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记者 张院萍

中荷奶业发展中心（以下简称“SDDDC”）是由中国农业大学、荷兰瓦赫宁根大学及研究中心、荷兰皇家菲仕兰三方，于2013年11月共同筹建的奶业国际合作平台，旨在分享荷兰“从牧场到餐桌”的奶业全产业链发展经验，推动中国奶业全产业链建设。

据了解，五年来，SDDDC在人才培养、科研创新、考察交流和学术著作等方面颇有建树。迄今为止，已经全额资助8名中方优秀硕士毕业生前往瓦赫宁根大学攻读博士学位，培训了700余名技术人员，组织开展了35项科研课题，组织了19次荷兰奶业考察，出版了4册行业优秀著作等，在业界广受赞誉，成绩斐然。

2018年12月12日，SDDDC五周年庆典在北京友谊宾馆贵宾楼举行。期间，记者采访了中荷奶业发展中心主任、中国农业大学教授李胜利，荷兰瓦赫宁根大学及研究中心董事、动物科学研究院院长马丁·思高腾博士，皇家菲仕兰公司中国区高级副总裁杨国超，请他们就共同推动中荷奶业持续发展问题，进行了访谈。

◎中荷奶业发展中心主任、中国农业大学教授李胜利

◎荷兰瓦赫宁根大学及研究中心董事、动物科学研究院院长马丁·思高腾博士

◎皇家菲仕兰公司中国区高级副总裁杨国超

记者：未来规模化养殖是我国奶业发展的趋势，这几年我国规模化养殖的比重在不断提高，奶牛比重也在不断提高，在发展过程中，我国奶牛养殖理念和养殖技术发生哪些改变？中小规模的养殖户在这个变化过程中该如何自处？

李胜利：你的问题非常好，这些问题需要各方认真考虑。中国奶业这些年的发展像你说的规模化发展是非常快的，这一切都得益于改革开放四十年的红利。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们通过十年、二十年的时间走完了发达国家一百年的路。近年来大量的产业资本和金融资本投入到中国规模牧场的建设中，国内大型乳企和养殖企业都在建设自身的奶源基地，不过在快速发展过程中也面临着很多挑战。

第一，土地问题。现在环保压力这么大，而奶牛场的粪污主要是靠土地消纳。未来中国奶业的突破，就是让粪肥能够很好地与土地结合，实现有机质的价值提升，减少化肥的用量，缓解规模牧场发展粗饲料短缺以及进口造成的饲喂成本上升问题。

第二，提质增效。提高饲喂效率、产奶效率，改善人工和管理投入以及整个营养素循环体系，是一个综合课题，需要产业链各环节人员认真研究和通力合作。

第三，智能化，同样是要节约成本，节约劳动力。中国现在面临的是节约劳动力的问题，因为人口红利逐步消失。十年、二十年前，一个企业能解决劳动力就业是一个进步，而现在是在用更多的机器、更多的智能化替代人工，这是大势所趋。

你说的第二个问题，发展过程中小牧场逐渐消失，这是事实。国家要求发展家庭牧场，家庭牧场的核心是管理者的素质。SDDDC致力于与中荷专家一起给国内各种模式的奶业企业提供培训的平台，努力提高牧场的管理水平。在家庭牧场方面，我们知道，荷兰和其他欧洲牧场都是以家庭牧场为主，他们的经营方式对于中国有着非常重要的借鉴作用。

记者：目前，SDDDC取得了有目共睹的业绩，随着SDDDC大家族不断扩大，技术人员不断加入，SDDDC对中国奶业的影响也在进一步加深。我想了解一下，SDDDC在未来五年时间里将采取哪些措施，在中国奶业全产业链建设，比如乳品消费、奶牛养殖和乳品加工方面，推进中荷奶业的进步？

马丁·思高腾：接下来的5年，最重要的任务是进一步拓宽SDDDC的规模和影响力，能够辐射到中国更多的地区；同时，在原奶和乳制品的生产、消费者的不同需求以及饲料方面，我们也会考虑不同区域存在的差异性。促进现代化家庭牧场发展，也将是我们努力推进的重点。

关于乳品消费，我之前提到过希望达到“每人每天三杯奶”的目标，但是达到这样的目标并不容易。因为不同消费者的口味不同，对营养元素的要求也不同。牛奶是一种非常了不起的产品，我们可以按照不同形式加工，针对消费者的特别需求，生产出相应的产品。所以我们可以把奶里的各种营养成分，以不同的形式提供给消费者，甚至提供他们需要的个性化的产品。不同的产品也需要匹配相应的供应方式，以多样化的方式为消费者提供营养元素，做健康的奶产品，赢得消费者的接受和喜爱。

