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念慈

（上海大学 文学院，上海200000）

一、引言

登步岛，别名登埠山。浙江省著名的岛屿，隶属于舟山，位于舟山本岛东南方向，其方言属于吴语太湖片甬江小片。

二、指示词的词形系统

（一）基本指示词，只表示指示以及指示距离

单音基本指示词使用频率高，基本可以指示所有事物。“道”表示近指，但是不能单独使用，只能和“個”或其他量词组合使用；“滴”和“该”表示远指，可以和任何词组合使用。

单音基本指示词与量词“個”的搭配组合已经固化，作为指示个体的基本指示词，用的范围与频率也很高，基本可以指示所有事物。

（二）程度指示词：介[ka]；够[ky]

表示程度指示，与普通话“这么”意义相近，不体现指示距离的远近。

（三）方式性状指示词

表示方式性状指示以及指示距离的远近。“格末”、“格末介”和“格介”表示近指，与普通话中“这样”意义相近；“该末介”表示远指，与普通话中“那样”意义相近。

（四）处所指示词

表示距离指示，并且体现指示距离的远近。与“道”组合的指示词表示近指，与“滴”和“该”组合的指示词表示远指。“眼”组意义偏向为“这里”、“那里”，指具体的某一个地点。“向”组意义偏向为“这个方向”、“那个方向”，指大致的某一个方向。“头”组意义与“向”组接近，“这头”、“那头”，也是指大致的某一个方向。

（五）时间指示词

表示时间指示，并且体现指示距离的远近。“格煞”、“道枪”表示近指，与“滴”、“该”组合的指示词表示远指。“格煞”意为“现在”。“滴时光”与“该时光”意义相同，表示“那个时候”。“枪”组相较于前两组，与单音基本指示词组合得比较和谐完整，意为“这一阵子”、“那一阵子”。

（六）数量指示词

表示数量指示，不体现指示距离的远近。“介眼”意为“这么点”，表示数量少。“介多”意为“这么多”，表示数量多。“介够”则侧重“够”的内涵，可表示数量多也可表示数量少。

三、基本指示词的句法、语义功能

（一）单音基本指示词

1.单独充当论元

“道”绝对不能单独充当论元。如果要充当论元成分，不论作主语还是作宾语，必须在后面加量词或数量词。“滴”和“该”可以单独充当论元，既可以作主语也可以作宾语。

*道似半个钟头前头买来个。

*渠要买道。

道（两）袋似半个钟头前头买来个。

渠要买道（两）袋。

滴/该似半个钟头前头买来个。

渠要买滴/该。

2.直接修饰名词

1）“道”绝对不能直接修饰名词。如果要直接修饰名词，必须在后面加量词或数量词。

*道动作伐好，看上起怪怪。

道（两）只西瓜忒小眼嘞，甜似蛮甜个。

2）“滴”和“该”可以直接修饰名词。

滴/该动作伐好，看上起怪怪。

3.直接修饰“数+量”、“量+名”和“数+量+名”结构

“道”、“滴”和“该”都可以直接修饰“数+量”结构、“量+名”结构和“数+量+名”结构。

道/滴/该（两）只（苹果）好，红彤彤个，看上去好喫。

4.与表时间的词

（1）与泛用时间名词：1）“道”不能与泛用的时间名词“时光”搭配，但可以与“枪”搭配构成时间指示词。2）“滴”和“该”不仅可以和“时光”搭配构成时间指示词，也可以与“枪”搭配。

（2）与具体时间名词：“年”、“月”、“日”、“礼拜”、“日子”、“年子”

1）“道”只能与“礼拜”连用，表示“这礼拜”。或者“道”加上数词。其内涵的时间义偏向正在进行的或者已经快接近尾声但还没结束的。

*道年/月/日我饭呒没好娘喫。

*道日子/年子运道伐好。

道两日胃口伐好喫伐落。

道礼拜阿拉打算起秋游起。

2)“滴”和“该”则都可以搭配，中间也可加数词表示有具体数量的时间指示。其内涵的时间义则偏向过去的。“道”在与时间名词的搭配上存在限制，而与“道”不同的是，“滴”和“该”不仅可以与泛用时间名词搭配，也可以与具体时间名词搭配。

