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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卷评论

2018-11-14老卒子

天津诗人 2018年2期
关键词:诗意诗人诗歌

董 贺 / 野 松 / 老卒子 / 范 君

诗笔,直达灵魂的峰顶

董贺

宗教神学的潜意识灵现,是诗歌至美的人文呼唤,也是思维的夜空中难得的一道闪电。它源自内心又唤醒内心,出离尘世又关照尘世,直达峰顶又贴紧灵魂的壁管,在物我的反复观照中,始终散发着别样的魅力。

品读《顶礼,博格达》的过程,是我跟随徐敬亚老师景仰礼赞博格达雪峰的过程,也是我静心危坐、拊掌惊叹、冥然入境、领悟至美的过程。《顶礼,博格达》以“顶礼”为形式、以“博格达”为审美客体,营造的意境庞大宏伟,闪烁着神性膜拜的光辉;同时那清晰的诗节、盈纸的技巧也如同一杆杆鲜明的大旗,在新诗百年逦迤前行的路上招展着,留给读者以深刻的昭示与启迪。

一、出尘的物象——性灵关照的蝶影

明朝朱承爵的《存馀堂诗话》说“作诗之妙,全在意境融彻,出音声之外,乃得真味。”这“出音声之外”的“真味”指的就是意境。“诗是强烈感情的自然流露”(英·华兹华斯),而感情的载体就是物象,就是从日常的物质抽离出来而化为精神性的存在,西南大学教授吕进先生不也将新诗的语言视为不可或缺的“媒介”吗?

当诗人来到博格达的脚下,给他的第一感觉雪峰竟然像“狮子”,比喻如此立体、形象!博格达高耸入空,“高度,就是审判;高度,就是凝视”,它逼视大地,威风凛凛,“如三柄利剑”也如“阳光的暗号穿过云层”的“无数支箭”,让人生寒,“它在苍茫的虚空中/划出一道牙齿的轮廓线”。它又像“无法企及的美人”,让人日夜思慕,让人寤寐思服,辗转反侧。然后它又像神的“手指”,以至于“我的膝盖从未/折于红尘香火/今天,我让这佛语拂地降临/顶礼,博格达/顶礼,顶礼”。

出尘的物象,递出此时的情感体验。“敬畏——迷恋——崇拜——清醒”四个衍变的情感看似脱节,但对于任何一名面对“奇伟瑰怪非常之观”时的朝圣者来说,都是如此真实贴切。

二、清晰的诗节——情志游移的航线

波兰著名诗人米沃什曾言“一个清晰诗节承载的重量,胜过精致散文的整套马车”。

在第一部分,“引我向高者,为尊/牵我出离尘世者,为神”。诗人此时以朝圣者的身份出现,定位在山脚下学校的操场上,博格达“在那么高的天空站稳脚”“不真实地横在云间”,甚至是“红尘之上的高度”“从天堂逃出”,而诗人自己是什么呢?是跪拜于山脚的石头。在博格达面前,卑微的众生都如同尘土。

在第二部分,“与我为邻者,为先/令我满面羞愧者,为上”则紧承诗人情志游移的脚步,山“超越了山”,目光超越了目光,哪怕“一寸一寸”。向上,为了亲吻“一片额外的天空”;向上,因为“高,是照耀/高就是压迫/高就是/神”,不受压制的灵魂才算是自由。此刻,诗人正怀着“低伏的耻辱”神游万仞。

在第三部分,“为我引路者,为圣/为举世立法者,为永恒”则是另一维度的幻想和玄思。“我一直把一块大石头/推上峰顶”,这石头多像是诗人自己啊,可怎奈“一生颠簸”,“箭”和“利剑”还会随时从某个角落飞出,所以就渴盼“圣”和“神”的驾临;神是“最高的裁决者”,“高度,就是审判/高度就是凝视”,在已存在了“千年万年”的永恒之主面前,“从未折于红尘香火”的膝盖也开始虔诚地跪拜了,就此景仰之意达到高潮。

佛语有“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的三重境界之说,在第四部分,诗人心境已达最高一重。他从“五体投地”的崇拜中醒来,认识到高大的博格达“只是一些石头和泥土”,那些“高高在上的元素啊/自由的引领者”本质上只是“物质地增高”的“最高的石头”,只有“一只鹰/突然降落山巅”,“天空/立刻就会改变”,“局外”的鹰更能以犀利的眼看清当下,那只自由的鹰、诗歌,或者说所有自由的灵魂不就是最高的石头吗?

