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鹏

日前，印度政府将每年的9月28日定为“外科手术式打击日”，并在全国举行了长达一周的庆祝活动，以纪念印度政府宣称于2016年9月28日与29日之交深夜进行的印度军队跨过克什米尔控制线对巴控克什米尔境内武装分子的打击。显然，莫迪政府已经将对巴政策作为其主要“政绩”之一进行宣传。虽然莫迪在今年1月接受采访时表示，印度没有孤立任何国家，印度的外交政策也不会以巴基斯坦为中心，但印度政府近幾年的有关政策已经明确显示出“排巴”倾向。印度的对巴孤立政策并不是从莫迪执政就开始的，而是经历了调整和转变。

从“披肩外交”“生日外交”到“外科手术式打击”

自2014年5月26日莫迪执政以来，印度对巴基斯坦的政策大致可以分为两个阶段。在第一个阶段，莫迪试图将印巴关系“归零”，忽略两国关系的历史包袱，在印巴关系方面“有所作为”。当时，巴基斯坦谢里夫政府正处在一轮又一轮的国内政治危机之中。莫迪当选总理后，就邀请巴总理谢里夫参加了其就职典礼，此举凸显了莫迪“既往不咎”试图修复印巴关系的姿态，赢得了印度国内和世界各国的赞誉。莫迪还赠予谢里夫母亲一块披肩，谢里夫也赠送了莫迪母亲一块披肩，两国上演了“披肩外交”。但随后，两国关系因克什米尔问题开始发生“磕碰”。2014年8月，印度取消了原定的两国外秘会谈。2014年11月，在尼泊尔加德满都举行的南盟峰会期间，莫迪与谢里夫没有举行双边会谈。2015年，两国仍有试图扭转关系的尝试。2015年7月，在俄罗斯乌法举办的上合组织峰会期间，莫迪与谢里夫举行了会谈。会后发表的联合公报称“两国领导人都谴责各种形式的恐怖主义，并同意合作铲除南亚的恐怖主义;加快孟买恐怖袭击案件的审理”，谢里夫还邀请莫迪出席定于2016年在巴举行的南盟峰会。2015年11月，在巴黎举行的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期间，莫迪与谢里夫再次会见，随后印度外长访问了巴基斯坦。莫迪第一阶段对巴政策的收尾是2015年的“生日外交”。2015年12月25日，莫迪从阿富汗归国途中在拉合尔短暂停留，庆祝谢里夫的生日，现场没有巴军方人员，这是近几年来印度总理首次访问巴基斯坦。可以看出，从2014年莫迪执政到2015年底，以“披肩外交”开场，以“生日外交”结束，莫迪尝试与谢里夫建立私人关系，试图通过巴基斯坦政府缓和改善两国关系。

第二个阶段大致始于2016年，莫迪与谢里夫之间的“浪漫情愫”也已不在，印度不再尝试改善印巴关系，而是对巴采取完全孤立和打压的政策。该年发生的两次袭击印度军事目标事件使莫迪政府的对巴政策完成转向。2016年1月2日，印度旁遮普邦的帕坦果德空军基地遇袭，6人死亡，印度称系“巴基斯坦恐怖分子”所为。巴基斯坦邀请印度成立联合调查组，调查帕坦果德事件，最终两国陷入相互指责。2016年7月8日，印度安全部队击毙了印控克什米尔地区著名的反政府武装指挥官布尔汗·瓦尼，引发了印控克什米尔地区的大规模抗议和骚乱。2016年8月，印巴两国分别举行了独立日庆祝，两国总理“隔空互怼”，谢里夫称当天为“克什米尔自由日”，莫迪称“巴基斯坦支持印度境内的恐怖分子”，并首次提及巴的“俾路支问题”。2016年9月18日，印控克什米尔地区乌里镇袭击事件发生，造成17名印度军人死亡。10天后，印度宣称其越过控制线，实施了“外科手术式打击”，并声称击毙30多名“恐怖分子”。随后，印度对巴的强硬政策开始不断升级，抵制南盟峰会，在国际上和地区内孤立巴。

莫迪政府“排巴政策”的表现

莫迪政府的“排巴政策”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第一是在双边议题上，对巴“极限施压”。两国都指责对方从事间谍活动，各自召回驻对方国家的外交人员。在控制线附近的交火明显增加。莫迪首次公开表示对俾路支分离主义者的同情，巴方还指责印度情报机构参与了2016年10月巴基斯坦奎达发生的恐怖袭击。在两国的跨界河流问题上，处于优势地位的印度已经停止了两国“印度河委员会”会谈，加快了在上游的水坝建设，并威胁退出1960年的《印度河水条约》，使巴基斯坦面临“断水”的危险。这在印巴关系中尚属首次。此外，印度还威胁取消1996年赋予巴基斯坦的贸易最惠国待遇。