滴/该日我有事体呒没起寻侬，侬似伐似生气了？

滴/该年子地里收成伐好，六角还算稍微多眼。

5.与表处所的词

1)“道”不能与泛用的处所名词“地方”、“方向”搭配：*道方向/地方伐对。

2)“滴”和“该”可以与泛用的处所名词搭配：滴/该方向/地方伐对。

（二）个体基本指示词

1.单独充当论元：“道個”、“滴個”和“该個”可以单独充当论元。

1)作主语：道/滴/该個看上去伐咋好喫。

2)作宾语：渠喜欢滴個/该個，我也喜欢。

2.直接修饰名词：“道個”、“滴個”和“该個”都可以直接修饰名词。

道個/滴個/该個游戏蛮有意思个，我交关欢喜。

（三）程度指示词

主要作状语：“介”、“够”都可以修饰形容词性成分或表示程度的动词性短语，充当句子的状语。

滴苹果介/够红，看上起蛮好喫。

（四）方式性状指示词

1.作定语

可直接修饰名词：滴衣裳也算老牌子嘞，道回咋做了格末/格末介/该末介/格介样子，难看足嘞；可直接修饰“数+量”结构：格末/格末介/该末介/格介两块敲十块，算蛮贵嘞。这么两块就要是十块，算蛮贵的了；可直接修饰“量+名”结构：侬咋买了格末/格末介/该末介/格介只苹果，看上起已经烂嘞；可直接修饰“数+量+名”结构：侬咋买了格末/格末介/该末介/格介两只苹果，看上起已经烂嘞。

2.作状语

可直接修饰动词：屋里小狗一直格末/格末介/该末介/格介吃东西，交关有趣。

3.作主语

后面可以直接跟形容词，也可以加定语标记“嗰”：格末/格末介/该末介/格介（嗰）好，方便挈来挈起。

4.作谓语

李老师班级里要出黑板报，一個礼拜了还呒没出好，班长要格末/格末介/该末介/格介，宣传委员要格末/格末介/该末介/格介，头野痛色。

5.作宾语

渠一直喫格末/格末介/该末介/格介个。

（五）处所指示词

1.三组处所指示词之间的区别与联系

“道眼”、“滴眼”和“该眼”这组指示词语义为“这里”、“那里”；“道向”、“滴向”和“该向”这组指示词语义为“这个方向”、“那个方向”；“道头”、“滴头”和“该头”这组指示词语义为“这头”、“那头”。三组指示词语义偏向不同，但是他们的句法功能是一样的。

