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赟强

日本著名教育学者佐藤学在他的多部著作中反复强调一个观点：21世纪的教师，不仅要成为“教的专家”，而且要成为“学的专家”。这就是说，教师要成为学生学习活动的设计者和支持者，教师在课堂上进行“教的活动”是为学生“学的活动”服务的。

国内学者也有类似的主张：课堂教学的范式正在发生变革——从“适教课堂”到“适学课堂”。[1]这一变革要求我们重新定位“教”与“学”的关系，即学生高质量的“学”才是课堂教学的目的，而教师高水平的“教”应该成为学生“学”的保障手段和支持系统。换言之，教师传授知识不是课堂教学的目的，让学生学到并内化知识才是课堂教学的目的，教师一切教授的环节都成了实现这一目的的手段。

在这种以学生的“学”为中心的教育改革趋势下，语文课堂教学势必要做出呼应，那么作为语文课堂教学的实践者——广大语文教师，就面临着一个重大的挑战：语文课堂教学要从实施“教的活动”转向组织“学的活动”。这首先是一次教学理念的彻底转变，因此我们有必要对此进行思考和梳理。

一、为什么在语文教学理念上要有这样的转变？

语文教师进行语文课堂教学要从实施“教的活动”转向组织“学的活动”，不仅仅是顺应当前教育改革的时代趋势的需要，更是语文课堂教学自我更新与发展的需要。

（一）革除语文课堂教学“填鸭式”痼疾的需要

语文课堂教学长期存在以老师满堂串讲为突出表现形式的“填鸭式”痼疾，囿于语文教师个人能力和学识的局限，有相当多的语文老师将自己的语文课堂“私有化”，即学生很少能有机会主动和语文教师进行互动。即使有，也大多是为了满足语文教师的教学需要，语文教师的课堂教学几乎只为教师自己的讲授而存在，忽略学生真实的学习需要，也遮蔽了学生语文课堂学习的差异，如果产生语文学科的“差生”，语文教师也直接归咎于学生学习的个人原因上，却不考虑语文教师的课堂教学是否对其语文学习产生过正面支持。这极大地伤害了学生学习语文的兴趣，长此以往，不可避免地消解了学生学习语文的内在动力，从而使学生习惯于呆坐于座位上，任凭语文老师灌输，助长了思维惰性，丧失了主动思考的能力。

正因如此，语文教师的课堂教学要从实施“教的活动”转向组织“学的活动”，能促使语文教师关注课堂上学生“学”的状态，从而使语文课堂变成学生在教师的引领和帮助下主动开展语文学习的场所，进而改变语文课堂满堂灌的局面。只有语文教师自身成为学生学习活动的设计者和实施者，有效组织学生进行“学的活动”，语文课堂教学的“填鸭式”痼疾才有望革除。

（二）培养学生语文核心素养的基本要求

语文核心素养是目前我们对语文课程独特育人价值的新认识。它包含四个基本维度，即语言经验的建构，思维品质的发展，文化的传承与理解，审美的鉴赏与创造。而要想让学生通过语文学习来获得这些核心素养，我们就必须让学生通过我们的语文课堂教学能够亲自深入体验自主探究、自觉追求学问的乐趣。

语文核心素养新理念势必要推进新一轮的语文教育改革。而这一改革除了专家学者做顶层设计外，最终的落脚点还是我们语文教师的课堂教学实践。因此，我们必须以教师的教學需求为基点转向以学生的语文学习需求为基点来设计和实施语文课堂教学。从实施“教的活动”转向组织“学的活动”。

具体而言，在实现培养学生语文核心素养的目标的同时，还要体现出语文学科的属性，最重要和主要的方式就是让学生深度参与具有语文专业知识内涵的言语实践活动。我们语文教师自身能不能从教学理念上彻底转向“以学生的学为中心”，并在课堂教学实践中及时有效地跟进，是影响语文核心素养的要求与学生语文学业实际表现是否保持一致的关键因素。