2018年9月29日，巴基斯坦外长库雷希在第73届联合国大会上发表演讲，表示希望通过对话解决印巴之间的问题。

第二是在地区和国际层面，加快了对巴基斯坦的孤立和围堵。2016年，印度带头抵制了定在巴召开的南盟峰会，使其流产。印度还不断强化与阿富汗的关系，使巴两面承压。印度目前是非北约国家中对阿富汗提供援助最多的国家，2016年9月，印度承诺对阿富汗提供10亿美元的经济援助。印度可以利用阿富汗与巴俾路支省接壤的优势，施加更大的影响。印度在伊朗建设恰巴哈尔港、强烈反对中巴经济走廊等政策也有孤立和隔离巴的意图。印度还利用其他地区机制孤立巴。2016年12月4日，在印度阿姆利则召开的第六次关于阿富汗问题的“亚洲之心”部长级会议上，印度引导会议集中声讨巴“为本地区的恐怖分子提供安全庇护”。印度还利用联合国等多个国际平台孤立巴，指责巴是“恐怖主义的大本营”。以美国特朗普政府调整南亚政策为契机，莫迪政府与特朗普政府在孤立打压巴基斯坦问题上有高度默契，使得“巴基斯坦窝藏恐怖分子”这一标签在国际上很难被拿掉。

巴基斯坦的国际处境空前不利

国内选举政治的考量是莫迪政府对巴政策的重要出发点，不论是前期缓和姿态的“披肩外交”“生日外交”，还是2016年之后的“排斥和孤立”外交，都致力于使对巴外交成为本届政府的主要政绩。这一点在今年庆祝“外科手术式打击日”活动中表现的最为明显。印度方面宣称的“外科手术式打击”已经发生两年，2018年印度政府才决定将9月28日定为“外科手术式打击日”并进行庆祝。印度政府要求各部部长和印人党国会议员都要返回各自的选区，组织纪念和表彰军人等相关活动。莫迪试图证明本届政府“在国家安全问题上有决心采取任何必要的行动”，庆祝“外科手术式打击日”是为了显示本届政府的成绩，强化印人党印度教民族主义的标签，争取选民的支持。

莫迪政府还试图通过对巴施压来寻求单方面解决克什米尔问题。毋庸置疑，除了核武器方面之外，当前印度对巴基斯坦的全面优势已经形成，并会不断扩大。莫迪政府希望抓住美国调整对巴政策和阿富汗—巴基斯坦关系恶化的契机，以压促变，进一步恶化巴基斯坦的国际处境，迫使巴基斯坦接受克什米尔地区的现状。为此，印度已经开始放弃两国谈判解决克什米尔问题的方案，采用软硬兼施的方式来单边将现状和控制线固定化。一方面，对印控克什米尔地区采取更强硬的措施，打击反对势力，击毙著名的反政府武装指挥官布尔汗·瓦尼就是要以儆效尤;另一方面印度已经任命了前情报局长夏尔玛为克什米尔问题谈判代表，与印控克什米尔地区的各利益攸关方展开对话。

印度对巴的排斥和孤立政策、印度对阿富汗的大幅投入;阿富汗对巴基斯坦的指责;美国特朗普政府以“抑巴扬印、将阿富汗反恐不力甩锅给巴基斯坦”为核心的南亚政策，这三方面因素使美印阿三国在排斥巴基斯坦上有“高度共识”，巴基斯坦的周边和国际生存环境空前恶化。

目前看来，印度对巴基斯坦的排斥和孤立政策在国内外都得到了积极响应，印人党和莫迪可能会利用国际环境，继续执行和强化这一政策。巴基斯坦军方也反对在印度不作出关键让步的情况下与印度进行任何形式的和解。印度单边冻结克什米尔地区现状，维持低烈度冲突和高压力对巴外交的政策可能长期化，印巴关系缓和的可能性进一步降低，两国的互信几乎不存在，军事和外交层面的斗争都可能继续。巴基斯坦也在利用各种国际场合指责印度在克什米尔地区“践踏人权、支持巴基斯坦国内的恐怖分子”。2016年谢里夫还专门赋予了22位国会议员将克什米尔问题国际化的职责，以对印度进行反制。但无疑，在印度的排斥和孤立政策下，巴基斯坦的国际处境短期内很难得到改善。

（作者为云南财经大学印度洋地区研究中心副教授、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