来讲，不安全肯定不是他的初衷，没有人这样去浪费时间、浪费精力，肯定都是想把自己的工作做得更有效一点。

功能化妆品的生存空间会随着新材料、新技术的进步越来越广阔。从美容的发展、从生活水平的提高来看，它确确实实是会在化妆品领域里占的比例越来越高，大家都会根据自己皮肤的问题去对号入座，选择更具针对性的功能化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