2.句法功能

以“道眼”、“滴眼”和“该眼”这组指示词为例讨论处所指示词的句法功能。

（1）单独充当论元

①作主语：滴眼/该眼新货开了個水果店，买人蛮多个。

②作宾语：新货开滴水果店就来滴眼/该眼，买人蛮多个。

（2）直接修饰名词，也可以加定语标记“嗰”。

道眼/滴眼/该眼（嗰）剃头店生意眼好嘞。

（3）直接修饰量词、“数+量”、结构、“数+量+名”结构

1）量词

道首滴首统一样，随便！

2）“数+量”结构，可以直接修饰，也可以加定语标记“嗰”。

侬每次衣裳换好整一整好伐？道眼一件，滴眼一件，散了阿塌糊涂。

3）“数+量+名”结构，可以直接修饰，也可以加定语标记“嗰”。

道眼（嗰）两箱吃尝似宁波人寄来个。

（4）直接修饰形容词，也可以在中间加定语标记“嗰”。

滴眼/该眼（嗰）好看，阿拉滴眼/该眼起看开。

（5）直接修饰动词，也可以在中间加定语标记“嗰”。

道眼嗰留滴，滴眼嗰夺了。

（6）作同位语，可以和处所指示词组成同位结构的词主要有人称代词、指人专有名词、普通名词以及处所词。

1）人称代词：上次借嗰书还来侬滴眼，我明朝来夺。

2）指人专有名词：明朝要得外婆滴眼吃夜饭起。

3）普通名词：西瓜就来鞋架滴眼，侬起挈呐。

4）处所词：厕所滴眼电灯坏忒了，侬有空起修一修。

3.时间指示词

登步岛方言的时间指示词主要有三组：1）“格煞”单独一组，因为没有与之对称的时间指示词。2）“滴时光”与“该时光”为一组。3）“道枪”、“滴枪”与“该枪”为一组。

三组存在区别与联系。

语义上，“格煞”表示“现在，此时此刻”的这个时间点。虽然没有与之对应的指示词，但是从语义上来说，它本身就内涵了“对比之前”的意义。“滴时光”与“该时光”表示“那个时候”，是指当时的那一段时间。“道枪”、“滴枪”与“该枪”表示“这一阵儿”/“那一阵儿”，是指最近一段时间或者当时的一段时间。

语用上，“格煞”表示直指的“现在”。“滴时光”与“该时光”表示回望那一段时间，是回指。“道枪”、“滴枪”与“该枪”表示回望这一段或那一段时间，也是回指。

句法上，可单独充当论元，与定语标记“嗰”固定搭配成为时间论元：1）作主语，后跟形容词，主要出现在有具体讨论对象的对话环境中：滴时光/该时光嗰保守，连衫裙格煞统短短嘞。或后跟动词，主要出现在有具体讨论对象的对话环境中：滴时光/该时光嗰卖了便宜，格煞鱼货统贵嘞。2）作宾语：前头一个英语老师忒凶嘞，我还是喜欢格煞嗰。

可作状语：1）直接修饰动词性谓语：我乌早天娘买来嗰新鲜带鱼，要格煞剪好伐？2）直接修饰形容词性谓语：道枪忙诶，忙了脚伐落地。

可作限制性成分：1）直接修饰名词，定语标记“嗰”可加可不加：格煞带鱼便宜嘞，多买眼来，好做熏带鱼。2）直接修饰“数+量+名”结构：格煞一辆汽车野伐值铜钿嘞。也可作同位语，除了“格煞”、“道枪”之外，“滴时光”、“该时光”、“滴枪”与“该枪”都可以作同位语：5月份滴枪/该枪我总忙了脚伐落地为止。

4.数量指示词

“介够”、“介眼”和“介多”和普通话中的数量指示词相同，指示事物的大概数量，语义为“这么多”、“这么点”。在指示距离上不分远近，但在语义上，“介眼”偏于“少”，“介多”偏向于“多”，“介够”跟随语义环境变化而变化，既可以偏“多”，也可以偏“少”。

（1）单独充当论元

1）作主语，一定要加定语标记“嗰”，并且需要具体的语义环境。

后跟形容词：介够/介眼/介多还欠，一盘野装伐落。

后跟动词：介眼摘也还欠摘，今年桃子生了缺。

2）作宾语：超市里小番茄统伐咋新鲜我只买了介够。

（2）直接修饰名词：介够笋剥了够长时间，人家小人野生出嘞。

（3）直接修饰“数+量”结构和“数+量+名”结构

1)“数+量”结构：介够两箱还欠喫个，再准备两箱。

2)“数+量+名”结构：介够两箱饮料还欠喫个，再准备两箱。

四、结语

综上，舟山登步方言指示词系统大概可分为七类：单音基本指示词、个体基本指示词、程度指示词、方式性状指示词、处所指示词、时间指示词以及数量指示词，并且其中的个体基本指示词是由单音基本指示词加上量词“個”或“个”固化搭配而来。从句法和语义功能来看，充当句子的限定性成分以及作句子的其他成分是它的语法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