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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幽默下的战争独舞

2019-03-15王玖霞

北方文学 2019年5期
关键词:创伤黑色幽默战争

王玖霞

摘要:黑色幽默是后现代文学中一个光彩夺目的文学方法,其独特的对于战争人物、战争场面的描写,引发了人们对于战争本质的思考。冯古内特作为二战的亲历者,目睹了德累斯顿大轰炸,对他本人也造成了极深的战争创伤。在其作品《五号屠场》中,通过连续的时空转换、多角度的叙述转换以及反传统小说的叙事结构,表现了作者对于战争的强烈批判和对于人类未来的深刻思考。

关键词:黑色幽默;五号屠场;战争;创伤

《五号屠场》成书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距离冯古内特经历德累斯顿大屠杀已过去了近二十五年的时光,经历了时间的洗礼,冯古内特终于能够把他心中的故事呈现给大家。这个故事不是传统的叙述方式,而是完全打破了时间、地点、前因后果的一个故事,因为在战争中,从来都没有“顺乎理智的话可说(1)”。颠覆式的英雄、穿越式的时空错乱、黑色幽默式的忧患意识在《五号屠场》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一、颠覆式的“新人物形象”

“新人物形象”的前期代表是诞生在浪漫质疑文学中的“世纪儿”和俄国社会转型时期的“多余人”形象,他们的典型特征就是游离于整个人类社会之外,黑色幽默中所形成的人物形象被称为19世纪以来“新人物形象”的第三代(2)。这些人物的没有宏大的个人理想、高尚的个人品格,更多的是对现实的无奈和对生活的怯懦,被时代洪流裹挟着艰难前行。

(一)被动无为的比利

毕利·皮尔格里是《五号屠场》中最具有典型代表性的颠覆式的“新人物形象”,他最初只是一个随军牧师的助理,后来晕头转向的开始了真实的战场逃亡。这个可怜的“不懂得战场规则的人”,在敌人开了第一枪却没有打准他时,他认为射击人应该得到第二次的机会。在被德军俘虏时,他像一个委屈的火烈鸟,成为了德军嘲笑的对象。面对这些遭遇,比利没有表现出在逆境中反抗的只言片语,没有对所谓的敌人--德军咬牙切齿,有时甚至会痴痴的笑。在轰炸结束后的白天,比利一行人完全没有对于再次轰炸的恐惧,反而堂而皇之的走在战斗机可以察觉的沿河行走。这种比利在战争中被动无为的表现,有些会用比利自己的口吻叙述,有时又会用作家的口吻叙述,这种叙述者身份的转换,得以让我们更深的理解比利这一“新人物形象”。

(二)荒诞可怜的彼得

中学教员埃德加·彼得是《五号屠场》中唯一一个可以被称为传统小说中的“英雄”的人,在社会宣传的强大攻势之下,主动地追逐着战争机器,所以尽管在年龄不符合的情况下,他依然找了政治关系应征入伍,他也曾凭借自己的智慧成为了一个上尉,在残酷的战争环境下,他得以躲过一次次的危险,并能够尽快回家。在德累斯顿被轰炸的时候,彼得活了下来,但是彼得却死在了和平的枪弹之下,原因是他拿了一把茶壶。黑色幽默的荒诞性在此时的对比下显得尤为明显。美军对德累斯顿这座不设防的历史古城的狂轰烂炸,造成了五万多平民的丧生,却在官方刻意隐瞒下没有承担一丝责任。而彼得作为一个坚定的守护着所谓美国梦的一个人,却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可谓是荒诞又可怜了。

(三)病弱颓废的其他人物

除了上述两种人之外,《五号屠场》中的其他人物也都是病态和颓废的。罗兰·伟利是不被接受的一个人物,他心中有着对于英雄的幻想,但是这些幻想却在一次次的实践中被打破。他期待自己是百发百中的神枪手,却在实际操作中暴露了队友的位置;他期待自己受伤后坚韧不拔,却因脚疼的厉害而泪水盈眶;他期待自己战死沙场,却死在了肮脏混乱的战俘车厢。保罗·拉扎罗是个残忍的虐待狂,看到小狗的挣扎,他竟然开怀大笑。战争对于每个人物的影响是深刻,这些人物在战争面变得病态,并且把这些行为当做理所当然。

