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梦圆 田莎莎

浙江中医药大学药学院，浙江 杭州 311400

野马追为菊科植物轮叶泽兰 (EupatoriumlindleyanumDC.)的干燥地上部分，又名白鼓钉、化食草、毛泽兰。野马追药用资源分布广泛，除新疆外全国各地均有分布，主要产于江苏、甘肃、山东、湖南等，道地产区为江苏盱眙，多为野生，有少量栽培[1-2]。据 2015 年版《中国药典》记载：本品味苦、性平，归肺经，主治痰多咳嗽气喘、高血压、慢性气管炎、支气管炎等，其枝叶入药有解表祛湿、和中化湿之效，主治劳伤咳嗽、无名肿痛等[3-4]。临床上应用的制剂品种现有野马追片、颗粒剂、糖浆剂等[5]。近年来，随着野马追的化学成分及药理活性等方面研究的开展，科研工作者发现其活性成分丰富，其有效部位及单体在抗肿瘤、抗炎、呼吸系统、心血管系统等方面显示出重要的药用价值。本文就近年来野马追化学成分、药理活性的研究成果进行综述。

1 化学成分

目前为止，国内外已对中药野马追的化学成分进行了比较系统的研究，发现主要为倍半萜内酯类、黄酮类、挥发油、甾体类、有机酸等，此外还含有二萜类、三萜类、微量元素、氨基酸及一些其他成分。

1.1 倍半萜内酯类 倍半萜内酯类是野马追中最重要的活性成分，主要包括愈创木烷型、吉马烷型、桉烷型、杜松烷型，其中，以吉马烷型和愈创木烷型居多。1979年，Ito K等[6]首次从中药野马追中分离出了4个吉马烷型化合物：Eupalinin A，Eupalinin B，Eupalinin C，Eupalinin D。随后，Huo J等[7-8]从野马追全草中分离得到13个愈创木烷型、7个吉马烷型和1个桉烷型倍半萜内酯。杨念云等[9-11]从野马追地上全草中得到Eupalinolide A，Eupalinolide B，Eupalinolide C，Eupalinolide D，Eupalinolide E等9个吉马烷型倍半萜内酯类化合物；Ye G等[12]于2008年从野马追全草的95%乙醇提取物中分离得到了1个杜松烷型倍半萜内酯：Eupalinilide M；Yan G、吴双庆等[13-14]于2012年从野马追乙醇提取物中分离得到了7个吉马烷型倍半萜内酯：3β-hydroxy-8β-[4′-hydroxytigloyloxy]-costunolide，Eupalinolide F，Eupalinolide G，Eupalinolide H，Eupalinolide I，Eupalinolide J，Eupalinolide K；2016～2017年，仲欢欢、Yang B等[15-16]从中分离出了2个吉马烷型倍半萜内酯：Eupalinolide L，Eupalinolide M和1个新的吉马烷型倍半萜内酯类：Eupalinolide O。

1.2 黄酮类 黄酮类化合物在植物界中广泛分布，已发现的天然黄酮类化合物多数具有较强的生物活性，研究发现野马追中有不少黄酮类化合物。杨念云等[17]对野马追地上全草进行化学成分研究，从中发现一个黄酮类化合物：槲皮素(quceritin)。钱士辉等[18]从野马追中分离得到棕矢车菊素 (jaceosidin)、山柰酚(kaempferol)、黄芪苷(astragalin)、三叶豆苷(trifolin)、金丝桃苷(hy persoide)。肖晶等[19]用 95%乙醇做夹带剂将野马追药材进行CO2超临界萃取，得到CO2萃取物，从中分离出泽兰素(euparin)、山柰素(kaempferide)和芦丁(Rutin)。Wu S等[20]从野马追乙酸乙酯萃取物中分离鉴定出了泽兰叶黄素(nepetin)、泽兰黄素(eupatrin)、木犀草素(luteolin)、异槲皮苷(isoquerecitrin)、线蓟素(cirsiliol)、蒙花苷(linarin)。另外，褚纯隽[21]从野马追中分离得到5,8,4′-三羟基-7,3′-二甲氧基黄酮。

1.3 挥发油 肖晶等[22]采用气相色谱-质谱联用仪对产自江苏的野马追全草挥发油的化学成分进行了分析鉴定，发现了41种化学成分，主要成分为石竹烯内脂、β-蒎烯和棕榈酸。陈健和姚成[23-24]采用气相色谱-质谱联用技术对野马追花蕾挥发油的化学组成进行了分析，从中鉴定出了23种成分。

