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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绵州土贡丝纺梳析

2019-02-12肖佳忆

四川蚕业 2019年1期
关键词:丝织品

肖佳忆

(西南大学历史文化学院,重庆 北碚 400715)

丝绸是唐代经济三大支柱之一,而且丝绸的使用范围比起粟米、钱币来更加广泛,即制作衣物的重要原料,国家赋税的主要收入,官吏军事费用的支付及充当货币等。通过前人留下来的各种有效材料,利用文献及考古资料,同时借用唐诗中的诗句,拓展史料来源,为论述唐代绵州土贡丝纺业的地位和作用提供证明。就此粗作一议,陈为所见。

1 文献对“绵州土贡丝纺”的记载

《新唐书·地理志》1载,“(唐朝)绵州巴西郡,上。本金山郡,天宝元年更名。土贡:镂金银器、麸金、轻容、双紃、绫、棉、白藕、蔗,有橘官。”巴西县(今绵阳市涪城区、游仙区)“有富乐山、有金、有银、有铁、有盐”。金银及其成品加工、高级纺织物、高级农产品是绵州的支柱产业。

唐代剑南道丝绸品类繁多,工艺制作也远近驰名。史载,唐代四川共有23州贡丝织品,从各州所贡的丝织品种来说,梓州是唐前期上贡品种最多的州,有4种;而益州3种,彭、蜀、绵三州,各2种;到唐后期益、梓二州成为上贡品种景多的两州,各5种;而蜀、汉、绵、阆四州,各4种。绵州的轻容、双紃、绫、锦,都是名重一时的高级丝织品[1]。

唐朝地方政府在当地设置官府手工业作坊,以生产贡品和供地方消费的纺织品等特色手工业品。《新唐书》卷六三《艺文一》记有官府纺织业以窦师纶画《内库瑞锦对雉斗羊翔凤游麟图》作为样本。地方专供的织锦户也必须严格遵照官样,并禁止民间私自生产和销售。

2 绵州双紃

文献对绵州双紃记载主要有四处,成书于唐朝开元二十六年(738)的《大唐六典》2卷三记:“凡天下十道,任土所出而为贡赋之差。”“十道贡赋”中,剑南道诸州均产丝绸,“绵州双紃”等州的丝布,都很著名。北宋嘉祐五年(1060)编修完成的《新唐书·地理志》载,“(唐朝)绵州巴西郡,土贡双紃。”宋元时代著名的史学家马端临编纂《文献通考》3记,巴西郡贡双紃二十匹(今绵州)。民国《丝绣笔记》4卷上纪闻一,锦婈罗纱紬绢附唐诸州贡绫紬纱罗及纻布有“绵双紃”。

2.1 古籍中对“紃”的描述

《礼记·内则》:“执麻枲,治丝茧,织紝组紃。”宋庠《蚕说》惟化治丝枲是司,惟服勤组紃是力,世受蚕事,以蕃天财。

《礼记·内则·疏》组紃俱为绦。《说文》扁绪也。《玉篇》缨饰也。《广韵》编丝绳也。《急就篇注》绦,一名偏诸,织丝缕爲之,所以悬系承尘戸,因爲饰也。

唐贞观十六年(642),奉唐太宗诏命,王德韶、齐威等人执手,而孔颖达总其成之《五经正义》,为当时由政府颁布的官书。《毛诗正义》卷四正义曰:执麻枲者,执治缉绩之事。枲,麻也。《释草》云:“枲,麻。”孙炎曰:“麻一名枲。”是也。治丝茧者,茧则缫之,丝则络之。织纴组紃者,纴也、组也、紃也,三者皆织之。服虔注《左传》曰“织纴,治缯帛”者,则纴谓缯帛也。《内则》注云:“紃,绦也。”组亦绦之类,大同小异耳。学女事者,谓治葛缝线之事,皆学之所以供衣服,是谓妇功也。此已上谓女所学四德之事。

《中国考古学·两周卷》释:绦有两色或更多色的纬线,其中绦是一种丝织窄带,按组织结构可分为纬线起花绦和针织绦两类。纬线起花绦两色或更多色的纬线,其中一种为地纬,其它为花纬。针织绦,是把丝线弯曲成线圈,并串连起来而成的绦带。古籍中又称之为扁绪或紃[2]。