二、穿越式的时空错乱

冯古内特在《五号屠场》中对于未来世界和主人公时空旅行的描写,常常会让别人将这部作品误读为科幻作品,在心理学的相关理论中,曾谈到关于战争的创伤记忆,冯古内特通过对主人公时间旅行的描写,实际上是想通过这些文本,揭示战争对于一个人的影响,这种影响不仅存在于经历者的日常生活,更多的是对亲历者的精神影响。

(一)过去、现在、未来的交织

主人公比利拥有着穿越时空的能力,能够在过去、现在和未来之间进行任意的时空穿梭,书中写到“他睡着时是个衰老的鳏夫,醒来却在举行婚礼。”“他进入梦乡,通过时间旅行回到1967--那个遭到来自特拉法玛多的飞碟绑架的夜晚。”需要注意的是,这种看似混乱的交织,其实有两层深意,其一是冯古内特创作手法的需要,时间旅行的写作手法,使得文本看起来没有没有前因、没有后果,比利的一生仿佛就是被时间拼凑起来的一生。其二,这也是作者自身对于战争创伤的治疗方法。通过回到过去的战争场面,让比利去直面这种冲击,通过现实生活,展现现实的荒诞。通过在特拉法玛多的生活,揭示特拉法玛多不过是比利的虚妄和幻想,在过去的痛苦回忆中挣扎逃避、现实生活的荒诞无人理解,终于使得比利寄希望于未来世界。

(二)时间的隐喻

在小说中,时间同样成为了一個重要的隐喻。记忆和死亡在时间这个维度上重复出现,为比利搭建了一个天然的心理认知程序。在地球的现实生活中,存在的人们总是会格外的重视时间,比利的好友只在夜晚写荒诞小说,比利的女儿也总是在提醒着比利时间,但是在特拉法玛多的居民看来,时间像落基山脉一样连绵不绝。当我们站在空间的角度去思考时间,便会释怀死亡以及记忆,因为我们都会像一只琥珀,似生非生,似死确死。当比利挣脱时间的锁链的一刻,他记得一切,又无法改变,所以只能任由自己的思绪不停地时空穿梭。同时,时间也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作品的反战主题。在破碎的时间线上,我们看到比利经历了童年时的溺水惊吓、青年时的峡谷惊吓以及德累斯顿的大屠杀,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德累斯顿的大屠杀对比利的影响是最深刻、最持久的。比利心中关于德累斯顿的秘密,在听到歌声瞬间变得说不清道不明,时间在这一个变成了秘密的隐喻。

三、黑色幽默式的忧患意识

美国作家费里德曼指出,黑色幽默作家“对丑的、恶的、畸形的、非理性的东西、使人尴尬、窘困的处境,一概报以幽默、嘲讽,甚至赞赏的大笑,以寄托他们阴沉的心情和深渊般的绝望。(3)”黑色幽默将幽默建立在了最大的恐惧和最大的失望之上,用人们较为接受的方式去阐述历史、表达观点。

(一)生活现状的担忧

作品成文期正处在全美抗议越南战争的高潮期,作为一个亲历过大轰炸的作家来说,对于战争的恐惧和对战争中无辜丧生的生命的怜悯,让作家开始思考黑色幽默这种表达方式。二战后的世界时动荡不安的,局部冲突不断,现实世界中的死亡也在不停地出现,诸如““罗伯特·肯尼迪……昨晚死于非命。就这么回事。马丁·路德金遭枪击,也死了。就这么回事。……这些尸体是在越南的军事科学所酿成的。就这么回事。”(4)”,“就这么回事”,在文中出现了上百次,每次都伴随着死亡和残忍,这种心态已然成为了社会大部分人所共有的心态。在死亡和战争面前的毫无怜悯,引发了作者深深的担忧。在美国的现实生活中,人们也沉迷于打打杀杀的碟片,充斥着色情与暴力的图书馆,成为人们所喜爱的去处,在这样的缺乏关爱和同情社会中,作家运用了儿童十字军东征的故事。孩子是纯真和善良的代名词,借着儿童十字军的名义,影射了战争的本质:骗局和死亡。企图通过这个人所共知的故事,唤起人心。在任何时候,人们都不应当以杀人为欢愉,坚决的将战争的谋划者推上了道德的审判席。我们崇拜英雄,但是在反人类的战争面前,没有一个人是真正的英雄,每一个英雄在一定层面都是被包装这的“高层的玩物”,而人们生存在其中,默然接受着。