三、瑰丽的阆苑——艺术交织的光环

按瑞典诗人特朗斯特罗姆所说的“诗歌不是禅坐,不是为了催眠,而是为了唤醒”,在面对博格达雪峰这个审美客体时,诗人以想象的笔触赋予其灵魂生命,这种虚幻的潜意识营造和眼前的视觉审美有机结合,铺展开一处瑰丽宏大的阆苑。在诗人的心境中,尘世之中他特殊景仰的博格达是神圣的存在,更是浪漫主义气息的标高。

且看:“披着白雪,从深不可测的虚无中/轰隆隆升起/群山之巅,浮动起一片/高高在上的表情”。眼前高大巍峨的存在瞬间转为一种虚境,那“高高在上”的是“红尘之上的高度”,是“深不可测的虚无”,是“天堂一角”。那“表情”是“纯粹的暗示”,是给人“俯瞰人间”的鼓励还是仅仅是“高,是一种照耀”的心灵关照,读到此,读者的心波禁不住会泛起思想的浪朵。

再看: “把目光放上那个没有户籍的高点/假如不是你,突然地/把虚空变成石头/这死气沉沉的世界,怎么能出现/一片额外的天空”。 “户籍”,多么大胆而又合理的用词! 博格达的峰顶没有人,只有神!能“把虚空变成石头”的,只有神!能让“死气沉沉的世界”变成“额外的天空”,只有神!在宗教神学的探幽里,这些闪烁的物质符号洞开诗人的心象,也洞开宇宙亘古的秘密。

再看那些盈纸的比喻:“狮子”“美人”“箴言”“天堂一角”“上帝的探头”“神的三根手指”“裁决者”等物象喻体无不生动形象地递出诗笔下轻转的情志;还有更适于倾诉的第二人称的抒情方式,如“除了你,这世界谁能让我如此低垂”、“那就接受你若有若无的照耀吧”“在听吗,你/博格达,紧闭着千万吨银锭的牙齿。不说话”等随处灵动的句子如朝圣者缓动的心语,它划过时空,最终定会注入到读者各自的思想园地里。

董贺,

1983年出生于河北青龙,满族。作品散见于《岁月》《诗选刊》《星火》等文学期刊和多种诗歌选本,著有诗集《绿色的火焰》等三部。

让人们顶礼的诗意高度——读徐敬亚诗歌《顶礼,博格达》

野松

近年来,我一直在思考有关诗意的高度问题。何为诗意的高度?怎样才算是诗意的高度?如何才能达到诗意的高度?作为诗人,又应怎样去创造诗意的高度?这一连串的问题,我在近日阅读了徐敬亚先生最新创作的诗歌《顶礼,博格达》之后,似乎找到了答案。

诗意的高度,高度的前提是诗意。所谓诗意,就是诗的意味、意蕴、意境等,它涉及到到人们对诗歌的认知以及在阅读某一诗歌时对该诗歌的理解,并从中获得的生命感悟和美学感觉等等。而诗意的高度,则是在这一基础上构建的带有一定形而上学的理想境界,这种极富诗意的境界,是可让人们顶礼膜拜的。《顶礼,博格达》就是这样一首可让人们顶礼膜拜的优秀诗篇。