1.4 二萜、三萜类 吴双庆[14]利用硅胶、ODS，Sephadex LH-20、重结晶、制备高效液相色谱等分离方法对野马追的80%乙醇提取物进行了化学成分分离鉴定，从中分离得到了3个二萜类化合物。杨念云等[9-17]应用多种柱层析法分离野马追的化学成分，并采用波谱学分析法进行结构鉴定，从野马追地上全草中得到蒲公英甾醇乙酸酯(taraxasterol acetate)、伪蒲公英甾醇(Ψ-taraxasterol)、蒲公英甾醇棕榈酸酯(taraxasterol palmitate)。肖晶等[19]从野马追药材CO2萃取物中分离出齐墩果烷醋酸酯(pulcherryl acetate)。 Wu S等[20]从野马追乙酸乙酯萃取物中分离鉴定出了伪蒲公英甾醇乙酸酯(pseudotaraxasteryl acetate)。

1.5 甾体类 杨念云等[17]通过对野马追地上全草进行提取分离、结构鉴定，从野马追地上全草中得到β-谷甾醇(β-sitosterol)和胡萝卜苷(daucosterol)。陈健等[25]用乙醇提取中药野马追中的有效成分，从中鉴定出了麦角甾烷-4,4-二甲基-6,22,24-三烯、5-烯-3-豆甾烷-3-乙酸酯。

1.6 有机酸 有机酸是分子结构中含有羧基的化合物，一般认为脂肪族有机酸无特殊生物活性，但有些特殊的有机酸是某些中草药的有效成分。迄今为止，在野马追中发现的有机酸有：正十六烷酸、咖啡酸、正十八酸、丁酸、正二十八烷酸和香草酸[9,17,20,25]。

1.7 微量元素 研究发现野马追中含有K，Ca，Mg，Fe，Sr，Zn，Cu，Al，Si，Mn，Ni，Cr等微量元素，而对生物体有害的重金属元素Pb，Cr，Cd，As，Hg等含量很少。其中，全草中Ca含量最高，花蕾中K含量最高，幼嫩茎叶中矿物质元素的含量最高[26-27]。

1.8 氨基酸 陈健等[28]采用柱前衍生反相高效液相色谱法测定了野马追茎叶及其花蕾中的总氨基酸和游离氨基酸，发现野马追茎叶及其花蕾中含17种氨基酸：天冬氨酸、谷氨酸、丝氨酸、组氨酸、甘氨酸、苏氨酸、精氨酸、丙氨酸、酪氨酸、半胱氨酸、缬氨酸、蛋氨酸、苯丙氨酸、异亮氨酸、亮氨酸、赖氨酸、脯氨酸，其中7种为人体必需氨基酸。茎叶及花蕾中总氨基酸的含量分别为2.40%和6.51%，游离氨基酸含量分别为0.185%和0.508%，半胱氨酸和谷氨酸含量较高。

1.9 其他成分 杨念云等[9]还从野马追地上全草中发现了腺苷。Wu S等[20]通过波谱分析和化学方法从野马追乙酸乙酯萃取物鉴定出了东莨菪素(scopoletin)和6,7-二甲基香豆素(6, 7-dimethylesculetin)。仲欢欢[15]2017年研究野马追抗炎成分时，首次从水煎液中分离出7种化学成分：浙贝素、梣皮树脂醇、salicifoliol、5-羟基-3，4-二甲基-5-戊基-2 (5H) -呋喃酮、3- (2-羟基-4-甲基丁基) -4-甲氧基苯乙酮、松柏醇、对羟基苯甲醛，其中浙贝素、梣皮树脂醇、salicifoliol具有抗炎活性。

2 药理作用

目前发现野马追可止咳、祛痰、平喘，对急性肺损伤、循环系统等疾病具有较好的疗效，同时可降血压、降血脂、预防动脉粥样硬化，具有抗肿瘤、抗炎、抗菌等药理作用。

2.1 抗呼吸系统感染 中药野马追抗呼吸系统感染是多成分、多途径、多靶点协同作用的结果[29]。据报道野马追糖浆浓缩液对浓氨水所致小鼠咳嗽和枸橼酸所致豚鼠咳嗽有明显止咳、祛痰作用，对致喘液所引起的哮喘有明显的平喘作用[30]。唐春萍等[31]通过研究发现野马追对豚鼠离体气管平滑肌的静息张力和乙酰胆碱(acetylcholine, ACH)、组胺(Histamine, His)、氯化钙、氯化钾、氯化钡所致的收缩都有抑制作用。江舟等[32]通过静脉注射油酸复制大鼠急性肺损伤模型，发现野马追给药组的炎症因子肿瘤坏死因子(Tumor Necrosis Factor-α, TNF-α)、白细胞介素-6(interleukin-6, IL-6)、白细胞介素-8(interleukin-8, IL-8)和丙二醛(Malondialdehyde, MDA)含量与模型组相比降低，而血氧分压和超氧化物歧化酶((Superoxide Dismutase, SOD)含量高于模型组，说明野马追对急性肺损伤有明显的保护作用。褚纯隽、李显伦等[33-36]发现野马追醇提物、水层、氯仿、乙酸乙酯、正丁醇层、倍半萜部位和野马追黄酮部位均能降低脂多糖诱导的急性肺损伤小鼠的炎症因子TNF-α、I L-6水平，提高SOD活性并抑制髓过氧化物酶(myeloperoxidase, MPO)活性，有效地发挥了肺损伤保护作用。临床研究发现野马追糖浆具有较好的增强免疫功能、抗病毒等作用，用于小儿慢性支气管炎可提高治愈率，且安全性较高[37]。