记者：另外，马丁·思高腾先生，我知道，荷兰瓦赫宁根大学在世界上享有盛誉，对此，你能简单介绍一下吗，我想对此有更多的了解。

马丁·思高腾：好的，我介绍一下瓦赫宁根大学和研究中心（Wageningen University &Research）。学校始建于1876年，是荷兰最早提供农业教育的院校。

一百多年来，瓦赫宁根大学一直致力于农业、生命科学及自然资源领域相关的高等教育及科技研究，以“探索自然潜力，提高生活品质”为使命，在国际上享有很高的名誉和声望。如今，瓦赫宁根大学与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和康奈尔大学齐名，均属于世界农业与食品领域的殿堂级学府。根据英国泰晤士报高等教育机构2018年发布的世界大学排名，瓦赫宁根大学综合得分位列第59名。2018年QS世界大学学科排行榜中，瓦赫宁根大学连续四年位列“农业与林业”榜首。

瓦赫宁根大学及研究中心由两部分组成，分别是瓦赫宁根大学、瓦赫宁根研究基金会（包括其下属的7个独立的应用研究院）。

瓦赫宁根大学的专长在于对专业应用研究与大学基础研究的结合，更在于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的融会贯通。多学科交叉、基础与应用的联合，也使得许多科研成果能够迅速应用到实践中去，同时嵌入大学教育活动中。这就是“瓦赫宁根方法”。

记者：谢谢，那么“瓦赫宁根方法”，是不是也被应用到瓦赫宁根大学动物科学研究院的教学当中去？

马丁·思高腾：是的。健康和美味，是对于蛋类、肉类和奶制品的第一位要求；但是上述产品的生产方式，也应该是负有社会责任的、关注动物福利与健康的。这正是瓦赫宁根动物科学研究院孜孜追求、不断创新的领域—可持续且经济可行的畜牧生产。

瓦赫宁根动物科学研究院致力于把科学知识转化到畜牧生产体系、动物营养、基因、动物福利以及畜禽养殖对环境的影响等实际应用中去。这也是荷兰畜牧生产理念可以准确高效、推陈出新的优势所在。

为了改善奶牛、生猪和家禽的饲养环境，创建“畜牧饲养可持续发展”的理念，还必须兼顾动物、养殖者、环境和消费者的需求，缺一不可。动物科学研究院的研究人员对畜舍体系进行了创新，不仅充分改善动物福利，而且减少温室气体排放量、降低氨气排放量20%以上。低排放功能，使得畜牧养殖场建造在自然保护区或者毗邻城市成为可能。

记者：上海进口博览会闭幕不久，会上也表明了中国扩大进口的决心，荷兰乳业在中国有着非常好的口碑，请问这些年贵方与中国合作有何感想？有什么建议？

杨国超：谢谢，我先回答有什么感想。皇家菲仕兰真正在中国设立公司是2008年，到2018年正好是十年，2008年以前我们主要通过代理商在中国销售产品，2008年自己设立公司。2009年在中国的销售额大概是1.2亿元，到2018年可以超过50亿元。所以第一个感想：中国的市场是很大的，这个市场在不断成长。

第二，中国的消费者也是在不断成长和成熟的。十年前我们的产品比较单一，只有一个婴儿配方奶粉，到现在我们的品类就非常多了，包括商业客户的。针对消费者的也有很多，比如乳制品、奶酪、黄油和其他的产品。中国消费者对于品质的要求越来越高，对品类需求也是很旺盛的。

再谈一谈如何扩大合作。这一次进口博览会，皇家菲仕兰在食品馆设立了很大的展台，展出了非常多的产品，大部分的产品还没有在中国市场销售。建议是有的，从企业端来说，要了解中国消费者的需求，尤其是年轻一代消费者的需求，要根据消费者的需求来量身定制适合中国消费者的产品，而不是简单地把荷兰的产品搬到中国来。比如我们有一款巧克力奶，在荷兰是非常流行的，其实它的甜度是比较高的，中国消费者不是很喜欢糖分很高的奶饮料，我们就会根据中国消费者口味调整这个配方。

记者：这几年我国乳制品行业发展非常快，取决于消费需求，在乳制品需求大量增长的情况下，如何保障喝得健康成为普遍关注的问题。那么，如何才能确保从牧场到餐桌的绿色、环保和品质，如何减少抗生素使用，确保奶制品没有抗生素和激素？

李胜利：你这个问题非常好，也非常感谢媒体这些年对中国奶业发展客观、公正的报道。首先，我想说中国原奶和乳制品的质量是在不断提升的，这个毋庸置疑。

作为国家奶牛产业技术体系的首席科学家，我一年至少要走不下40个牛场，对于一些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这些年规模化牧场，对于一些风险因素的控制，是非常严的。首先企业需要明确第一责任人，如果牛场打了抗生素，这种含抗牛奶是严禁混到奶罐里上交给奶制品企业的，而且乳品企业有严格的质量标准，一旦检测出抗生素就会拒绝接收，并责令牧场限期整改。