其实,博格达雪峰,早就是我心中的神灵。15年前,当我第一次走近她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向她顶礼膜拜:“危然高耸的莲花宝座/端坐的神灵纵情歌唱” ;“你的高远请升华我的灵魂/请接纳我虔诚的顶礼膜拜/请教我在世俗的漩流中辨明方向//我看见你以泪水拒绝乌云的脚步/我听到你俯身对我的耳语/——灵魂之旅不会寂寞/继续你的跋涉吧,继续你的慈航……”(见拙诗《天山博格达雪峰》)一直以来,我与这座神山保持灵犀相通,我一直倾听她俯身对我神谕般的指引。故当我一读完徐敬亚先生的《顶礼,博格达》,我的心灵就在无比激动无比震撼中,不自觉地沿着诗人以诗句筑就的“一条不存在的斜线”,再次走向博格达,并顶礼膜拜。这次我顶礼膜拜的,不仅是以物质形态存在的博格达,更主要的是由徐敬亚先生创造的具有诗意高度的“博格达”。

全诗由《引我向高者》、《与我为邻者》、《为我引路者》、《最高的石头》四首既可独立成篇,又关联密切,情感不断深化、指向层层递进的诗组成。

一首优秀的诗歌,或伟大的诗歌,不仅要有激情,有想象,更应有冷隽的思辨能力。《顶礼,博格达》,全诗既充满激情,想象辽阔,更充满着诗人站在历史、现实与未来高度上的极具洞透力的思辨。在徐敬亚先生的诗心中,博格达是尘世的,又是超越尘世的,是“披着白雪,从深不可测的虚无中/轰隆隆升起”的狮子,是“在那么高的天空上站稳脚”,“统一群山”的王,是“无法企及的美人”,“用海拔无声地/命令我仰起头”,是“引我向高”之尊,是“牵我出尘世”之神,尽管尽管诗人说“我不是李白”,然而,他(她)却让诗人忍不住承担起赞美的义务。在诗人的心目中,博格达“红尘之上的高度/多么了不起”。正由于他(她)是尊,是神,诗人对他(她)的崇拜几近盲目:“我不在乎你来自哪里,甚至不在乎/你的下面是不是真的堆满了石头/即便你是/一排凭空捏造的线条/甚至是纯粹的暗示”,故而,诗人骄傲地以他(她)为邻者,放开歌喉热情唱颂:“如果没有你,神一样/在天幕上显现投影/我凭什么/一寸一寸抬起头,凭什么/把目光放上那个没有户籍的高点/假如不是你,突然地/把虚空变成石头/这死气沉沉的世界,怎么能出现/一片额外的天空”。这既超越尘世,又与尘世保持密切关系的博格达,让诗人感觉到“高,就是一种照耀/高就是压迫/高就是/神”,甚至即使站在东亚大陆最低点的艾丁湖干涸的盘上,向西眺望,越是什么也看不到,越是感到他(她)的存在就是一种威胁。为什么这“博格达”,会让诗人如许的敬畏?因为,这“博格达”,让诗人懂得了“大地耻辱地低伏了多少年”。“虚空”、“石头”、“天空”、“大地”等这些意象,颇让人沉思,颇耐人寻味。

诗人对“博格达”的崇拜已经到了十分狂热的地步:“同一天空下/博格达,你已站立千年万年/我只是一个偶然仰起头/瞭望你的路人/为我引路者,为圣/为举世立法者,为永恒/尽管我一生颠簸/但在你面前,我小到/无法计算/那就接受你若有若无的照耀吧/即便把72亿人类堆积起来/也抵达不了你的高度”。在狂热中,诗人也如普通人一样,十分热爱之拥护之,并以自己的努力让之不断地站得更高:“博格达,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把一块大石头/不断推向山顶/然后让你站在上面,像最高的/裁决者,无声端坐/仅仅端坐着/存在着/高着”。这高,正是由无数像诗人一样的人,不断地推高垫高抬高的,人们就是要让被推高垫高抬高的神,凝视和审判,并亮出利剑,让“全天下凶手/无处可逃”