2.2 对心血管作用 野马追有降低血压、调节脂质代谢紊乱、调节血脂水平和预防动脉粥样硬化等作用。江涛等[38]用离体大鼠主动脉环进行实验，发现野马追水提物扩血管的作用与其抑制外钙内流和内钙释放密切相关。陈万一等[39]发现野马追总黄酮可调节脂质代谢紊乱，其机制与降低高脂模型大鼠血浆总胆固醇、甘油三酯和低密度脂蛋白-胆固醇水平，升高高密度脂蛋白-胆固醇水平，提高脂代谢相关酶(卵磷脂胆固醇酰基转移酶、脂蛋白脂酶和肝脂酶)活性，上调高脂血症大鼠肝脏低密度脂蛋白受体水平有关。王柯静等[40]用高脂饲料制备高脂血症大鼠模型，发现野马追可调节大鼠血脂水平，改善血管内皮功能，其机制与降低血脂水平和血粘度、升高一氧化氮(nitric oxide, NO)含量及血清中SOD活力、降低过氧化脂质产物MDA的含量有关，且有明显的剂量-效应关系。Zhou, X等[41]通过研究野马追粗提物对高胆固醇饮食所致家兔高脂血症及动脉粥样硬化的预防作用，发现野马追粗提物可通过降低血清总胆固醇、甘油三酯和低密度脂蛋白胆固醇水平，降低C-反应蛋白和血管细胞黏附分子-1的表达，升高NO水平，抑制兔血管内泡沫细胞的形成并抑制平滑肌细胞的迁移，预防高脂血症和动脉粥样硬化。迟栋[42]发现野马追水煎液对自发性高血压大鼠有明显的降压作用，其机制与升高大鼠血清中NO水平、降低血清中内皮素和血管紧张素Ⅱ水平有关。

2.3 抗肿瘤 研究发现野马追倍半萜内酯类化合物有良好的体外抗肿瘤活性[14]。Yang B等[16,43]发现从野马追中分离得到的新的倍半萜内酯类物质Eupalinolide O通过阻滞细胞周期于G2/M期、阻断Akt通路、诱导依赖caspase的细胞凋亡抑制乳腺癌细胞MDA-MB-468的生长，并以谷胱甘肽为研究对象，建立了UPLC-MS筛选Michael反应受体(Michael Reaction Acceptor, MRA)的方法，利用依赖STAT3的报告系统筛选出能够抑制STAT3的MRAs，分离得到6个倍半萜内酯，其中Eupalinolide J被鉴定为能降低STAT3荧光素酶活性的MRA。初步活性评价表明，Eupalinolide J能抑制三阴性乳腺癌细胞的活性，是一种典型的天然MRA，它对STAT3活性有明显的抑制作用，对三阴性乳腺癌(triple negative breast cancer, TNBC)细胞有潜在的细胞毒活性。Tian S等[44]发现一种从野马追中分离出来新的倍半萜内酯类有效部位F1012-2通过激活细胞自噬，内源性和外源性依赖caspase途径诱导细胞凋亡，阻滞细胞周期于G2/M期，对三阴性乳腺癌细胞的生长有明显的抑制作用，且对体内移植瘤具有潜在的抗肿瘤作用，F1012-2在体外和体内通过多种信号途径抑制细胞生长，可能是治疗三阴性乳腺癌的一种潜在的天然活性成分。

2.4 抗炎 南京药学院野马追科研协作组临床小组经药理试验，发现野马追有增加白细胞的作用[45]。褚纯隽[33]经补体经典途径测试发现野马追中倍半萜、二萜和黄酮化合物及三类化合物的富集部位有良好的抗补体活性，其中，倍半萜内酯类可以作为一种新型的天然抗炎药。Wang F等[46]通过体内实验发现野马追倍半萜成分减少了由二甲苯诱导的小鼠耳水肿。在体外实验中，野马追倍半萜成分通过降低TNF-α及IL-6水平在脂多糖激活的小鼠巨噬细胞RAW 264.7中显示出强大的抗炎活性。

