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博闻?林德顺

马来西亚总理马哈蒂尔在8月22日结束访华前宣布取消中资承建的“东海岸铁路项目”及两条天然气管道计划，引起两国有关方面对中马“两国双园”项目前途的关注。

“两国双园（Two Countries， Twin Parks）”是中马政府间合作项目，即在中国广西壮族自治区钦州市和马来西亚彭亨州关丹市，分别建立“中马钦州产业园”与“马中关丹产业园”。两个园区已分别于2012年4月和2013年2月开园兴建。2014年11月习近平主席在APEC会议期间会见马来西亚时任总理纳吉布时提出，要“将钦州、关丹产业园区打造成中马投资合作旗舰项目和中国—东盟合作示范区”。

项目重审给双园合作蒙上阴影

关丹产业园与关丹港、关丹市、甘邦、北根同属马来西亚东海岸经济区下辖的特别经济区。负责园区开发建设与运营的马中关丹产业园区有限公司由两国合资组建，马方持股51%，由马来西亚怡保工程（IJM）集团、森那美产业和彭亨州经济发展机构共同参股；中方持股49%，由钦州市开发投资有限公司和广西北部湾国际港务集团参股。五年来周边基建稳步推进，马来西亚政府已拨款17亿林吉特（约合4.25亿美元）用于包括关丹港的扩建和关丹港、关丹产业园、东海岸大道之间通路的基础设施修建与扩建工程，对于入驻园区的企业给予了包括减免企业所得税在内的一系列优惠政策。截至今年5月马来西亚大选前，关丹产业园已与10个项目签订投资协议，投资额超过245亿元人民币，首个入园项目“联合钢铁”已实现部分投产，今年将全面投产运营。

马哈蒂尔新政府就职后，对纳吉布政府时期一系列项目展开重新审核。双园合作构想包括园区、港口、铁路的联动，自钦州港出发的货轮在关丹港卸货，通过铁路运往马来西亚西海岸，再重新出发前往下一个目的地。但取消东海岸铁路项目就使这一联动发展构想遇到了障碍。

关丹产业园的设立、选址、合作具有极强的政治意义。关丹市距离前总理纳吉布的家乡北根市仅45公里，在此建立产业园反映出强烈的纳吉布个人因素。新政府对上届政府的政治遗产与项目可能兴趣不大，政府层面大力推动“两国双园”协同发展的可能性较低。但是，国民阵线政府仍然掌握关丹所在的彭亨州政权，而州政府在州内事务上有较大权力，能够在这一层面继续推动产业园发展。

中方仍需发挥引领作用

马哈蒂尔访华期间，两国发表《联合声明》，表示同意发挥好“两国双园”联合协调理事会机制作用，共同推进中马钦州产业园和马中关丹产业园建设。总体而言，马中关丹产业园的发展带来就业机会、人员培训和技术引进，符合马哈蒂尔政府对外资的基本要求。笔者认为，当前产业园与园区内入驻企业可以通过以下几点继续推动“两国双园”模式的发展。

一是淡化合作中的政治色彩。国民阵线政府时期，关丹园在政府护航下获得较多便利，也招致不少批评，例如认为大规模引入中资会侵占马来人的就业机会、损害马来人的权益。新形势下，关丹产业园区不妨做些改变，在园区周边、建筑工地等场所，应避免大量出现单一的中文标语和条幅等，给马来族群造成“海外飞地”的错误观感；在宣传上要侧重强调园区发展能给当地带来多少经济效益与工作岗位，拉近与当地民众的距离。

二是继续坚持并深化“两国双园”合作机制。在两国领导人的直接推动下，双方已建立“两国双园”联合协调理事会，每年定期召开会议，解决发展过程中产业、政策、体制方面的问题，推动重点领域的合作。马政局变化后，坚持互动合作仍然是实现双园协调发展的重要保障，中方仍需在双园合作中发挥引领作用。双方成立的专门工作组要继续完善“两国双园”联合合作机制，争取推进投资便利化、贸易自由化、自由贸易区等功能的先行先试，这些合作涉及两国的海关、商检等部门；实现由两国银行机构参与推进的“点对点”金融开放和支持。