在诗中,诗人对高高在上的“自由的引领者”作了诗意的揭示:哪怕已是至高无上者,也依然“只是一些石头和泥土”,是物质的,是实实在在的,而非无物之态。故而,诗人既把他(她)“恣意地精神夸赞”,也不愿他(她)脱离物质,脱离现实,因此,“索性,再让你物质地增高”,一种潜意识驱使诗人:“特别想/在你的头上,再放上/一块石头”。是的,哪怕是站得最高的神,也不应让其飘飘然凌驾于一切,而应让其再承重受压,让其知道,比其更高的,是人们的祈望,是人们监督的目光。诗人海子说过:“诗不是诗人的陈述。更多的时候,诗是实体在倾诉。”诗人徐敬亚先生通过以石头、泥土堆成的博格达这一实体,来巧妙地委婉地发出了诗人自己的真实声音:

这最高的石头,最新增高的

物质,一经写出

便已完成,只因它缘起于

一首诗对于一座山峰的临时意志

以及,我的全部诗歌主权

这应该是一幅似有似无的图象

当一只鹰

突然降落山巅,天空

立刻被改变

当一首诗突然被垫高

未来

立刻改变

诗至最后,已成功地达至一种诗意的高度。这诗意的高度,其实就是诗人心灵的自由高度,或者也可以说,是诗人自由的心灵高度。

《顶礼,博格达》,无论是语言的张力,还是意象的诡奇,也都已达到了某种高度,尤其是诗人运用“隐喻”和“象征”的表现手法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境地,使得此诗的宏大主题能被演绎得淋漓尽致,情感的表现既自由而又内敛,既节制而又开阔。最值得称颂的是,诗人通过塑造鲜活的意象,驱动诗性的语言,在象征与隐喻中灵妙地表现自己的真实心声,在尘世的低处自由地抒写自己的心灵高度。

这是我近年来难得读到的一首跳跃感极强、修辞简洁、诗意丰盈、美感含蓄,颇具象征意义和现实意义的好诗,我不得不“顶礼,顶礼”!

野松,

1969年出生,本名杨志明,现居广东鹤山。作品散见于《星星》《诗歌月刊》《作品》等文学期刊和多种诗歌选本,著有诗集《爱的弦音》《歌唱和自白》《大地行吟》和诗歌评论集《神州诗意的灯辉》等多部。

多声部奏响的雄浑乐章——诗人徐敬亚长诗《顶礼,博格达》浅析

老卒子

“顶礼”是佛教最高礼仪。顶礼,一下子让我们感觉迈进了宗教的庙堂之门。读《顶礼,博格达》陡然就心生庄严,像听诵佛法一样,沉浸到一种宗教氛围之中。这是一个虔诚灵魂的歌吟,这是一曲雄浑多声部梵音大调的奏鸣。虔诚就能让自己回到卑微,回到“小”和“低”处。这就是诗人面对博格达,面对被用蒙语“神灵”命名的雪峰时诗人的内心状态。诗人匍匐在地,双手接地,用以头顶脚的佛家最高仪式,以肉体凡胎匍匐在五千多米高的雪峰神灵脚下。这画面感现场感足以给灵魂带来强烈的震撼。

诗人以一个佛教徒的角色与世界对话,一个佛教徒一定是无限悲悯和虔诚的。但是在题记中,诗人却是要放下尘世中的观念,“出于对地理的热爱”,用一个初生婴孩纯净的眸子,以一个自然主义者的态度,凝视着这个让诗人顶礼的雪峰。“博格达,三座雪峰/在乌鲁木齐,在阜康,在达坂城/你突然隐现在城市上空/像一个悬浮的箴言,仿佛/不真实地横在云中/更像偶尔泄露的/天堂一角”。澄明纯净的眼睛使得诗歌呈现出神话、寓言般的诗歌语境。雪峰像一座悬浮在人间一角的箴言,箴言在此有了具体之像——“更像偶尔泄露的/天堂一角”,这虚实的互补、转化具足了无限意味和暗喻。