通过梳理,古籍中的紃,是用丝线编织成的各种带子或绳子,一种用股线织成的丝织物。与條通。用丝线编织成的花边或扁平的带子,可以装饰衣物。绦比绢厚,《说文》有“绦,厚缯也”。《急就篇》:“绦络缣练素帛蝉”,颜师古注:“绦,厚缯之滑泽者也,重三斤五两,今谓之平纳”。《史记》、《汉书》中多次提到“绦袍”、“绦衣”,注家皆以绦为厚缯。绦还可以染成各种颜色。《汉书·匈奴传》载有:“赤绦、绿绦各六十匹”。《邺中记》也记有“青绦、白绦、黄绦”。

2.2 紃的用途

2.2.1 东周时期用作衣物的装饰与嵌缝。湖北江陵古城马山一号楚墓出土的绦有纬线起花绦和针织绦两种。使用纬线起花的绦带的纹样以充满神话色彩的龙凤纹为多,最精彩的是反映贵族田猎活动的写实纹样。

2.2.2 秦汉时期用用丝、麻、葛等制成的单底鞋。《中国秦汉习俗史》[3]释:屦有时与履相同,有时又相异。屦常用多股的粗线编成。《荀子·富国篇》说:“布衣紃屦之士。”杨注:“紃,绦也。谓编麻为之,粗绳之屦也。”在新疆古楼兰遗址的一座汉墓中出土了一双用红、绿、淡黄等色毛线编的屦,圆口,无絇,口前沿的屦面上编出一条醒目的花边,其位置正与马王堆一号墓中发现的青丝履上的扁绪缘相当,这是一双不同于履的屦。

2.2.3 《唐会要》5三十二《异文》和《新唐书·车服志》6记载:唐朝武德四年(621)八月十六日,正式颁布了车舆衣服法令,确定了本朝的冠服制度。“六品以上服丝布交梭双紃綾,色用黄。”

3 绵州盘条绫

《新唐书·地理志》载,(唐朝)绵州巴西郡,土贡绫。《新唐书》[4]还记四川丝织品,花色品种极为丰富,有绵州盘条绫等。

3.1 古籍中对“绫”的描述

绫即斜纹或变形斜纹地上起斜纹花,花纹繁复的丝织品,俗称绫子。西汉史游《急就篇》卷二:“烝栗绢绀缙红繎,青绮绫縠靡润鲜。”最早的绫表面呈现叠山形斜路,东汉刘熙《释名·释采帛》有“绫,凌也,其纹望之如冰凌之理也”而故名。明代崇祯末年国子监生张自烈撰《正字通:系部》形容绫“光如镜面有花卉状者曰绫”像缎子而比缎子薄。日本奈良正仓院藏有唐代纹绫残片“盘条”等纹样,其所藏中国唐绫,有经密每厘米160根,纬密每厘米100根,左右异向斜纹的葡萄唐草纹绫,工艺精美。

唐朝宰相李德裕《李文饶集·别集》卷五《奏缭绫状》说唐敬宗下旨:“令织定罗纱袍段及可幅、盘绦、缭绫等一千匹。”“伏读诏书,倍增惶灼。”“况元鹅天马,掬豹盘绦,文彩珍奇,只合圣躬自服,今所织千匹,费用至多,臣愚亦所未晓。昔汉文衣弋绨之衣,元帝罢轻纤之服,仁德慈俭,至今称之。”李德裕上表说像玄鹅、天马、掬豹、盘涤这类文彩珍奇的高级缭绫,是只供帝王服用的,数量太多,物力不济,要求减少上贡的数量。

3.2 织绫艰辛劳动的描述

唐太和四年(830)十月,李德裕出任检校兵部尚书兼“成都尹充剑南西川节度使”,在川任职三年中深知绵州等地“盘条绫”制作的艰辛。

西汉文学家刘歆著历史笔记小说集《西京杂记》卷一:“霍光妻遗淳于衍蒲桃锦二十四匹,散花绫二十四匹。绫出钜鹿陈宝光家,宝光妻传其法。霍显召入其第,使作之。机用一百二十镊,六十日成一匹,匹直万钱。又与走珠一琲,绿绫百端,钱百万,黄金百两,为起第宅,奴婢不可胜数。衍犹怨曰:‘吾为尔成何功,而报我若是哉!’”