2.5 抗菌和抗病毒 研究发现传统中药野马追提取物的抗菌谱广，对所有革兰氏阳性菌和革兰氏阴性菌均有较好的抑菌效果，且呈显著的量效关系。野马追注射液曾被用于治疗钩端螺旋体病32例，并取得满意疗效[47]。周远大等[30]通过体外抑菌试验，发现野马追糖浆浓缩液对革兰氏阳性和阴性菌及临床分离的白色念株球菌有一定的抗菌作用。Ji Li-Lian等[48]的研究表明，野马追提取物还可作为天然防腐剂来保存食品，通过水煎法得到的野马追提取物对供试菌株的最低抑菌浓度和最低杀菌浓度为0.4～ 0.8 mg·mL-1。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病毒病预防控制研究所病毒资源中心提供的药效试验报告证实野马追糖浆具有预防冠状病毒、抗甲型流感病毒和乙型流感病毒(同属 RNA 型病毒)的功效[49]。另有文献[50-51]报道复方野马追胶囊体外能抑制流感病毒，体内则能明显延长流感病毒和副流感病毒感染小鼠的生存时间，显著降低肺指数，减轻肺组织病变程度。此外复方野马追胶囊还有明显的体外抗呼吸道合胞病毒感染的作用，同时对呼吸道合胞病毒感染后引起的白细胞介素-8释放也有明显抑制作用[52]。

2.6 抗氧化 王乃馨等[53]用DPPH自由基分析法测定了超声提取的野马追类黄酮清除自由基作用的强弱，评价其抗氧化能力，发现野马追类黄酮对DPPH自由基有很强的清除活性且清除率与浓度之间有量效关系，其DPPH自由基半清除剂量IC50为10.922 μg·mL-1。Yan G等[54]首次研究了野马追水提物，醇提物，残渣水提物，及醇提物的石油醚、乙酸乙酯、正丁醇、水馏分的抗氧化活性，并测定了所有提取物和馏分的总酚含量、DPPH自由基清除活性、超氧自由基清除活性、总还原能力和亚铁离子螯合活性，发现各提取物和组分均表现出不同程度的抗氧化活性，结果表明野马追提取物可能是一种潜在的天然抗氧化成分的有效来源。为开发天然高效、安全无毒、性能稳定的天然防腐剂。李姿瑾和纪丽莲[55]以野马追干制品为原料制得粗提物，与现用食品防腐剂二丁基羟基甲苯(Butylated Hydroxytoluene, BHT)和丁基羟基茴香醚(Butyl Hydroxy Anisd, BHA)比较抗氧化活性，研究发现粗提物表现出较强的抗氧化活性，但不同方法粗提物的具体抗氧化活性指标差异显著。

2.7 其他作用 野马追对紫外线诱导的皮肤损伤和黑色素的产生具有抑制作用。Yamashita Y等[56-57]发现热休克蛋白70(Heat Shock Protein 70, HSP 70)的表达抑制了黑色素的产生，他们从中草药中寻找HSP 70的诱导剂，并从中筛选出了野马追的乙醇提取物，进一步研究发现野马追提取物通过HSP 70依赖性和HSP 70非依赖性机制抑制酪氨酸酶和黑色素的表达，野马追倍半萜内酯类成分Eupalinolide A和B能协同应激源诱导HSP 70的表达，EA或EB预处理可抑制黑色素的产生和应激诱导的细胞凋亡。在体内，经皮注射EB可诱导HSP 70的表达，并抑制UVB辐射引起的皮肤损伤、炎症反应和黑色素生成。

3 副作用

南京药学院野马追科研协作组临床小组经药理试验发现野马追副反应主要表现在消化道，如偶有上腹部不适或恶心、口干，但症状均较轻微[45]。周远大等[58]选用大、小鼠进行自主活动、激怒反应、爬杆运动、心血管与呼吸系统以及急、慢性毒性试验，发现野马追对大、小鼠自主活动、激怒反应、爬竿运动、心血管与呼吸系统均无明显影响，慢性毒性试验中未见明显毒性发生，说明野马追对鼠正常生理活动和各组织器官无明显影响。

4 结语

目前研究发现野马追主要含有倍半萜内酯类、黄酮类、挥发油、二萜类、三萜类、甾体类、氨基酸、微量元素、有机酸等成分，药理作用广泛，对呼吸系统、循环系统疾病有较好的疗效，同时具有抗菌、抗炎、抗氧化、抗肿瘤等作用。临床上野马追被制成片剂、糖浆剂、颗粒剂、胶囊剂等，用于祛痰、止咳、平喘和降血压。

从国内外文献中可以看出野马追具有多种药理活性，但其具体的作用机制还未被阐明，临床应用还仅仅依赖于传统药效，这使得野马追的药用价值受到限制。因此，对野马追的进一步开发与研究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本文对近年来国内外有关野马追化学成分和药理作用的研究成果进行了较为系统的总结，希望能为广大科研工作者提供进一步研究野马追的理论参考依据，使其更好地发挥药用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