在形神之间猝然接通之后,第二节又开启了一次向另一个喻体演进的跳拓,“不,一个五千多米高的/活体,一头从天堂逃出的狮子......”,这是雄浑乐章的第二个声部,紧接着诗人又再一次展开令人拍手叫好的下一个喻体的阐述,“凌空架设一台上帝的探头/谁盯紧你/你就盯紧谁”,这其中暗藏的锋芒,让任何一个肮脏卑鄙的灵魂都会心中一颤,这恰如佛家的《金刚经》的雄浑功力,当空盘旋,有警示人远离恶道之功。

一个声部一个声部的复沓而至,意义和境界,反思与批判尽在其中。“高就是照耀/高就是压迫/高/就是神”。记得在去年举行的“端午诗会”诗歌活动中,诗人罗广才在诗歌墙上写了这样一句话,“诗人是人间的第一个报警者”。诗人对社会的批判,在不露声色中,却是切入骨髓深处。诗人以轻松冷静的语调,按压住内心冲天的愤懑。就连诗仙李白曾经的对掌权者的一时依附,也无法入得诗人法眼,被诗人拿来调侃了一下。

真正的诗人永远是站在弱者一方的,因此诗人又展开了一次更加奇诡的想象,站在海拔负数的低洼处,站在那些最让诗人为之心酸泣泪的众生的水深火热的挣扎中,开始质问自己不得不抬头的仰望,对不得不与之对峙抗衡的俗世发出警示:“在吐鲁番,在负154米/艾丁湖干涸的盆上/高低反差,险些让天地折叠/我脚踏东亚大陆最低点/向西眺望你,这个距离其实/什么也看不到,但越是/什么也看不到,越感觉你的存在/这就是威胁”。诗人超乎常人的清醒,让他洞明人间的真相,道出人们看不见,但是诗人却是清楚感觉到的危险——“高低反差,险些让天地折叠”。

诗人指天说地,辨析善恶,微言妙义。诗人无奈的审视着人间,也正是我们把这块石头推向山顶,“然后让你站在上面,像最高的/裁决者,无声端坐/仅仅端坐着/存在着”。在审视现实的层面之后,诗人并没有停下自己恣意的联想和思索,作为诗歌史级别的诗人,他考究的触角,又开始向哲学层面推进,向审美层面推进,向诗歌艺术的深度深掘。“博格达,我不是不想说/低伏的耻辱/耻辱,那是比你更高更深的话题/但我的诗,在这里/故意分了节,我是想/让它安宁/让它毫无察觉地/被单纯的高度照耀”。

诗人都是生存在尘世的人,最终还会回到对现实的批判和诗意阐释上来。我们自己磊砌起来的裁决者,包含着整个天下人的肉身,虽然“我小到无法计算/那就接受你若有若无的照耀吧/即便把72亿人类堆积起来/也抵达不了你的高度”,一位参佛者,都是远离狂妄的,都是沉到低处的。真正的诗人绝对又是一个自由的追随者,他不会臣服于强权,但是却甘愿“从字典里找到的最虔诚/汉字。我执意臣服于/一种说不出的五体投地的语感/除了你,这世界谁能让我/如此低垂”唯有诗歌让诗人的头颅低垂。

诗人甚至更进一步,再加上一块石头,因为这块石头是为完成诗人宏大的诗歌理想的石头,这是诗人“一首诗对于一座山峰的临时意志/以及,我的全部诗歌主权”。这让我想到诗人徐敬亚在自己的诗歌历程中的很多众所周知的诗歌事件。比如《圭臬之死》发表后,引起的停刊事件以及有悖于诗歌精神的批驳压制。

站在诗歌学的高度,没有什么可以战胜诗歌,也可以这样说,即使你战胜了诗歌,也只是暂时用一种物质层面、或者世俗功利层面的胜利换来更被历史痛斥的更大的精神失败。徐敬亚老师在长诗最后一节充满信心的,以一个决胜者的姿态昭示天下——

