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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H.劳伦斯与现代审美主义的扩张

2019-04-01翟鹿

北方文学 2019年6期
关键词:乌托邦现代性身体

翟鹿

摘要:现代审美主义的扩张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已成态势,而同时期的英国作家D.H.劳伦斯也进行了大量创作,其观念与作品受到审美主义扩张的影响深重。本文从审美主义角度出发,试从“身体现象学”这个较新的角度,分析劳伦斯与审美主义扩张之间的联系。本文认为劳伦斯独特的身体、时间观念与随审美主义发展起来的身体现象学理论有相当多的相似之处。

关键词:审美主义;现代性;乌托邦;身体

从18、19世纪起到20世纪初,审美主义在西方一路发展、扩张,直至成为了一种“批判理论”。针对这样一种情况,一些学者已经做出了对“美学之扩张”的考察。吴兴明教授在《美学的扩张:作为社会理论的审美主义》一文中陈述了对美学扩张成为一种社会理论的现象的合法性质疑。他认为,审美主义作为一种美学上的固有价值立场,不能将其扩展成为一种规范性的要求,越位并吞纳其他领域的价值。

一、现代审美主义的扩张现状

审美主义“越位”的发生,是建立在现代社会各个领域的明显分化基础上的。西方现代性的发展与西方社会的分化紧密相连。尤根·哈贝马斯(Jugen Habermas)认为,18世纪以后,随着宗教与形而上学的分离,科学、道德和艺术逐渐分化出来,各自发展成为独立的领域,并且各负其责。“从这些古老的世界观中遗留下来的问题已被人安排分类以列入有效性的特殊方面:当作知识问题,公正性与道德问题,以及趣味问题来处理。科学语言、道德理论、法理学以及艺术的生产与批评都依次被人们专门设立起来。人们能够使得文化的每一领域符合文化的职业,而文化领域内的问题成为特殊专家的关注对象”(1)可以说,现代性是一个包括了政治、经济、文化和制度等维度在内的综合性的概念,文化现代性和审美现代性只是现代性的重要组成部分,而审美现代性则是被包含在文化现代性之中的更小的部分。

然而,现代性也面临着困境。所谓现代性困境,简单来说,就是指在“理性主义”指导下所建立的现代社会中,人面临着的灵与肉、欲与义、内心自由与外在束缚等一些二元对立的问题,现代人生活中无时无刻不在遭遇这样一种矛盾冲突,却不知道该遵从哪一方的困境。在这种情况下,就出现了一种趋势,即“审美主义”跨越了分工明确的现代社会其他领域,成为了一种人的终极价值追求。那么,审美主义是何以建构其主导地位且产生越界与扩张的?

首先,宗教的衰微使人失去了信仰的同时,在人们心里,也失去了一大部分社会行为的目的与意义,人必须在此岸的自身上寻找价值寄托,这就为美学上的审美主义成为主导提供了可能。

其次,在工具理性的冲击下,价值理性的行动受到了挤压。韦伯认为,价值合理性的行动本身就体现了对终极意义和价值的追求,与行动者追求世界和人生意义的目的直接相关;而目的合理的行动只是达到目的的工具、手段和中介,行动本身并不与终极关怀挂钩。但是,资本主义的发展使得人的社会行为变得极具目的性、利益化,二者之間的分裂、冲突和矛盾加剧,其结果是前者受到挤压和排斥,后者则占据了主导的地位,二者之间的鸿沟难以弥合。也就是说,具有价值理性的审美主义处于一种与工具理性相矛盾、抗衡的状态。

第三,现代性本身就包含着着批判性、反传统与反思性,在这种现代性自身的矛盾中,以对理性化、科技的压迫、人的异化的反抗为主题的审美主义成为了那些在现代社会中感到不适的人们的普遍追求。

第四,审美主义所具有的乌托邦性质具有其价值基础和强烈的吸引力。谁不向往美的世界与人生?于是人们便理所应当地用一种“理想”去批判、去要求“现实”,从而用一种乌托邦构想的眼光去审视社会现实。

二、D.H.劳伦斯作品中的审美主义

审美主义发展到19 世纪末、20世纪初,其扩张态势已经显而易见,同时期的英国作家D.H.劳伦斯创作了一些著作,可以说与审美主义联系非常紧密,但至今未见有非常详细的分析,故将二者联系起来做一些讨论。

