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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汉语独特气质的新诗建构

2019-04-01赵目珍

文学教育 2019年3期
关键词:沈先生本源诗性

学界对百年新诗的反思,有很多直接针对汉语诗歌本源的发声。新诗既然仍用汉语写作,那么在汉语的本源上,新诗与古典如何一脉相承?更多地接受西方翻译诗歌影响——“别求新声于异邦”的新诗,如何重新找回汉语的气质,或者实现二者间的有机融合?一些有志于此业的诗人和学者曾经做了许多有益的实验。沈奇先生曾指出:“汉语是汉语诗人存在的前提。这个前提的另一旨归即汉语气质。‘文以气为主(曹丕《典论》语),无论古典还是现代,至少在汉语语境中,谈及诗文,这个理还是要讲的。”然而,“具体于作品的语感和气息,包括一些名家之作,都很难体味到汉语自身的文脉与景深,其‘味与‘道,皆不免单薄、单一、单调。”(《浅近的自由》)也许正是体味到新诗这样的“残缺”,加上对汉语独特气质的“钟情”,沈先生也加入了对新诗的创造性探索。

沈先生的这种探索,首先体现在对汉字诗性特质的追寻上,因为他深知:“诗性汉语,诗意中国,这是认识中国文化的根本点。”(《无核之云》,P6)据《淮南子》记载:“昔者仓颉作书,而天雨粟,鬼夜哭。”这既是对汉字诞生一个非常富于神性的描述,更是一个带有诗性光辉的文化事件。这种创造性的艺术想象,为汉字具有诗性特质找到了一个发生学意义的本源。陈思和说:“沈奇在‘字的意义上,构筑起一个现代诗人的古典理想。”(《沈奇诗选》,P397)无疑正是看到了这一点。以诗篇《格义》为例,此诗以“虚—无”“你—我”的相对式拆解,引出对“本—是”“我—你”乃同一性存在的有力证验,对某些汉字的对应关系进行了诗性探源,更难得的是其间哲思式的论证方式也引人进入汉字思维的秘境之中;最后还借“佛祖拈花”的经典义理升华了汉字不同于西方文字在“能指”“所指”内涵上的特殊奥秘。又如其对“古早”的诗意释诠,一方面对“古”“早”二字进行某种角度的选择性释读,同时又渗入了对汉语诗性的有力开掘。其间所跃动着的汉字生命(其本源是人的生命)之“呼吸”以及汉语美感之跌宕,也让人产生丰美的联想。王岳川云:“汉字被人思,又能促人思。……‘字象不是将每个汉字看成死的构成,而是从发生学层面赋予其神奇的生命意识,即每个字都是先民的生命意识升华和审美意识凝聚。”(见其《汉语文化圈与汉字书法话语》)沈先生对汉字诗性特质发掘的诗歌都体现出了这一点。

谈论汉语诗歌气质,不能不谈美学范畴中的“意境”问题。沈奇先生对新诗汉语气质的有效探索,也体现在对汉语诗歌意境美学的迂回与进入上。典型诗篇如《清脈》《如故》,一览便知。此外,从其大量诗歌来看,其对意境美学的入手,并不停留在一般意义上对意象、语象的惨淡经营,而是时常直入“高境”,以禅驭诗。沈先生曾谓:“‘文章千古事,味其道也。”(《无核之云》,P6)与宋人严羽以禅论诗有异曲同工之妙。许多诗人、批评家在评价《天生丽质》时也都指出其在禅境上的秀出,如李亚伟说:“希望通过凝练的词句、禅意的境界,为中国当代诗歌恢复汉语的内在气质。”(《沈奇诗选》,P418)大家试读其《沈奇诗选》中的“天生丽质”一辑,对其间禅意的秀逸横出自有深刻体会。由于沈先生本身即批评家,他明了如何“将形而下的‘味与形而上的‘道相联结,合成一词‘味道,并以此作为一种既含糊又明白而普遍使用的‘价值体认”(《无核之云》,P6),并且对“现代禅诗”有自己的理论见解(见其《口语、禅味与本土意识》一文,及诗集《天生丽质》自序)对于诗学的这种熟谙,使其诗歌具有了“秘响旁通”的理论基础。值得注意的是,《天生丽质》这类诗多是短制,语言简明蕴藉、句式短小、节奏明快。这种形式甚至影响到了对此类诗的批评话语方式,如唐晓渡云:“悟字当头,以简驭繁;诗禅互济,情怀自现。炼当世人生百般况味,而有清韵存焉。”(《沈奇诗选》,P417)陈仲义云:“禅思运作下的字、词,如搭玄机,将弹性与张力婉转得不尽寻译,出落为现代诗难得的新品、上品。”(诗集《天生丽质》,P165)很难说没有《天生丽质》这类诗在语言上的影响。

沈先生曾言,要“以独得之秘的生存体验、生活体验与生命体验,为时代局限中的个人操守,求索远景之蕴藉;以独得之秘的语言建构与形式建构,为‘言之有物(胡适语)中的物外有言,探究典律之生成。”(《浅近的自由》)其诗歌正是朝着这种“高标”加以实践的。

赵目珍,诗人,批评家。深圳职业技术学院人文学院副教授,北京大学中文系访问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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