“这应该是一幅似有似无的图象

当一只鹰

突然降落山巅,天空

立刻被改变

当一首诗突然被垫高

未来

立刻改变”

站在文化历史的层面,站在诗歌史的层面,诗歌是不可战胜的,也是永远无法战胜的。再强大、再暴虐的巫蛮之力也只能让诗歌暂时蒙羞,但诗歌被蒙羞的同时,诗歌强大内核也会给这些邪恶的巫蛮之体,夯楔上永远无法清除掉他们羞辱诗歌的楔子,也会因诗歌的荣光再一次乍现而照亮他们无法掩盖的耻辱。

让我们为诗歌的不可战胜鼓掌!我们也应该为我们生活的时代有徐敬亚这样清醒伟大的诗人深感荣幸。

老卒子,

1964年出生,本名王茹伟,河北定州人。作品散见于《天津诗人》《星星》《飞天》等文学期刊和多种诗歌选本。

高于尘世之上的景仰——徐敬亚《顶礼,博格达》读札

范君

美国诗人毕晓普《三月末》诗中用了一个惊人的比喻,就是把太阳想象成狮子——“太阳狮”,徐敬亚把博格达三座雪峰比喻三头狮子,这样的诗作一开始就让人惊讶佩服。诗歌的意象来源于对周围自然界的观察,在意识与无意识之间的边境进行探索。但凡善于运用意象、隐喻来表现内心世界的作品,其作品才具有十分新颖、敏锐、坚实的感觉。而越是寓意丰富,往往风格及其简朴。一个人写作的一切都是积累经验的表现,一个有经验的写作者可以把往昔与记忆密切联系起来,并赋予转化成现在和未来,把非常寻常的事情扩展的非常深远,表现出一个梦与醒之间的隐秘世界。读徐敬亚的诗不生涩,能读进去,并且在他所营造的那方净土得到洗礼。《顶礼,博格达》组诗整体文字简洁直达,我更尊崇艺术直觉,更欣赏一目了然的诗作。

“为我引路者,为圣/为举世立法者,为永恒/引我向高者,为尊/牵我出离尘世者,为神”,能让人记住的诗句,一定是好诗。这样的诗句读后印象深刻,并且给你一种力量,来自博格达神圣的传递。诗非个人的,诗人天性中很多东西多于常人,对于世界的理解多于常识,诗人能充沛地感受到每件亊物的诗意。诗是对个人生存感知的一部分。读诗应该是一种体验,将自己安置在一首诗里,像体验一种行为。我们不能通过智力抵达的,通过情感,我们总是能抵达,比如诗歌、幸福、高山、远景。假如说出的东西就是诗,而不是说它时用的语言,那么最好的诗两者都应该有。读诗是一种与写诗近似的智慧活动,本质上读诗也是一种创造,而直觉、想象、体验是读诗三个重要的过程。

“在乌鲁木齐,在阜康,在达坂城/你突然隐现在城市上空/像一个悬浮的箴言,仿佛/不真实地横在云中/更像偶尔泄露的/天堂一角”,诗要有生命的质感,诗贵在奇思妙想。好诗要有一种更高的东西横在人群上空,横在所有意识的上空。好的诗歌应该是超越生命的,新鲜的,唯一的,好的诗歌是超越常态写作,超越表达自己内心,最高智慧境界的一部分。一首诗是文字表达的诗意,但一首诗中得有文字的诗意。我们生活在心智中,诗歌必须大于心智的观念,它必须是本真的显示。观念是人造的,见识才是本质的。五台山在人没有发现五台山的排列具有象征意义之前,这些山峰与太行山脉的其他山峰没有什么区别。而《徐霞客游记》中的《游五台山日记》非常贴切地记述台怀镇,“北台之下,东台西,中台中,南台北,有坞曰台湾(湾与怀的音义皆同),此诸台环列之概也。”台怀镇北有一小峰,据佛教史籍记载,东汉时期,我国佛教最初的传播人摄摩腾和竺法兰来到台怀镇,见今菩萨顶的形势颇似印度的灵鹫峰,因而命名之。五座台顶有五个象征,东台聪明文殊、南台智慧文殊、西台狮子吼文殊、北台无垢文殊、中台孺童文殊。五台山酷似人的一只手掌,五座顶是五个手指肚,台怀镇是手掌心。这样一来,五台山就有了非凡的意义。诗歌加强了对现实的感受,最终的价值是现实。那么从文化和历史角度,《顶礼,博格达》无疑同样具有了非凡的意义。

