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谷渺音

暗恋一个人的感觉是什么样的？那感觉很漫长很漫长，像是一个人的独角戏，自己却演得有滋有味，内心戏足到可以写满一页台词，表面却云淡风轻。

那个人的名字被深藏在我青春的几年时光里，后来那段时光的一些镜头被剪掉，唯独完整保留的是，关于他的每一个片段。

那天的天气正好，云淡风轻，有些刺眼的阳光正射到我的眼睛里。我头微侧，举起手，遮住阳光，当我头轻轻低下的时候，视野中突然闯进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男孩子，一个不太熟悉的身影。他从我的身边经过，脚步声很轻，就像树上叶子掉落在地板被风卷走的感觉。他慢慢地走近，走近，离我只有十厘米，我闻到一股洗衣粉的清香，我可以看到，他的睫毛弯弯，弯成一个恰到好处的弧线。我看见他的侧面，只有几秒的时间，也是照相机拍下照片的时间，那“底片”被藏在我的脑海里，几年都没有丢掉。

他白皙的皮肤使他本来就清秀的五官显得更加突出，他还没有长开的身材有些清瘦，校服穿着显得很大，裤脚晃啊晃。他的眼睛，很大很明亮，里面像洒满了星星，看一看便可以了解整个宇宙。我没敢多看，就忙转过头去。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上的蓝色帆布鞋，抬头便看到他把国旗升起来，他有力地挥起了旗子，一气呵成。如果有慢镜头，那么每一秒都值得纪念。我的眼光一直在他的身上，恋恋不舍，到后来的念念不忘。

那一天傍晚，把作业做完，我坐在升旗台下，看着夕阳由黄变红，再由红变黄，最后一点一点下落，五爱楼是它的面纱，夕阳美人不愿它的面容被人窥探，用面纱慢慢遮住。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坐在升旗台下，或许是想再遇见，或许是我心口不一，或许……但有时候不需要原因。

后来，我看了《怦然心动》这个电影，“怦然心动”这个词，我轻轻读了出来，细细地咀嚼，慢慢地咽下去。终于找到一个词来形容那一天那个人，就是——怦然心动。

我暗恋了他三年，可从没说出口来，我只知道他的名字，他是大我一年的学长，他是班主任的侄子。我不想给他起名，暗恋的人是不需要名字的，“他”这个字就足够神秘。

我记得每一次遇见他的情景，每次都像电影里的情景，我目光所触及的地方，除了他，其他人都成了高斯模糊处理过的。

有一次，他从楼梯走下来，遇见学姐，他们的关系看起来很好，他和学姐开玩笑。眉眼如画，笑得很美，他的声音还没变，一种浑然天成的天真。

我望着他，心里却想着：“要是我大一岁就好了，那么我或许就是他同班同学，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他说话。”我又低下头去，看了看自己，有些不太自信自己不是学姐那样的高挑苗条，也不会穿漂亮衣服，发型永远都是马尾辫。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会自卑到尘埃里。

等我抬起头，他已经走远。他的身影，很清瘦，很……不一样。看了多少次，却也看不腻，最后把背影都记住了。

那三年的时光我只和他说过两句话，都是无关紧要的话，他并没有回答我。

一个寒假，班主任开了补习班，我心怀鬼胎地报了名，来上学，我打招呼说：“你好，我是XXX。”难道他不该回答我：“哦，你就是那个XXX？我知道你，我是YYY，很高兴遇见你。”我认为自己在这个学校应该是很有名的，然而，并没有；有一次，我到他们班去找人，他就在门口，难道他不应该问“同学，你好，请问你要找谁？”然而，并没有，我只好自己叫人……

等他快毕业的时候，我还是没有让他认识我。只是命运和我开了个玩笑，有人告诉我他们班有一个人喜欢我。我突然猛地一惊，耳朵高级警备，然后那个人继续说出了名字。和他一样的姓，却不是同一个人。

深深地失落，一块石头被我高高举起，再重重地坠落，坠落，坠落。“哦。”我没有再说什么，埋头做数学竞赛的试题。

后来，他毕业到了邻近的一个学校去。再后来，我也毕业了，可我考去了市区。在市区，我原以为没有可能遇见他，便不再想他，认真地读书，开始新的生活。但有时候就是那么巧，当我想遇见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不常出现；当我不想遇见一个人的时候，他却出现了。

去年春节期间，我和二姐去一家路口的奶茶店，我们点好了东西坐下。我看左边的玻璃可以映照出我的模样，假装不经意间看着玻璃，却发现玻璃（镜子）里有一个少年的脸，很白，我的目光从玻璃移到左边那一桌，盯住那个镜子里的少年。

他好白，嗯，有一点点熟悉？

我花了兩分钟才认出那是我喜欢了三年的人。他长高了很多，有了喉结，五官也精致了很多，还是童年时候的清瘦模样，只是会打扮了许多。

和我曾想过的他长大的模样一模一样。

他和他的朋友一起来，朋友在说笑着，他没有说话，我没办法听他的声音，应该是低沉又有磁性的吧。

我愣愣地看了他几秒，发现自己有些久了，马上回过头来，和二姐扯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们很快走了，我低下头，深深叹了口气，想：“他还是不认识我，还是只有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我忍住没有回过头去目送他走远。那天晚上我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发了一条微博：某条街某个路口的某个奶茶店，那么巧与不巧，我遇见了稚气不再的他，我很平静。曾经他的名字费了我多少笔墨在日记上，他却不曾认识我。不再喜欢了，但是很高兴我曾喜欢上那个他，让我有着小心翼翼的秘密。

关于我喜欢的那个他，就再没有遇见过了。《小王子》中说：“正是因为你为玫瑰付出的时间，让玫瑰变得与众不同。”后来，我遇见过很多男孩儿，有几个很像他，却比不上他。他是内向还是外向？他是成绩不好，还是优异？他是喜欢LOL，还是KTV？都不重要，因为他，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