西晋初年的文学家傅玄《傅子》在《马先生传》记:“博士居贫,乃思绫机之变,不言而世人知其巧矣。旧绫机五十综者五十蹑(综为织绫机上经线的分组,蹑为古代织机上提综的踏具,用脚踩的两只踏板),六十综者六十蹑。先生患其丧功费日,乃皆易以十二蹑。”

唐朝大诗人白居易在他所写的《缭绫--念女工之劳也》诗中,勤劳、聪颖、手巧“越溪寒女”为织绫付出了惊人的劳动:“丝细缲多女手疼,扎扎千声不盈尺”,“寒女”听“中使宣口敕”,为包括“昭阳舞人”在内的“汉宫姬”而“天上取样人间织”的。可是“昭阳舞人”却把用缭绫制成的价值千金的舞衣看得一文不值:“汗沾粉污不再着,曳土蹋泥无惜心”。这里,对比鲜明,也就更有力地表现了诗的主题:“念女工之劳”,揭露封建统治者奢侈淫逸的生活是建筑在老百姓的血汗之上的。

3.3 朝廷对绫的限制使用

李德裕在上奏缭绫状中,希望皇帝向汉文帝学习,减轻百姓的各种负担。唐敬宗看了上疏后,很快准其所请,“优诏报之,其缭绫罢进”。《全唐文》卷七十五《南郊赦文》记,太和三年(829年),唐文宗李昂《南郊赦文》云:率化天下,先自朕躬。应缘乘舆服御宫禁供须,一事已上,当从俭约。自今已後,四方并不得辄以新样难得非常之物为献,其机杼织作,有纤丽尤甚,若花丝布、缭绫之类,及幅尺广狭不中常度者,并宜禁断。仍仰天下州府,敕到後一月日内,所有此色机杼,一切焚弃讫闻奏。并委观察判官严加检察,犯者以故违敕论。

《禁奇异袍袄绫敕》7记,太和六年(832)六月,“三品己上,许服鹘衔瑞草、雁衔绶带及对孔雀绫袍袄。四品、五品许服地黄交枝绫。六品已下常参官,许服小协和窠绫及无绂绫、隔织、独织等。充除此色外,应有奇文异制袍袄绫等,并禁断。其中书门下省、尚书省、御史台及诸司三品官,并敕下後,许一月日改易;应诸司常参官,限敕下後两月日改易。除非常参官及供奉官、外州府四品已上官,许通服丝布,仍不得有花文,一切禁断。其花丝布及缭绫除供御服外,委所在长吏禁毁讫闻奏。其不可服丝布者,敕下後,限一月并须改易。”

4 绵州轻容

《新唐书·地理志》记(唐朝)绵州巴西郡土贡轻容。”查丝绸通史,“轻容”就是指的纱,是一种疏薄、方孔、纤细的桑蚕丝织品,古籍中的轻容纱的孔眼细而均匀,其透孔率一般在75%左右,能透过较小的沙粒,故以“沙”名之。它的经纬丝较绢、缣为小,故会意合“糸”、“少”为纱,结构密度很稀疏,最疏的一厘米内只有20根左右。

4.1 古籍中对“轻容”的描述

东汉史学家班固在编撰《汉书》卷四十五《江充传》[5]云:“充衣纱縠褝衣,曲裾后垂交输,冠褝纚步摇冠,飞翮之缨”。唐朝历史学家颜师古注:“纱,纺丝而织也。轻者为纱,绉者为縠”。南朝梁任昉《述异记》卷上:“南海出鲛绡纱,帛先潜织,一名龙纱,其价百余金,以为服,入水不濡”。唐代文学家白居易《晚夏闲居》:“鱼笋朝餐饱,蕉纱暑服轻”。元稹曾经寄衣料送给白居易,其中就有轻容。白居易写了一首诗《元九以绿丝布白轻容见寄制成衣服以诗报知》:“绿丝文布素轻容,珍重京华手自封。贫友远劳君寄附,病妻亲为我裁缝。袴花白似秋云薄,衫色青于春草浓”。宋陆游《老学庵笔记》卷六:轻容纱“举之若无,裁以为衣,真若烟雾。一州惟两家能织,相与世世为婚姻,惧他人家得其法也”。

4.2 轻容宜于制作夏季服装

由于纱织物具有散热透气等特点,较适宜于制作夏季服装。《隋书·礼仪志六》:“七品以上文官朝服,皆簪白笔,正王公侯伯子男、卿尹及武职,并不簪。朝服、冠、帻各一,绛纱单衣,白纱中单,……公服,冠、帻,纱单衣,深衣,革带,假带,履袜,钩鲽,谓之从省服。”