“高,就是一种照耀/高就是压迫/高就是/神/高度,就是审判/高度就是凝视”,从《吉林青年》1977年刊载徐敬亚散文诗开始到八十年代《萌芽》《青春》《长春》以及其他文学刊物不断出现徐敬亚诗作,到《朦胧诗选》由《崛起的诗群》引发的朦胧诗大批判,至八十年代末期停笔,到后来诗歌大展。几乎20年算是一个阶段,应该说徐敬亚先生是一代诗人代表,也是诗歌运动的参与者,发起者,见证了中国现代诗歌的发展,以至于凡是有徐敬亚著述或者编著的书价格都不菲。中国当代文学史发展也是中国当代社会发展史,他以诗人及评论家的双重身份,不仅参与并见证了中国诗歌的发展,他对中国诗歌的研究及推动方面所做的努力,也是中国诗歌发展的一个缩影,从中也可见他的欣喜、无奈甚至焦虑。每首诗都是一首诗中之诗,诗的原意在诗的文字里。人性力量和人格魅力更源于徐敬亚的境界与气魄,细读诗歌,没有浮躁之气,在作品中更注重象征和视角。王小妮最真实地说过:“他是克制不住那种巨大的冲动而匆匆动笔的,他以为感染了他就能感染全世界。他握紧了他的敏锐和真诚直觉,足以使他干脆不去留意大地屹立其后的泱泱时尚”。这也是其诗歌作品内部所蕴含着的生命价值、生命激情、生命闪光真实原因吧。“一头从天堂逃出的狮子/浑身沾满了青稞的面粉/趴在白云之上,俯瞰人间/你甚至,占用了/月亮的高度/凌空架设一台上帝的探头/谁盯紧你/你就盯紧了谁/你不知道,你红尘之上的高度”,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块圣地,每个人的心中都应该有一种纯粹的高度。对生活所怀抱的诗意胸襟要大于任何一首具体的诗,认识到这一点就会认识诗的内质。很多人对雪山有一种莫名的敬仰,或许这种敬仰的背后,更多的是来自于对雪山的敬畏。“当一只鹰/突然降落山巅,天空/立刻被改变/当一首诗突然被垫高/未来/立刻改变”。诗歌欲伟大,在于它能否探索伟大的思想,或者说伟大的感情。想象整个世界要比想象一个细节来得快,而这种想象―定有某种让我们飞翔的翅膀。

《冈仁波齐》纪录电影对于生死与信仰,生命与朝圣,顶礼与膜拜,虚空与现实,忏悔与救赎,希望与力量,坚持与目标都给以很多的思考。欣闻徐敬亚先生又酝酿滇藏线进,青康藏线出的西藏45天自驾行,一路朝圣珠穆朗玛冈仁波齐博格达这些圣地了。再一次“从字典里找到的最虔诚汉字。我执意臣服于/一种说不出的五体投地的语感/除了你,这世界谁能让我/如此低垂/博格达,我的膝盖从未/折于红尘香火/今天,我让这佛语拂地降临/顶礼,博格达/顶礼,顶礼”!

范君,

1970年出生于辽宁铁岭大康屯。作品散见《天津诗人》《诗潮》《芒种》等文学报刊和多种诗歌选本。多篇论文入选《全国杨仁恺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全国首届沈延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全国首届辽海书坛论文集》《全国首届高鹗研讨会论文集》等。参编《指画研究》《铁岭古今诗词选》《中国地域文化通览铁岭卷》等书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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