身体现象学与现代性、审美主义有密切的联系。在劳伦斯的文本中,肉体不仅仅获得了与精神等同甚至更重要的地位,还被赋予了感知世界意义的功能。在劳伦斯的视界中,西方文明早已使人的自我产生异化,人的精神脱离了它所依附的生命本体——肉体,致使人如同被阉割了的生物一样为非人的精神目的生活着。而肉体、情欲、激情这些人自身的物质生命对人来说应当是达到生命和谐、人生完满的必不可缺的一部分。同时,劳伦斯强调“完整”的人和人的“完整”,即人不仅仅处于相互关系中,更应是灵与肉完美结合的人。

例如,在劳伦斯的短篇小说代表作《请买票》中,就充斥着一种肉体的、非理性的审美因素。小说中故事的高潮是女主角安妮带着姑娘们一起殴打托马斯的场景,“姑娘们一齐扑上来,又是抽,又是掐,又是揪头发。她们虽然满腔怨恨,但更多的却是出于好玩”。事实上,这就是一种肉体冲动超先于精神冲动的体现,《儿子与情人》中保罗与克拉拉的恋情,《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中康妮与梅勒斯的恋情等等,都是一种以肉体去感知世界、以世界去满足肉体的体现。当然,劳伦斯强调肉体与非理性,是因为在工业文明下,精神高度发展,肉体却受到重重的禁锢,劳伦斯写肉体冲动,实际是追求灵与肉的平衡。

身体现象学理论纷纭,从中能够觅到与劳伦斯文学作品中千丝万缕的联系。舍勒的“情感现象学”关心的是个体在世生存的喜怒哀乐和超验世界的升华与救赎,从进化(或者说升华)的观点看待身体与精神的关系,身体在精神之先,但随着人类在自然中的进化,精神产生了,并且升华为最高的存在形式。这种存在形式浓缩为人的大脑皮层,因此人的大脑成为精神的物质载体或者说是生命的依托。在舍勒看来,心理现象也属于身体领域,而与精神无涉。尼采已经作出了身体优先的论断,而舍勒之后的梅洛-庞蒂更是得出了身体主体的结论。梅洛-庞蒂在其早期著作《行为的结构》中说:“身体本身没有被领会为一堆物质性的、惰性的东西,或一种外在工具,而是领会为我们的活动的活的躯壳(envelope vivante)。”(2)

现代性“断裂”的时间观念与身体的“当下”性相呼应。劳伦斯在散文中对肉体与时间有这样的表述:“至于我们,我们有着柯达式的眼光,星星点点地聚合或闪动着,就如同电影,它颤动但并非在真动。独立的图像在没完没了地变动晃悠,但其本身并不能运动和变化,这纯属惰性图像的万花筒,在機械地晃动。作为感知的肉身成为获得触觉的器官,感觉指向当下,与过去、未来脱节的、无法评判其好坏价值的当下。”劳伦斯怀疑人类的智能,而相信人类的本能,即肉体的冲动。肉体感知的当下,与过去未来断裂、与价值的评判断裂,尽管模糊不清,但在劳伦斯看来却是最真实的。

刘小枫在《现代性社会理论绪论》中写道:“审美主义的推进是深化身体情状的感性,它走向的所在是身体之在,扩展感性的身体触角,以达到对我在真实的感觉性把握。唯有在身体状态中,审美主义才找到自己的生存论上的确定位置,而且是最终的为止。”(3)因此,刘小枫认为,转向身体现象学,是现代学必须负担的问题,中国现代思想中的审美注意问题,并未解决“身”与“义”之间的紧张,而舍勒的现象学及其身体论,为此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注释:

[德]哈贝马斯.论现代性[A].王岳川,尚水,译.后现代主义文化与美学[C].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

[法]莫里斯·梅洛·庞蒂:《行为的结构》,杨大春、张尧均译,商务印书馆,2005:278

刘小枫:现代性社会理论绪论[M].上海:三联书店,1998:348

参考文献:

[1](英)D.H.劳伦斯.劳伦斯性爱作品经典[M].黑马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

[2]哈里·莫尔.劳伦斯书信选[M].刘宪之,乔长森,译.哈尔滨:北方文艺出版社,1988.

[3]季晓峰.论梅洛-庞蒂的身体现象学对身心二元论的突破[J].东南学术,2010(02):154-162.

[4]刘小枫.现代性社会理论绪论[M].上海:三联书店,1998.

[5]牛红英.野蛮人的朝圣之旅——论D·H·劳伦斯的乌托邦思想[J].外国文学研究,2015,37(05):120-129.

[6]吴兴明.美学的扩张:作为社会理论的审美主义[J].三峡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6(05):2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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