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暮这个成语背后，隱藏着秦楚两国几百年间的纠缠。既是缔结姻缘的盟友，也是生死存亡的敌手。

朝秦暮楚发生地的几个版本

在湖北省竹溪县蒋家堰镇和陕西省平利县长安乡的交界处，有一个名为关垭子的古战场，它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两千多年前的春秋战国时代。

古战场靠近陕西一侧，一块黑色的石碑上，刻着“陕西省文物保护单位，关垭界墙”，系陕西省平利县人民政府所立。古战场湖北一侧，也同样立有相应的石碑，湖北省竹溪县人民政府在碑上还特别提醒：“秦楚边际山脉绵延陡峭，此地隘，成要塞，两山对峙，一道中通，称关垭。”

两块碑同时告诉我们一个重要的历史信息，“关垭”历来就是兵家必争的军事要地。

有专家考证，作为兵家必争的战略隘口，关垭就是春秋战国时期“朝秦暮楚”之地。

早已耳熟能详、家喻户晓的成语“朝秦暮楚”，因为时代久远，其发生地曾有多种版本。

三个地方都可能成为“朝秦暮楚”之地，除了前面所说的“关垭之说”外，还形成了“上津之说”和“漫川关之说”。

“北通秦晋，南联吴楚”的漫川关为秦楚咽喉，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春秋战国时，漫川关称蛮子国，楚置方城。

同样，地处鄂西北边陲的上津古城，与陕西省漫川镇接壤。南依汉水，北枕秦岭，这里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上津”一词最早源于北魏郦道元《水经注》：“丰乡水西南合关村水而南入上津。”“津”为渡口之意。古为商国之地，春秋属晋，战国属秦，北朝西魏时，建立上津县。上津古城曾设有五个门，东门向郧，南门达楚，西门通汉，北门接秦。

“朝秦暮楚”这个成语典故出自北宋才子晁补之《鸡肋集·北渚亭赋》：“托生理于四方，固朝秦而暮楚。”说的是，战国时期秦楚两个诸侯大国相互对立，经常作战。一些小国为了更好地生存，时而为秦国效力，时而向楚国靠拢。许多谋士也不免时而替秦国出主意，时而向楚国献计策。

更有甚者，当时秦楚之战如拉锯，朝为秦地，为秦管辖，插秦旗，穿秦衣，行秦礼，言秦语；待到傍晚，被楚军占据，又机智地易楚帜，着楚衫，行楚俗，说楚话。这也算得上战争年代，老百姓不得已的一种生存智慧。

不过，朝秦暮楚这个成语，形象地向我们证实了当年两国势均力敌的实力。

400年联姻，播种下恩怨与情仇

春秋时代，秦国和楚国地处文化落后的华夏边缘地带，秦国在西边被视为西戎，楚国在南边被视为南蛮。在中原诸侯眼里，堪称“未开化”一类，可谓难兄难弟同病相怜。

这样的现实，使秦楚两国不得不抱团取暖，继而结成生死同盟。在古代，结盟最好的方式，便是联姻。秦楚两国的联姻史长达400余载，最早可追溯到秦穆公和楚成王时代。

秦昭王时，以宣太后（即芈八子）为首的“楚系外戚”，在秦已经形成—个庞大集团，牢牢地控制着秦国朝政，也不可避免地埋下了极大的隐患。

秦昭王在位时，不仅把老爸从楚国手里夺走的上庸等地归还给楚国，还出军帮助楚国反击齐国、魏国和韩国的联合进攻。宣太后病逝后，谋士范睢献策帮助秦昭王清算楚系势力。但精明的宣太后生前就做了安排，让秦太子安国君（即秦孝文王，嬴政祖父）和华阳夫人（楚系外戚）联姻。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华阳夫人一生未育，遂与吕不韦达成政治联盟，认子异（即秦庄襄王，嬴政父亲）为养子，并改其名为“楚”，又名子楚。照例，到孙子嬴政新晋秦王时，华阳夫人又选了一位楚国女子进宫。

就这样，秦楚两国联姻，共延续21代400余年，不啻为一个奇迹。

按理，对于秦王室来说，秦楚的血脉早已融为一体，两国应该休戚与共，但事实却远非如此。从秦始皇嬴政出生到成人，一直活在华阳太后为首的“楚系”保护与控制之下。但当已是秦太后的华阳夫人死后，而立之年的秦始皇，开始乾纲独断，酝酿已久的灭楚大计，被提上议事日程。秦王政二十四年（前223年），王翦率领秦军一举攻破楚都寿春（今安徽寿县西南），俘楚王负刍，楚亡。

“亡秦必楚”，是宿命也是使命

楚国是在西周晚期开始建立的。本为东方“祝融八姓”中的芈姓，迁移到汉水流域和当地的百蛮合作，建立楚国。春秋时期，楚国与中原霸主不断斗争，不仅没有失败，而且不断壮大，就是因为楚国有广大的腹地可以开发。一定程度上讲，战国初期，最有实力与秦国一争天下的，当数楚国。

实际上，秦二世胡亥继位的第二年，楚人陈胜吴广就反了。义军大旗一举，天下云集响应，星火顷刻燎原。此刻，赵高又成为大秦的主角，他谋杀了二世皇帝，立子婴为秦君，去帝号，称秦王。也即是说，仅仅风光了十四年的大秦帝国，就身败名裂，由帝国重新回到了王国。不久，子婴很快就投降了另一位楚人刘邦。天下再次大乱，重归“战国时代”。

子婴投降仅仅一个月，又出来一位楚人项羽，率诸侯联军入秦，尽灭秦宗族，尔后分封天下，自号霸王，史称“西楚”。

《史记·项羽本纪》云：“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历史就是这样的诡异和不可捉摸。起初发难攻秦，由陈胜开始；暴厉灭秦，出于项羽；拔乱诛秦，平定海内，成就帝业，则是刘邦。这三人，都和楚国有着紧密的关联。

自战国以来，秦、楚两国争战不已，秦灭楚，楚又灭秦，秦楚再融合成汉。历史学家李开元说得有道理，放眼历史，事后想来，究竟当初为了哪桩？人人都是历史的工具，生死胜负，都不过是在执行历史所赋予的使命。

章夫

擅长报告文学和人文地_理写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首届四川省十佳新闻工作者，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硕士生导师。