唐朝初年,服饰也是沿袭隋制。唐人服饰以轻薄为时尚,所谓的“时世妆”,多出自宫廷的“宫样”。宫中行乐词也为我们留下了一些史料,以衣着而言,唐代诗人王建《宫词》第一百云:“缣罗不着索轻容,对面教人染退红。衫子成来一遍出,明朝半片在园中。”缣是微带黄色的双丝细绢,罗是稀疏而松软的丝织品,二者都不如极轻薄的丝织品“轻容”名贵。据《新唐书·地理志》,越州、绵州、毫州的岁贡轻容[6],由于过于精薄,入手如无重量,做成衣服,薄如蝉翼,真像身披轻雾,堪称轻容纱佼佼者。

1972年,新疆吐鲁番阿斯塔那唐墓出土有天蓝色敷金彩轻容纱,实物残长22cm,宽6.5cm,经密约30根/cm,纬密22根/cm,和马王堆一号

西汉扬雄在《蜀都赋》所云:“曰:尒乃其人,自造奇锦,紌繏匪,縿缘卢中,发文扬采,转代无穷。”说明蜀锦在汉代不仅已闻名全国,而且有了许多花色品种。按“紞”是用于被面装饰的锦;“繏”是锦带;“”(fei)是蜀锦的一个品种;“”是锦制的鞋样;“縿”是旌(音同经)旗上锦直幅;“缘”是衣饰用锦。其时成都也因它织锦最盛,质量最佳而被称为“锦城”和“锦官城”。墓出土的素纱相比较,经纬密度仅一半左右,显得更疏稀,孔眼更大,织造也更为精巧。

5 绵州贡锦

《新唐书》记,四川向唐皇室贡锦的地区,除原来的成都府蜀郡(即益州)外,又增加了蜀州唐安郡(今崇庆)和绵州巴西郡(今绵阳)[4]。绵、益、蜀三州生产的蜀锦,图案新颖,色泽鲜艳,质地坚韧,织造精致[1]。沈从文在《蜀中锦》说,蜀锦是“四川成都织造的花锦”。此后蜀锦成为蜀地(包括蜀郡、蜀州、绵州等地)生产的一切锦类总称8。

锦是用彩色丝线织成图案花纹的织品,常在织造前将纬丝染好颜色,颜色一般在三种以上。特点是色泽鲜艳,质地厚实。常用以缘边。锦,是一种提花织物,是先秦的代表作。锦是用多种色线织出各种彩色花纹的一种丝织物,或指用联合组织或复杂组织织造的重经或重纬的多彩提花丝织物(现称为缎子织),质地厚重,是丝绸中最为鲜艳华美的产品。

5.1 古籍中对“锦”的描述

据《华阳国志·巴志》记载:“禹会诸侯于会稽,执玉帛者万国,巴蜀往晋”,由此推断距今4000多年前的蜀国已能生产丝织品“帛”了,而帛即为最初的锦。《诗经·卫风·硕人》:“硕人其颀,衣锦褧衣。”成书约在战国时代地理名著《尚书·禹贡》中提到:“岛夷卉服,厥篚织贝”。据汉代学者郑玄解释:贝是一种锦的名称,用预先染好的丝,按贝的色彩花纹织成的。东汉刘熙在《释名》中说:“锦,金也。作之用功重,其价如金,故惟尊者得服之。”

5.2 经纬锦工艺的区别

唐代的锦,在艺术上有经锦、纬锦的区别。新疆阿斯塔那出土的唐代前期经锦,有武德年间(618—625年)的联珠对马纹锦,永徽四年(653)的红地小团窠锦,对马纹锦和约在660年左右生产的狮子凤凰纹锦及蜀锦。这些都是利用经线起花,织出的团窠,团窠外缘是联珠纹,中央是天马或狮子花纹等。这种工艺在唐代织物中是很流行的,如今四川所产的蜀锦也属于经锦一类。绵州贡锦与蜀郡(今四川成都周围一带)所产特色织锦以染色熟丝织造,质地坚韧,大多以经向彩条为基础起彩,并彩条添花,五彩缤纷,其图案繁华、织纹精细,配色典雅,独具一格。