两国在《联合声明》中提出了“在相互尊重、平等互利基础上开展双向投资”和“鼓励在信息通信技术、数据分析、设计研发、物联网、云计算和人工智能等高价值领域开展技术转移等合作”的新要求，双园合作需面对更高的发展要求，体现出中资企业给马来西亚带来的切实利益和技术进步。

三是加大对当地社会法律的了解与调研。自双园合作模式建立以来，许多中资企业通过产业园落地大马，由于对当地法律法规知识的缺乏，在建设与运营过程中面临着较大的阻碍。2018年5月，关丹产业园首个入园项目“联合钢铁”被举报涉嫌“偷水”，马来西亚国家水务委员会调查后发现“联合钢铁”以两条水管非法接驳供水，违反了马来西亚2006年水务工业服务法令第123（1）条文规定。“联合钢铁”代表律师此后声明，“偷水”的指责纯属误会，只因文件处理的混淆导致。关丹国会议员傅芝雅则表示，误会的产生是因为当局没有严格执行申请水供的条例，并认为“联合钢铁”应该开放给新政府参观，以了解工厂运作、安全问题，并确保该厂聘请的本地员工获得应得的福利。

笔者认为，负责关丹园管理开发的怡保置地公司应对入园企业和员工进行当地法规与文化习俗的普及和培训，中资企业也需聘请当地政府、智库专业人员担任顾问，邀请关丹市、彭亨州议员和相关部门工作人员入园了解情况，进行园区和企业发展规划与进程的介绍，听取指导建议，消除误会，避免分歧。园区中资企业同时可以参加邻近马来村镇的文化或节庆活动，效仿当地企业到马来员工家造访、节庆时派发礼品等。

四是加强两国间人文交流。在中马“两国双园”合作框架乃至中马经济项目的合作中，人文交流、民间互信始终是确保项目平稳顺利发展的基础。在“一带一路”倡议以及关丹产业园等相关项目在马宣传、落地的过程中，华人族群明显表现出更积极的姿态，相比之下马来族、印度族对“一带一路”倡议与中马合作项目的知晓度、参与度都不高，这体现了中马两国间特别是中国与非华族群的社会文化人文交流有待提高。

目前，“两国双园”合作的资讯大多只刊登在当地华文或英文媒体上，出现负面信息时才会登上马来文媒体。因此产业园应在相对中立客观的马来媒体上进行公关及资讯传播，继而树立其造福当地、服务民众的良好形象，也需加大针对当地政府人员与民众的开放，多举行介绍活动。2018年6月7日，关丹产业园首次开放现场就职面试，吸引当地数千名青年前来应聘，人满为患的照片在网上流传，也让此前批评关丹园禁止马来西亚公民入内的言论不攻自破，继而得到当地群众欢迎。

目前，产业园和相关企业的开放活动较少，相关的接待和介绍服务还不周全，仍然不能满足当地民众与政府议员的“好奇心”与“猜测”，甚至引发当地民众对中方人员的误解和冲突。因此，关丹产业园以及两国政府在推动民间的文化交流与互信方面，还有很多可操作的空间，让当地民众对中国与中资项目有更正面的了解。

引导关丹园适度转型

目前来看，马来西亚政府换届对“两国双园”架构特别是关丹产业园的发展造成的影响不大，在希盟政府执政的新形势下，中方应扮演主动角色，引导关丹园进行适度转型，并继续与彭亨州政府、东海岸特区发展理事会就关丹产业园、关丹港等项目深入合作，晓以两国合作大利和大义，鼓励新政府继续推动“两国双园”的协同发展，在此基础上寻求解决东海岸铁路废除后货物运输方面的物流问题；双方仍需坚持此前达成的协同合作发展机制，共同推动“两国双园”模式的发展创新。关丹园区方面，则可抓住机会调节此前的发展模式，弥补之前运营过程中的缺漏，将误会变机会，将障碍变机遇，探索出一条符合两国政府及民众利益、可持续发展且可套用于中外其他产业园合作模式。

（作者廖博闻为北京外国语大学中印尼人文交流研究中心研究助理，林德顺为北京外国语大学中印尼人文交流研究中心特約研究员、马来亚大学马来西亚华人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