(二)社会制度的反思

文学之所以能成为推动社会进步的力量,在于作家强烈的历史意识和政治担当,同时又不为政治所胁迫。二十世纪的美国,麦卡锡主义甚嚣尘上,社会经济一片混乱,人们越来越执着于物质的享受,在追求物质的过程中,个人奋斗被湮灭,物质的获得可以通过这种不正当的手段。但是当局者却依然悍然发动越南战争,鼓吹所谓的“好战争”,统治者这种未来谋取更大政治利益却将人民陷入水深火热之中的行径,为人所不齿。比利和作家都是战争过程中最直接的受害者,为了一场不知道目的是什么的战争,他们遭受了一生的精神折磨。如果一个社会制度不能为人民谋取真实的幸福,那么毫无疑问,这个社会制度是不合格的。统治者为了谋取私利发动的战争,受到伤害和冲击的永远是最普通的民众。

(三)人类命运的探讨

动荡又日新月异的20世纪,每个国家和个体都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改变。“人类将往何处去?”这一问题困扰了一代又一代的科学家、哲学家,从儿童十字军东征,到德累斯顿大轰炸,再到越南战争,比利充满了痛苦的向外星人请求:“我来的星球上,有史以来一直纠缠在疯狂的屠杀中。......把和平的秘诀告诉我,让我带回地球,拯救我们所有人:一个星球上怎样才能和平相处?”在时代洪流中无奈前行的小人物,怎样才能真正的实现自我价值?当人类世界的一切变得荒诞,人们又将如何自处?

二战对于世界的影响是深刻而深远的,我们常常关注于这其中的正义性和政治性,却忽视了每一个生命个体的话语权。冯古内特在根据自身的真实经历,为我们呈现了战争的本质一面--杀戮和死亡,无论什么情况的战争,都是以毁灭人类的文明和死亡做代价,任何战争都是荒谬和无逻辑可言的。战争创伤所带来的持续影响,是在经历逃避、心理调节,都远远不能愈合的。冯古内特作为一个和平主义者,他没有痛苦的呼号和声嘶力竭的呐喊,而是通过点到为止的方法,及其冷静的叙述者战争的血腥、残忍和无情。更重要的是,我们人类是否可以避免这些残忍?黑色幽默的本质本就是“黑色”,一如战争在黑色幽默中的独舞,只能是呈现出死亡一般的黑色。

注释:

库尔特·冯古内特:《五号屠场》(虞建华译),译林出版社2008年版,第3页。

刘象愚:从现代主义到后现代主义,高等教育出版社2013年版,第387页。

库尔特·冯内古特:《我想,我是个不坏的作家》,《“冰山”理论:对话与潜对话》,北京工人出版社,1986年版

库尔特·冯古内特:《五号屠场》(虞建华译),译林出版社2008年版,第176页

参考文献:

[1]库尔特·冯古内特.虞建华译.五号屠场[M].译林出版社,2008年版.

[2]张艳.第五号屠场中战争与死亡主题解读[J].电影文学,2010年第12期.

[3]虞建华.五号屠场冯内古特的历史意识与政治担当[J].外国文学研究,2015年第4期.

[4]李琼.颠覆式的反英雄_评《五号屠场》的主人公毕利_皮尔格里姆[J].解放軍外国语学院学报,2017年1月.

[5]屈庆勇.黑色幽默_库尔特_冯内古特_五号屠场_的反战技法[J].网络财富,2010年10月.

[6]郭红.记忆、死亡与时间_库尔特_冯内古特《五号屠场》中的创伤写作[J].黑龙江社会科学,2011年第6期.

[7]刘茜.库尔特_冯内古特作品主题研究述评[J].工会论坛,2011年11月.

[8]石嘉璇.论《五号屠场》中不可治愈的战争创伤[J].长春理工大学学报,2013年7月.

[9]库尔特·冯内古特.《我想,我是个不坏的作家》,《“冰山”理论:对话与潜对话》[M].北京工人出版社,1986年版.

[10]刘象愚.从现代主义到后现代主义[M].高等教育出版社,2013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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