（三）新一代语文教师对新的语文课堂教学理念的自觉追求

李海林对现当代的中小学语文教师群体的代际传承做过一个梳理，认为二十世纪和二十一世纪之交，我国中小学语文教师已经代际传承到了“第五代”。[2]这一代语文教师虽然还没有形成稳定的教师群体和典型的代表人物，但其语文教学追求在大量刊发的教学设计和实录中已初露端倪。他们对于语文教育的理论有着自觉地追求，并在自己的教学实践中坚定不移地践行。

自第三代语文教师代表人物钱梦龙老师提出“以学生为主体，以教师为主导”的主张之后，语文教育界一直有一个呼声，就是建立起“以学生为中心”的课堂教学范式。但长期以来，除了语文教师队伍中少数精英分子之外，绝大多数普通语文教师并没有在自己的教学实践中把这种理念落到实处，主要原因是受传统教学积习的遮蔽而找不到新理念教学实践的落脚点。

随着语文教育理论的逐渐丰富和系统成型，“第五代”语文教师开始自觉接纳并追求新的语文教育理论，而最重要的观念变革就是从“以教师的教”为中心转向“以学生的学”为中心。这一观念已经成为新一代语文教师在语文课堂教学理念上的共识，虽然在具体的教学环境中实践起来会遇到诸多困境，需要更多的语文教师进行呕心沥血的探索，但大的方向基本已经定型，即从实施“教的活动”转向组织“学的活动”。

二、怎么在语文课堂教学实践中实现这种转变？

既然二十一世纪的新一代（第五代）语文教师在语文课堂教学理念上达成了共识，接下来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如何让“以学生的学”为中心的语文课堂教学理念指导自己的语文课堂教学实践。这就需要更为具体和细致的操作性知识和策略的支持。

（一）转变语文教学设计的思路：从以“教的活动”为基点转向以“学的活动”为基点

王荣生认为，在语文课堂教学实践过程中要区分“教的活动”和“学的活动”，而事实上我们的语文课堂教学通常表现出二者混淆的状态，“这是我们当前语文课堂教学当中存在的问题。而问题的症结是长期以来，我们习惯于以‘教的活动为基点。”[3]

语文教师以“教的活动”为基点的逻辑是“我就是要教这些”“我就是要这样教”。由于带着这样的理念来进行语文教学设计，因此在课堂教学过程中就非常容易导致学生“学的活动”碎片化、单一化和僵硬化。

语文教学设计是语文课堂教学实施的前提和蓝图。因此，我们要从自己的语文教学设计的思路开始，就体现“学的活动”方案。

这就要求我们在做教学设计的时候，在关注教材和教师自身之前，必须关注学生“学”的情况：除了关注学生学习能力、学习习惯、学习动力等大的方面外，更要关注学生学习“这一篇”课文的现有基础，即他们需要学什么（确定教学内容的重要参考），学“这一篇”课文的具体困难是什么，怎么样才能学好等问题。在此基础上做教学设计，才有可能针对“学生的学”。

（二）改进语文课堂教学的实践：精心组织和充分展开结构完整、内容丰富的“学的活动”

王荣生主张，我们语文课堂教学的环节就是精心组织学生进行“学的活动”，而整个教学流程就是充分展开结构完整、内容丰富的“学的活动”。

针对当前我们语文课堂教学教师的“教”与学生的“学”貌合神离的现状，我们有必要对其进行改进。改进的方向就是“营造以‘学的活动为基点的课堂教学”。

我们在进行语文课堂教学的时候就要考虑知识指向是否明确，学生“学的活动”与教学目标是否高度相关，并能否在学生“学的活动”中落实教学目标，学生是否深入体认和习得我们设计的教学内容。具体而言，学生“学的活动”要在具有语文专业知识内涵的情境中进行，并且呈现出结构清晰、内容丰富、成完整系统的特征。