纬锦是唐代开始发展到现在的织锦。纬锦是利用多重多色的纬线织出花纹,织机比较复杂,但操作方便,能织出比经锦更繁复的花纹及宽幅的织品。

5.3 绵州贡赋中的对凤两窠独窠锦

《元和郡县图志》9记载:剑南道绵州开元贡有“对凤两窠独窠”图案凤纹锦。 国家博物馆原副馆长、中国国家博物馆研究馆员孔祥星先生认为,“独窠”指的是吐鲁番出土的丝绸中大联珠圈的图案组织,“两窠”则是由两个联珠圈或小联珠圈组合而成[7]。“对凤两窠”,似可理解为两种丝绸图案:即两个联珠圈内饰以两两相对的凤凰主题图案和一个大联珠圈内饰以两两相对的凤凰主题图案。从图案的构成看,此指“陵阳公样”不误。

在诗词中有很多关于“窠锦”的描述,如王勃《秋夜长》就有“纤罗对凤凰,丹绮双鸳鸯”的句子,卢纶《宴赵氏昆季书院因与会文并率尔投赠》诗云:“花攒骐骥枥,锦绚凤凰窠。”刘复《长相思》有“丝织绮文双鸳”的诗句。宋代陆游还在《剑南诗稿》三二《斋中杂题》中说:“闲将西蜀团窠锦,自背南唐落墨花。”这一类构图通称为“联珠团窠纹”,鸟兽成双,花团锦簇,情趣交融,新颖别致,是唐代流行的一种装饰形式。

5.4 织锦人的生活

据《太平广记》10“织锦人”条记载,唐代中后期,织锦工艺又有新的发展,“离乱前属东都官锦坊,织官锦巧儿,以薄技投本行,皆云如今花样,与前不同,不谓伎俩儿,以文彩求售,不重于世”。这时织锦的花样也与以前大不相同。

中唐诗人王建《织锦曲》“大女身为织锦户,名在县家供进簿。长头起样呈作官,闻道官家中苦难。回花侧叶与人别,唯恐秋天丝线干。红缕葳蕤紫茸软,蝶飞参差花宛转。一梭声尽重一梭,玉腕不停罗袖卷。窗中夜久睡髻偏,横钗欲堕垂著肩。合衣卧时参没后,停灯起在鸡鸣前。一匹千金亦不卖,限日未成宫里怪。锦江水涸贡转多,宫中尽著单丝罗。莫言山积无尽日,百丈高楼一曲歌。”诗中巧思精技的织锦户悲惨的遭遇,与所描绘的精美织锦相衬相对,反映了有着超群技艺却遭受不公待遇的织锦户的生活,控诉了唐代社会不同阶层间物质财富分配的巨大差异。

6 绵州丝织品贡赋

唐朝初年,把全国分为十个道,各道每年要向朝廷交纳一定数量的贡赋,丝织品是贡赋中很重要的一项。当时各道作为贡赋向朝廷交纳的丝织品,名目繁多,花式新颖。剑南道“绵州的双紃”,都是花色绮丽的高级丝织品[8]。唐朝绵州丝织品精美华丽,久享盛誉,贡品双紃为二十匹,土贡轻容、绫、锦的数额史籍缺载,后期锦的入贡,应当表明的是绵州丝织技艺的发展。

6.1 唐朝的丝织品“钱帛兼行”十分广泛

唐代没有银元,小额交易使用铜币称为通宝,大额交易常用丝织品当货币,史称钱帛兼行。《唐会要》卷八八记,《开元二十年(732)九月十九日敕》中规定:“绫、罗、绢、布、杂货等交易,皆合通用。如闻市肆必须用钱,深非道理。至今后,与钱货兼用。违者准治罪之。”在这里,纺织品具有和钱同样的地位。《唐会要》卷八九记,《开元二十二年(734)十月六日敕》中:“货物兼通,将以利用,而布帛为本,钱刀是末,贱本贵末,为敝则深,法教之间,宜有变革,自今后,所有庄宅口与交易并先用绢、布、绫、罗、丝、帛等,期于市买至一千以上,亦令钱物兼用,违者科罪。”纺织品的地位又提高了。

《新唐书》卷五二《食货二》记载:“今两税出于农人,农人所有,唯布帛而已,用布帛处多,用钱处少。”不但唐朝境内交易行用纺织品,在对边境少数民族和国外交易,也往往行用纺织品。《新唐书》卷一九八《西域传》记:元和年间,党项“以部落繁富,时远近商贾,赍缯货入贸车马。”《旧唐书》卷一四九《归崇敬传》记,与新罗(朝鲜半岛国家之一)的贸易也使用纺织品:“故事,使新罗者,至海东多有所求,或携资帛而往,贸易货物,规以为利。”唐朝时期,丝织品作为流通手段,应用是十分广泛的。