作为SDDDC，我们每年跟瓦赫宁根大学和皇家菲仕兰以及中心其他合作伙伴，进行中荷专家授课培训，其中的核心就是讲荷兰奶业的质量链，是讲从牧场到餐桌整个产业链的质量和安全控制。

记者：目前荷兰在乳业科研方面的目标是什么，对于产业发展指导作用是什么？怎样通过SDDDC平台在中国进行推广和应用？

马丁·思高腾：荷兰的奶业发展过程中，科研一直发挥着非常重要的引导性作用，特别是针对气候、环保、可持续发展、空气质量和水的质量；此外，对生物多样性，特别是农业方面的生物多样性，也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循环经济也是荷兰奶业极其看中的，“未来的可持续发展”是奶业各个环节都坚持的理念。为此，我们会尽量闭合产业链中生物质的循环，包括农作物生产和动物生产的残留物等，达到更好的循环利用。

另外，荷兰乳业领域的科学研究也会围绕消费者的愿望展开。比如消费者对奶制品行业的信任，不仅来自于对产品的了解，也来自对产品背后故事的了解。随着科技发展和进步，我们使用大数据分析，从而清楚地看到从牧场到餐桌整个的过程，利用数据也能很好地实现产品追溯。

我还想谈一下SDDDC对于促进推广荷兰奶业知识与经验的意义。我们为这样一个平台付出了很多努力，举行过很多的活动，合作发表了关于中国奶业技术和经验的白皮书，从而更精确地了解中国奶业发展的情况，以及奶业的发展方向。我们希望通过SDDDC这样的平台，吸引全球各地的农业科学家在一起，对乳业相关的各种问题进行联合研究。

记者：荷兰在奶粉质量安全和品牌推广方面有哪些经验？

马丁·思高腾：在荷兰，我们最看重的就是质量保证，或者说食品安全。第一，所谓质量保证，就是保证产品是最优质的，而且能够通过检测手段去验证产品的安全性。我们对产品流程进行设计，从而最大限度地确保食品安全。从原奶到餐桌的过程中，这种设计不仅能降低污染的风险，而且还会尽可能把相关风险减少为零。这就是我们所说的通过产品流程设计来确保食品安全。

第二是品牌打造的问题。品牌也是一个与安全相关的问题，这也是一个底线问题，所以一定要做到产品安全。此外，我们还要关注生产过程相关的各个步骤。比如，婴幼儿配方奶粉、婴幼儿食品，就是提供给孩子们的、符合营养价值的最优食品。所以质量保证、营养价值，可以说就是品牌推广的基础。

荷兰奶粉，特别是婴儿配方奶粉之所以受到广泛欢迎，秘密是什么？当原奶运到加工厂的时候，会把其中最有营养、最好的成分，首先提取出来用于生产婴儿配方奶，其余的部分再去用作生产奶酪或者其他产品。下一个发展阶段，荷兰奶业将会更注重开发适合老年人的奶粉或是奶制品，和婴幼儿一样，老年人的身体也需要好的蛋白质和其他营养成分。

记者：我想再请问马丁先生，您怎么看待中国乳业发展状况以及安全状况？另外，您如何看待中国妈妈的海淘现象，你们国家有没有相同的现象存在？

马丁·思高腾：我觉得中国目前乳制品的质量是非常高的，在世界上也属于相对比较好的范畴。但是我们也知道，消费者对于某一种消费品的信任，通常是依靠知觉和感觉来进行判断的。这种情况下，如果想要建立起对某一个行业、某一个产品的信任，就需要花很长时间。对中国乳业来讲，还需要继续努力，继续与消费者建立起更深厚的信任。因为一旦乳制品行业发生负面的事件，会给消费者带来长久的不良记忆，这样也不利于消费者信任的维护。所以说，在做产品的时候一定要非常保守，要确保我们的产品质量完全没有问题，这样才能够不断维护和提高消费者的信任。

第二个问题，关于荷兰妈妈是否也海淘。荷兰妈妈们对于婴幼儿配方奶的担心和关注，和中国妈妈们是一样的。她们同样也想去为自己的孩子寻找最优质的产品，而且只要产品质量是在不断提高的，荷兰的妈妈们也愿意为这种改善而支付额外的成本。那荷兰妈妈们是不是也海淘呢？答案是否定的。因为荷兰妈妈们相信，越是本地的产品越好，她们对于本地产品的信任度更高。所以作为生产商，一定要知道消费者是靠知觉来进行产品信任度判断的，我们必须非常小心、仔细慎重，不断改善和确保产品质量，证明我们的产品是值得消费者信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