三、要避免的两个误区

（一）避免“教”与“学”的对立：“教”与“学”要在教学过程中协同进行

任何成功的改革都是在继承传统优势资源的基础上实现发展和超越的，因此要避免推翻一切从零开始的思维劣势。我们反对语文课堂教学以教师的“教”为中心，批判“为教而教”，即批判教师只是为了教授教学内容而展开教学活动，学生沦为被动的配角；但并不是彻底否定语文教师“教”的作用和贡献，不能说要以“学生的学为中心”，就将学习任务和课堂不负责任地全部扔给学生，让学生的“学”处于野蛮生长，自生自灭的混沌状态。

我们需要厘清的只是语文教师在课堂上的“教”是为了学生更好地“学”就行。即教师高质量的“教”是手段，帮助学生实现高质量的“学”才是目的。总而言之，无论是“教”代替“教学”，还是“学”代替“教学”，都是片面的。教师的“教”与学生的“学”要在语文课堂教学过程中协同进行。

（二）避免学生只参加“活动”，不发生“学习”：创设具有语文专业知识内涵的问题情境

很多语文教师在自己的课堂上（尤其是公开课）为学生安排了很多活动。因其是在语文课堂上进行，姑且称之为“语文活动”。这种为学生安排“语文活动”的意识是好的，精心设计的话是有可能体现学生的“主体性”的。但我们也同时发现，参与“语文活动”的很多学生其实是无所事事的，他们根本就沒有发生“语文学习”。学生光参加“语文活动”，却不发生“语文学习”，还要这“活动”干什么？那么，什么样的“语文活动”才能保证发生“语文学习”呢？有一个判读标准，即要看学生在参与语文教师设计的“语文活动”期间能不能增加“语文经验”。举例来说，“听说读写”是语文的基本活动，但学生在语文课堂之外也在进行这四个活动，但他的语文水平怎么就不见提高呢？笔者认为，这就是光参加活动，不发生语文学习的缘故。因此，语文教师设计“语文活动”的初衷一定要基于提升学生的语文经验，让他们能在“语文活动”中发生“语文学习”。

那么，如何才能保证学生在语文课堂上进行的语文活动中发生语文学习呢？这就需要语文教师在设计和实施语文教学时着力创设具有语文专业知识内涵的问题情境，使学生充分开展“学的活动”，从而浸润其中，并最终解决问题，获得语文知识，形成语文能力。

具体而言，我们在和学生一起开展语文活动的时候，起码要让学生有三个层面的参与：一是“行为的参与”，即不能让语文活动成为个别学生展示的舞台，其他学生沦为看客，理想的语文活动应该是课堂里的每个学生都有不同程度的参与，并对参与过程保持愉悦感；二是“思想的参与”，即学生在参与语文活动的过程中思维活跃，甚至是快速运转，针对语文问题不但有困惑，而且有思考。不能表面热闹，实质上缺乏思想的含金量；三是“情感的参与”，即语文教师设计的语文活动，学生能够自觉自愿参加，并在此过程中自然地生成课堂内容。如果学生参加“语文活动”时在这三个层面同时有较好的表现，那么发生“语文学习”就不是一件难事。

从实施“教的活动”转向组织“学的活动”，是我们语文教师开展语文课堂教学的挑战，要完成这个挑战，首先得完成语文课堂教学理念的转变，即“以教师的教”为中心转向“以学生的学”为中心，然后确保教学实践的跟进，即从以“教的活动”为基点转向以“学的活动”为基点进行教学设计，并精心组织和充分展开结构完整、内容丰富的“学的活动”，最终“营造以‘学的活动为基点的课堂教学”。

参考文献：

[1]王鉴，王明娣.课堂教学范式变革：从“适教课堂”到“适学课堂”[J].山西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6（2）.

[2]李海林.论语文教师的代际传承——兼论历史叠影下的“第五代”[J].语文教学通讯，2007（10）.

[3]王荣生.阅读教学设计要诀——王荣生给语文教师的建议[M].北京：中国轻工业出版社，2017：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