6.2 丝织品是唐朝赋税收入的组成部分

《新唐书》卷五七《食货一》记:初唐规定了相应的租庸调制,规定:“丁随乡所出,岁输绢二匹,绫、絁二丈,布加五之一,绵三两,麻三斤,非蚕乡则输银十四两,谓之调。用人之力,岁二十日,闰加二日,不役者日为绢三尺,谓之庸。”调和庸所征收的基本都是纺织品。《通典》卷六《食货六》载:天宝中,全国赋税收入,包括租庸调、地税、户税“岁计粟则二钱五百余万石,布绢绵二千五百余万端屯匹,钱则二百余万贯”根据卢华语女士研究[9]:以上折合绢共计4146万余匹,加上折纳,绢帛当占1/3左右。

6.3 绵州双紃二十匹的价值

《文献通考》11记:唐天下诸部每年常贡,《通典》:按令文,诸郡贡献,皆取当土所出,准绢为价,多不得过五十匹,并以官物充市。所贡至薄,其物易供,圣朝常制,於斯在矣。其有加於此数者盖修令后续配,亦折租赋,不别徵科。巴西郡(今绵州)贡双紃二十匹。

唐朝著名诗人白居易的名作《卖炭翁》中有一句“半匹红纱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值。”陈寅恪先生在《元白诗笺证稿》[10]中对此做了注解:“唐代实际交易,往往使用丝织品。宫廷购物,依虚估或即依省估。取纱绫交付炭价,其为病民之虐政,不言可知也。”关于双紃的价值,能查到的资料很少,我们采用两个数据相互比较进行推算。官府使用绡和绫付账,绡和绫是两种不同的丝织品。绡是生丝制品,价格相对便宜,与绢差不多。双紃和绫是精美的丝织品,价格比绢贵很多。唐代史学家杜佑在所撰的《通典》记,开元年间,“米斗十三文,青、齐谷斗至五文,自后天下无贵物。两京米不过二十文,面三十二文,绢一匹二百一十文”。有史料记载当时西北某集市绫的价格是一尺65文,唐代一匹为四丈,据此折算,每匹绫的价格为2600文。在唐代这些钱能买什么?米价每斗13文,相当于每公斤2.32文。二十匹双紃至少不低于1万kg米的价格。

结语

通过《唐六典》、《通典》、《新唐书·地理志》、《元和郡县图志》和《太平广记》等所载土贡、土产、赋调等资料及相关资料可以看出绵州的丝织贡品,不仅对于唐政府的财政经济,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而朝廷用丝绸作衣物就被封建统治者加上了种种限制,用以区别官晶的大小和地位的尊卑贵贱。所以,在史料及诗句当中所见到绵州的丝织贡品,大多是封建官吏生活的反映,是折射时代特色的另一写照。

注释:

1见宋·欧阳修撰《欽定四库全书》《唐书(新唐书)》卷四十二·志第三十二·地理六。

2见唐·李林甫等修《唐六典》三十卷·卷三·尚书户部。

3见宋元·马端临《文献通考》卷二十二土贡考一、历代土贡(进奉羡馀)。

4《丝绣笔记》是曾任北洋政府高级官员、国内研究中国丝绸史和建筑史的倡导人之一朱启钤关于中国传统丝织物的研究著作。1930年第一次付印。

5北宋·王溥《唐会要》。作者是史学大家王溥,历任后周太祖、世宗、恭帝、宋太祖两代四朝宰相。《唐会要》记述唐代各项典章制度沿革变迁的史书,是我国最早的一部断代典制体史籍。

6见宋·宋祁、欧阳修等《新唐书·车服志》。

7见清·陆心源依据《唐会要》三十二撰写《唐文拾遗》卷七。陆心源系古文献学家

8见四川社科院艺术研究中心主任唐林教授:《蜀锦与丝绸之路》天府之国与丝绸之路学术研讨会论文(2017年4月)。

9 见唐·李吉甫.《元和郡县图志》.北京:中华书局,1983:卷第三十三 剑南道。

10见 宋·李昉、扈蒙、李穆等编纂文言小说《太平广记》卷257。

11见宋元·马端临《文献通考》卷二十二土贡考一、历代土贡(进奉羡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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